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系着豆绿的围裙,上面绣着嫩黄的迎春花,围裙上镶着松花色的宽边,宽边上缀了一圈绿色碧玺石。她整个人娇嫩得就像那迎春花一般。
锅里的热气蒸腾,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了,太子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哈哈。”姜婳被他碰到腰间的软肉,笑着扭了扭,“别捣乱。”
太子嗯了一声,“不捣乱。”却没有松开她。
姜婳张望一下,院子里没有人,既然不会有人看到,也就由他去了。
太子像个大背包一样挂在姜婳背后,他身材高大,完全将姜婳笼罩,双臂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
姜婳走到哪儿,就把他“背”到哪儿。
她哭笑不得,好在要准备的膳食简单,他也不算太碍事。
蒸了一个嫩滑的虾仁蛋羹,做了八珍豆腐和鲜熘鱼片,姜婳准备再做一个凉拌乳瓜,将乳瓜切成薄片,浇上料汁就好了。
“这个我来。”姜婳刚切了两刀,太子就握住了她的手。“给婳婳看看我的刀工。”
姜婳扭头,不相信地扬起了眉毛。
太子顺势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趁着姜婳羞恼,从她的手里接过刀,也不松开她,依旧将她环在身前,左手按住乳瓜,右手手起刀落,“咔咔咔咔——”不过转眼之间,乳瓜已经变成了一溜薄片,每一片的厚度都一模一样,像是比着尺子切出来的一样。
姜婳惊讶地睁大眼睛,她还以为太子这种从没下过厨房的人不可能会切菜,可看这乳瓜切的,比她切得还要规整,关键还速度飞快。
“您这是……怎么做到的?”
太子松开她,用一旁干净的棉巾子擦了手,又回到她身后将她抱住,“不止我,东宫的侍卫暗卫们都能做到,当然我是最好的,我是比照你切的厚度来的,下次婳婳想要薄如蝉翼也可以的。”
“哦——”姜婳明白了,看来这是习武之人的特殊能力。也是,刀刀剑剑地练了这么多年,隔着衣服都能指哪儿砍哪儿,切个案板上的乳瓜还真不是个事。
做了简单的四个菜,汤来不及烧,就用原本厨娘准备的老鸭汤。
兰芽疏桐把饭菜都端到正屋,姜婳洗了手,换了身家常襦裙,和萧决坐到桌边。
菜色虽简单,不过两个人用也够了。
姜婳给萧决盛了汤,放到他的手边,又给自己也盛好。
她先尝了鲜熘鱼片,软嫩香滑,味道很好。又吃了一口八珍豆腐,眼睛猛地睁大了。
萧决挨个吃了一遍,赞道:“婳婳做的饭,就是好吃。”他其实舍不得让她下厨,不过偶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总觉得心里特别喜欢。
姜婳欲言而止,她默默地拔着碗里的胭脂米,观察着萧决的神色。
萧决跟姜纬一样,只要是她亲手做的,都不愿意剩下,这也是她每次都不会准备太多的原因。
萧决每样菜吃的都差不多,眉宇间带着满足,神色没什么变化。
姜婳终于忍不住了,“殿下,您觉得这八珍豆腐好吃吗?”
“好吃啊。”萧决笑道:“只要是婳婳做的,都好吃。”
“我觉得没有以前做的好吃呀。”
“胡说,跟以前一模一样,好吃的很。”
姜婳眨眨眼睛,“可这豆腐……是甜的呀。”她给这豆腐调味的时候,正好太子过来抱她,一时慌乱,她把糖当成盐放了进去。
萧决的手一顿,玉箸上夹着的豆腐停在了半空,不过片刻,他若无其事地把豆腐塞到嘴里,“甜的我也爱吃。”
“哦。”姜婳慢慢说道:“那这个蛋羹也是甜的,您也爱吃吗?”
