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七姐无动于衷坐在一旁,其余四姐妹拿起手中的金钗晃了晃:“二姐当真是别家的人了,眼里心里皆是二姐夫一人。”
二姐眉眼带笑的抬手:“讨打!”
这时七妹猛地站起来,低声道:“二姐,妹妹身体有些不舒服,便不在此久留了。”
二姐脸上的笑意一僵,轻声道:“七妹,是二姐的不是,只顾着聊天,”顿了顿又道:“方才进院时,大哥同我说了赵姨娘的事,你要节哀啊……”
七姐脸上一冷:“姨娘有今日,也托了二姐的福。”
屋中气氛骤然一僵,座位上的四姐妹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垂下头,不再言语。
二姐眉头紧皱:“七妹这话是何意?”
七姐冷冷道:“二姐尚在新婚燕尔,浓情蜜意,我姨娘却……”顿了顿,语气生硬道:“妹妹身体不适便先离开了。”不顾众人脸上的神色,转身离开。
二姐愣愣的看着其余妹妹们,只见她们低着头,一脸闪躲之色,惊讶之下出声唤三姐,轻声道:“三妹,念在我们姐妹相交一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
为甚七妹目光仇视着她!
三姐踌躇片刻,缓缓道:“二姐莫要太过在意,七妹不过是哀母心切,咱们还是说说你婆家之事吧!”
二姐眼神直直看着她,冷冷道:“莫不是连你也要瞒我,非逼着我抓个丫鬟过来问清楚吗?”
三姐眼神瑟了瑟,低声道:“大哥虽同你说赵姨娘不幸逝世,可曾跟你说哪日离世吗?”
二姐愣愣的摇摇头,过后猛地回过神来,身子后退几步,脸色惨白道:“不会是我心底所猜想的那样吧?”
三姐咬了咬唇,缓缓点下头:“就是二姐嫁人那日。”
怎么可能!
同一府邸,同日红白喜事撞在一起!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二姐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念夏眼疾手快扶住主子,慢慢将其扶到座位上。
三姐低着头,小声道:“此事怨不得二姐,遂你莫要放在心上。”
二姐抬头惨笑着,不放在心上,怎可能不放在心上,本是欢天喜地的喜事,却因死了一位姨娘变成了丧事,如何不让她心底膈应,苦涩道:“七妹便是因此记恨上我?”
众人垂下眼中的眸光,不知如何回答。
半盏茶后,二姐缓缓站起来:“此事不得让我相公知晓。”齐耀文原配便是难产而死,若是知晓赵姨娘在他成亲之日死于难产,日后必会对她心有间隙。
其余姐妹们纷纷点头。
“你们先在此坐着,我去七妹那走一趟。”二姐其实不想去,不想沾了晦气,可此时若不将误会解释开,说不得七妹因此怨恨她一辈子,更何况她心里同样冤屈的很,嫁人的好日子成了赵姨娘去世的日子,想想便晦气的很,膈应的很,她还未说什么,七妹却先一步恨她,当真不知所谓。
三姐阻拦道:“二姐,你还是别去了。”深怕因她一时嘴快,闹得她二人大吵一架。
四姐也道:“二姐,今日乃你回门之宴,还是不要为旁人费神的好。”
五姐劝慰道:“二姐,许过了一段时日,七妹想明白了也说不定……”
刘湘婉温声道:“二姐可考虑好此番过去的后果……”
“六妹,为何这般说?”
“若结果是好,自然皆大欢喜,若你们一言不合,闹得府中众人围观,到时二姐在二姐夫面前,颜面何存啊。”
二姐身子顿了顿,慢慢垂下头思索六妹的话,若是寻常之日,她且不畏惧七妹,大不了吵上一架,可如今呢?若闹大了,别说爹爹没脸,便是她也会因此在相公面前抬不起头。
“六妹,今日之情,姐姐记下了,”二姐缓缓抬头又道:“以往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六妹别同姐姐计较。”
“二姐说的哪里话,便是夫妻都有吵架拌嘴的时候,姐妹之间又怎能舌头碰不到嘴呢?”
二姐眼睛直直盯着她,目光带笑道:“六妹当真聪慧可人。”
闻言,五姐到是无所谓,四姐气的脸色涨红,同样劝人,二姐单单谢六妹,这不是当众打她脸吗?遂冷声道:“二姐说错了吧,你该夸赞六妹能言善道才是。”
火药味如此重,二姐又怎会听不出,笑着打圆场:“都好,都好……”以往从未在意姐妹之间的情意,但她成亲后第二日给公婆敬茶时,方知商贾之家,内斗比官宦人家还要血腥,兄弟姐妹间牵扯更多的是利益……更甚者当着她新妇的面言之分家,分产之事,如此混账话若被家中姐妹知晓,当真贻笑大方啊……遂今日,以外嫁之人的身份见到血脉相连的姐妹们,哪还有什么置气,争执,口角,这些统统不在意了。
刘湘婉稍稍楞下,以往二姐总是瞧她不顺眼,鲜少有这般维护她的时候,不落井下石已是幸哉,如今不仅听从她的劝阻又在言语上维护她,真是怪哉!
