说实在的,要不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徘徊在夜晚的大街上,容易出事,林蕊真不愿意跟江彬再有瓜葛。
就算这辈子的他们毫无关系,可她也不想和江家人有联系。
摸着良心,抛开滤镜,那一家子就没几个善茬。
林蕊默默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她伸手掏苏木的口袋。
回国的时候,没用完的卢布又兑换成人民币,她让苏木拿着的。
小孩子不能留私房钱,否则肯定会学坏。
林蕊拿了十块钱塞给江彬:“收着,你拿去买车票吧。”
手伸出去的时候,她的心都在颤抖。
十块钱啊,也是张大票子了。
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
谁让这辈子自己又碰到了叫江彬的人。这真要细算起来,自己还应该喊人家一声嬢嬢。
林蕊想了想,又叮嘱泪痕满面的姑娘:“去之前,给你三姐打个电话,最好有人接一下你。等见了你姐,你们再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郑大夫微微蹙额,没有小女儿的乐观。
江彬的三姐虽然是个成年人,但到底是江家小辈。
就算三姐有心帮她,能够做的事情也极为有限。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旦涉及到父母,孩子能说出口的话又有几声呢。
“算了,这事儿明天再说。”当妈的人开口做了主,“今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她用目光压迫意欲发作的小女儿,示意快要炸毛的人:“蕊蕊,赶紧洗澡去。”
林蕊的嘴巴快要挂油壶了,撅得老高往外走。
苏木跟上去安慰她:“算了,她也怪可怜的。”
林蕊心里头正窝着团邪火呢,立刻发作开来:“是啊,每个小姑娘在你看来都很可怜,你多会怜香惜玉啊。”
苏木不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半晌才问:“你说怎么办?”
少女不耐烦地挥挥手:“这还不简单吗,多大点儿事。”
方法有两种,一种来明的,一种来暗的。
两种方法都需要她暂时按兵不动。
明的就是等到快要开学的时候,她直接去报社找记者,捅破家里头安排姐姐顶替她的名字上学的事。
这么做的结果是她成功上学,但是跟家里头彻底撕破脸。
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她的前程,那林蕊就不知道了。
毕竟,恶毒自私的家人是一辈子的猪队友。
如附骨之蛆,想摆脱比登天还难。
暗的就是鱼死网破。
但凡是人,就没有人见人爱的,她那位五姐,肯定会有人看着不顺眼。
江彬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讨厌五姐的人知道顶替的事情。
等到五姐去学校报到之后,再由那人直接去举报,让学校开除了她。
从报复的快感来看,后者更甚,可以充分让父母与五姐体会到从云端跌落到泥坑里头的痛苦。
但是她本人很可能得不偿失,中专未必会重新接收她。
林蕊漫不经心地刷着牙,嘴里头嘟囔着应当赶紧制造电动牙刷。
胳膊这么高频率摆动两分钟,实在好累呀。
少女吐掉嘴里头的泡沫,神采飞扬地盯着苏木:“咱们造个电动牙刷吧。”
原理很简单的,就是想办法用电驱动牙刷头自己震动,达到清洁牙齿的目的。
少女兴冲冲地拿手蘸着水,在流理台上画示意图给苏木看。
“这个今天先不急着说。”苏木抓住了林蕊的胳膊。
结果他的举动一下子就惹恼了她,少女挂下脸来:“怎么着,在你看来,就你小师姐聪明又能干,我什么都不懂咯?”
自己好歹用了十来年的电动牙刷,照样儿画出个示意图来,总不是难事吧。
苏木无奈:“我不是说这个那个江彬还在外头呢,咱们总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吧。”
林蕊立刻扭过头,不满地嘟囔:“关我什么事啊?办法我都提了,难不成还让我替她去做啊?”