萧决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可他却不知道这蛋羹是甜是咸。让他切乳瓜还行,厨房里的瓶瓶罐罐他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姜婳当时放的究竟是糖还是盐,他无从得知。
萧决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玉箸,“婳婳,我从小就尝不出味道来。”
“什么?!”姜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您从来就……就没尝过酸甜苦辣咸?”
萧决摇摇头。
姜婳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酸酸涩涩很是难受,她握住萧决的手,轻声问道:“是因为中毒吗?”
萧决道:“兴许是吧,反正自打出生就这样了。”
他尝不出味道,还对她做的素斋那么期待,每次她做了饭还吃得那么认真,基本上都要吃得干干净净。
姜婳的眼圈红了,“那要是您的毒解了,能不能恢复味觉呢?”
萧决修长的指尖在她眼角一抹,将一滴眼泪擦掉了,“婳婳别难过,百里春说很有可能会恢复的。”
指尖送到口中,萧决尝了尝,他不知道眼泪应该是什么味道,但他觉得,他的小姑娘为他流下的泪是甜的,能甜到心坎里,甜到浑身舒爽得想飞起来。
姜婳拉着他的手,“要是有一天,您真的恢复了,我天天给您做饭,让您把所有味道都尝一遍。”
“那可不行。”萧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等我的毒解了,婳婳要天天在床上陪着我,可不能老耗在小厨房。”
姜婳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什么情况下他都能想到那上面!
萧决哈哈一笑,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脸颊。他可舍不得他的小姑娘操劳,不对,是舍不得她在厨房操劳,在床上的话,怎么操劳都不为过……
二皇子府
萧岷长这么大,心情还没有这么复杂过。
他很生气。
生气太后明明知道他喜欢桑桑,还要把桑桑嫁给安定侯世子,他可是跟太后说过想让桑桑当正妃的。他在慈安宫长到七岁才搬到前殿去的,原本以为太后虽然对自己严苛,那也是因为“玉不琢不成器”,他是皇子,总不能养成一个纨绔。
可现在他有些怀疑,太后到底对自己有没有一颗慈爱的心。相比父皇说的“桑桑不适合做正妃,做侧妃倒是可以”,太后死活不肯让桑桑嫁给他,还要把他看中的女人推给别人,让他觉得很难理解。
他也气桑桑,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太后说让她做安定侯世子的时候,她犹豫了。萧岷气得一拍桌子,她犹豫什么?!不是应该坚决拒绝的吗?!
他也有些忐忑。无论如何,龙舟赛他非赢不可。安定侯会不会放水他不管,也不会把赌注压在安定侯府是否识相上面,这是大哥为他争取到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当然,更多的是期待。
只要在几天后的龙舟赛上赢了安定侯府,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桑桑娶到府里了。
桑桑今天跳舞的时候,惊艳了众人,萧岷心中却很不舒服。不管男人女人的目光都粘在桑桑身上,让他有种冲动,恨不得拉着她回到府中,将她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怎么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正在暗自生气,桑桑就进来了,她已经换了衣裙,头上那个华丽的花冠也取掉了,满头乌发只用了几根玉簪固定,却依旧光彩夺目。
萧岷一看桑桑的脸色,更生气了,“你在高兴什么?”没心没肺的,过几天命运未卜,她还笑吟吟的。
桑桑笑道:“我在替婳婳高兴啊。”
“姜表妹——”萧岷话音一顿,“不对,她不是表妹了。”他想了想,“你是因为姑母和姜尚书和离的事高兴吗?”
桑桑点点头,“对,我想婳婳这个时候肯定在开心。”
萧岷道:“我觉得姜姑娘未必会高兴。姑母是长公主,有姑母做嫡母,东宫的姬妾不会有人敢为难她。”
桑桑看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表哥一眼,“婳婳是东宫良娣,又是太子心上人,就算没有长公主,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而且,我想婳婳心中并不认可长公主是她的母亲。”
萧岷沉默了一会儿,“当年姑母嫁进姜府,姜婳才不过八岁。”当年的事他自然也听说过,他无法批判姑母和祖母的做法,但姜婳还小,未必记仇。
桑桑摇摇头,“她虽然才八岁,可已经愤怒到带着弟弟离家出走了。”
她深深地看了萧岷一眼,“如果你是姜婳,母亲被人所害,你会原谅凶手吗?”