苏木抓着她的胳膊,轻声道:“我不想你后悔。”
蕊蕊嘴硬心软。
如果江彬今后生活无忧,她大概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倘若江彬生活艰难落入泥沼,她肯定会心里头不舒服。
林蕊赌气:“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才不要管呢。”
江彬过得好与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绝对不会理睬。
苏木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少年的眼神干净又澄澈,看得林蕊莫名心虚。
少女不耐烦地挥挥手,小声嘟囔着:“还有一招,就是在学校开学报到的时候,安排人戳破这件事。”
如此一来,五姐上不成中专,江彬也不至于丧失这一次入学机会。
“当然啦,也可以把这事儿闹大。”少女鼓着腮帮子,说话硬邦邦的,“这种事情不是一家一户,冒名顶替上学,也算是个社会痼疾。”
非个例就意味着肯定会有人关注这种事,那就可以变成社会新闻。
舆论的监督力量不可想象。
等到事情发酵起来,任凭江家夫妻有通天的手段,也没办法再操纵江彬的人生。
苏木微笑着看林蕊,一直看到林蕊不好意思,伸手要揍他。
少年抓住了她的手腕子,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快活地笑着:“你明明想帮她的,为什么不自己说?”
还非得如此曲折迂回的再转一道手。
林蕊瞪大了眼睛,矢口否认:“谁说我要帮她啦?我可不像你,烂好人!”
苏木就是看着她笑,也不反驳。
林蕊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小声嘟嚷着抱怨:“就你爱学雷锋做好事,我这是替你擦屁.股,知道不?”
“那你喜欢雷锋不?”
林蕊白眼翻上天:“谁喜欢啊,每到315,就要学雷锋做好事,烦都烦死了。”
苏木疑惑:“雷锋日不是3月5号吗?”
少女尴尬:“我还不是被你带进坑里头的,我都气傻了。”
她推着少年出去,赶紧滚蛋。
一个男孩子追着小姑娘后面跑算怎么回事?
姐姐还要洗澡呢,再不出去,想耍流氓啊?
不是要学雷锋做好事吗?去啊,姐姐绝对不拦着你跑到小姑娘面前献殷勤。
看你能献出朵花来不?
林蕊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直接下楼去拿夜宵。
她经过二楼包间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叶珍珍强行压着怒气的声音。
“我反对,请您不要忘记了,当初协议里头我投资的对象是红星纺织厂。您这么做,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权益。”
林蕊惊讶地停下了脚步,凑在门边偷听。
她爸费尽心思安排进来的这尊大佛终于要唱黑脸啦?
包厢里,顾主任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朝叶珍珍珍笑得跟个弥勒佛。
“哎呀,叶小姐。您也说红星厂是合资企业。这就好比您要去投资其他厂子,我们没权力拦着你。但是红星厂的资产方面兼并其他工厂,你是不是也不该管呢?”
叶珍珍沉下了脸:“您的意思是想过河拆桥?引进生产线还是我一手促成的呢。”
顾主任赶紧摆手,笑容可掬:“这话你可说过了,您千万别误会。”
他连忙朝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何半仙使眼色,希冀对方帮着打圆场。
眼下这种困难时期,能够成功引进外资可是功劳一件。
要是搞砸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到底是老交情了,何半仙没驳他的面子,只笑嘻嘻地跟叶珍珍打岔:“珍珍啊,今天跟你师弟出去逛得怎么样?”
叶珍珍鼻孔里出气,冷笑道:“我原本还看中了新项目,现在看看,完全不必了。”
顾主任慌了神,连忙往回找补:“这事情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大热的天,千万别生气。”
红星厂开了个好头,连省里领导都点名表扬了。
他们局里头的意思是,看能不能依葫芦画瓢,再促成几个类似的合作。
这时候榜样闹僵了,还怎么拿它当范例?
屋子里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顾主任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最终还是林建明打破了沉默:“就算要兼并其他厂,这个过程,叶小姐也应当参与。”
顾主任讪笑着,没点头但也没摆手。
何半仙直接拉着叶珍珍出包间说话。
看到外头满脸好奇的林蕊时,他不得不清清嗓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满脸严肃地教训师侄女:“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内地投资,最重要的就是搞好跟政府的关系。不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