“绝不原谅!”
他的生母是害死皇后的罪人,如果他也有一个姜夫人那样温婉贤淑的母亲,绝对不会原谅伤害她的人。
第85章
几天后就是浴兰节,挂艾草、沐兰汤,姜婳亲手蒸了几个小粽子。
用过早膳,姜澄就过来了。
龙舟赛在临平湖,姜纬和老太太都不会去凑热闹,姜婳答应了要带弟弟一起去看龙舟的。
太子和姜婳坐在前面的马车,姜澄和疏桐坐在后面的马车。
姜澄有些惆怅,自从姐姐进了东宫,他再也不能和姐姐坐同一辆马车了,陪在她身边的每次都是太子。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五色缕,心情又好了些,这可是姐姐亲手编的呢。
姜婳心情甚好。
长公主和父亲和离之后,第二天父亲就把母亲恢复了正妻之位,母亲的灵位也正式摆进了姜家的祠堂。
当年母亲是被太后贬为妾室的,这样做无疑是在打太后的脸。不过谁在乎呢,反正现在已经撕破脸了,能把太后气死更好。
“婳婳很高兴?”太子睨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眸子里写满了“孤可不高兴”几个字。
姜婳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天的相处,让她对这个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有了很深的了解。她笑着拉过太子的手,将他的袖口拉起来一点儿,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腕。
从身上摸出五色缕,姜婳小心地系在那手腕上,轻声道:“愿殿下如意顺遂,平安康泰。”
他的腕骨匀称,肌肤白皙紧致,那五色缕系在他的腕上,竟然格外好看。
姜婳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在那手腕上摸了一下。
太子薄唇一勾,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伸臂将她揽在怀里,“婳婳在做什么?嗯?”
姜婳摸完才觉得不对,雪腻晶莹的脸颊上染了一丝绯红,她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太子,“咳咳,殿下,您说,二皇子他能赢过安定侯府吗?安定侯府会不会识相地自动放水认输?”
萧决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安定侯府是否识相不是关键,要是萧岷没有做些什么手脚,我倒要怀疑他是不是男人了。”
“什么手脚?”姜婳茫然地想了想。
萧决握着她的手,把玩着那纤细柔软的手指,“管他什么手脚,没有哪个男人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就算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也会拼尽全力。”
他这么说,姜婳倒是想起自己和谢珩议亲时,他派人去杀谢珩的事了。
“那二殿下会不会把安定侯世子给杀了?”
萧决笑道:“现在不会。他只要赢了龙舟赛,就能抱得美人归。要是龙舟赛失手,倒是很可能会派出杀手。”
姜婳眼中的萧岷是个温润开朗的人,她想不出这样的人会对别人动了杀心,不过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再温润也是有脾气的,就像太子所说,没有哪个男人能将心爱的女人拱手想让。
姜婳暗暗祈祷萧岷能顺利得赢过安定侯府,桑桑能名正言顺地成为萧岷侧妃,事情能少些波折。
临平湖畔游人如织,东宫的马车直接行到岸边,几人上了画舫。
这画舫就是上元节太子带姐弟两个来看花灯的那个,姜澄熟门熟路,趴到二楼的窗口向外眺望,顿时被两岸的人潮惊呆了,“婳婳,京都的人可真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看京都的龙舟赛,龙舟还没看到,先是被这热闹的场景吸引了目光。
两岸人头攒动,还有不少卖小吃的,一串串的糖葫芦鲜艳欲滴,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那薄薄的一层糖衣在阳光下泛着光。鲜肉小馄饨、糖炒栗子的香气一阵阵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