三姐也道:“四妹,你最是善解人意,万不要同六妹一般见识。”说着趁四妹不注意,对刘湘婉眨了眨眼睛。
刘湘婉嘴角微翘,淡淡颔首。
二姐叹气道:“既然我已知晓事情起因,那你们便同我说说成亲那日发生的事吧!”
姐妹几个你看我,我看你竟谁也不肯开口。
二姐眼神看向刘湘婉,眉头不展道:“六妹,既你有心帮姐姐,便一帮到底吧!”
刘湘婉心里低叹一声: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莫要出头,如今却……神色无奈道:“姐姐出嫁那日,府中众人忙的很,偏巧赵姨娘生产,人手未免有些不足,遂春兰求母亲派人请产婆过来,母亲准了后,产婆来时,赵姨娘早已用尽了力气,最后为了六弟的安危,喝汤药以催之,虽六弟平安生下,赵姨娘却……”
“六弟如今由谁看顾?”
刘湘婉淡淡道:“六弟由我姨娘抚养。”
二姐这下是真的心惊了!
不是‘看顾’而是‘抚养’,这其中意义却是天差之别,深藏不露的黄姨娘怕是要出山了,日后府中情形怕是要大变啊……怪不得四妹如今看六妹越发不顺眼,原来症结在此。
二姐淡笑道:“六弟过去正好同五弟作伴,哥俩一同长大,委实不错。”
刘湘婉猜到二姐心中所思,淡笑道:“我姨娘也是遵循母亲的吩咐罢了。”
太太?
这是为何?
七妹又怎能同意?
二姐想不通太太心里作何打算,不过无所谓,如今她是别家的人,娘家的事还是少参合的好,最起码现今还能留下一份姐妹情谊。
珍珠小声道:“姑娘,您冒然出来,老爷知晓后怕是会不虞。”
七姐冷冷道:“不虞便不虞!难道还让我强装出笑脸不成。”姨娘尸骨未寒,她怎能对间接害死姨娘的凶手谈笑炎炎。
“姑娘,那咱们去哪?”
“去姨娘的院子待会儿!”唯有那里留有姨娘的气息。
“姑娘,您听奴婢的劝,待二姑娘他们走了,咱们再去,可否?”
七姐厉声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
珍珠脸色苍白,解释道:“姑娘,奴婢是为了您着想,眼下这等日子,若被人瞧见,咱们有理也说不清。”
“只因她回门便要众人附和她不成?”
珍珠神色瑟了瑟,低声道:“姑娘,六少爷还小,咱们虽说与他断了关系,但一心为他着想的唯有您,难道您连他也不顾及了吗?”
七姐疾行几步,猛地顿住身子,半响后,低叹道:“回我们院子吧!”
珍珠眼眶一红,忙不迭点头:“咱们这就回去。”
内室,太太闭目养神,轻声道:“二丫头知道了?”
王妈妈低声道:“七姑娘离开后,二姑娘从三姑娘口中知晓真相。”
太太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泛光道:“二丫头表情如何?”
王妈妈轻笑两声:“二姑娘脸色惨白,要去同七姑娘对峙。”
“然后呢?”
“被……被……”
太太眼睛一斜,冷冷道:“作甚吞吞吐吐?”
王妈妈低声道:“被四位姑娘拦住了?”
太太气的猛地抬高声音:“什么?”
王妈妈忙上前,小声道:“太太,您小声些,莫要被旁人听见。”正厅离内室也不过几墙之隔。
太太咬牙切齿道:“这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障。”好好一盘棋生生被她们搅乱了。
“太太,事已至此,您就别生气了,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午膳,趁这时候您还是小憩一会儿吧!”
太太胸口憋着一口气,气愤道:“竟又让二丫头躲过一劫。”
王妈妈劝慰道;“太太,再有半月咱们便要回京,日后山高水远,您再也不用见二姑娘了。”
太太顺了好几口气,方道:“唯有此事尚让我心中为之一喜。”
王妈妈走到太太身边,捏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您就放宽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待咱们回京就能看到大姐,也能回御使府探望老夫人,大少爷也能在京城之中寻得良师益友,更甚至在京成婚……”
太太缓缓靠在矮榻上,闭上眼睛,低声道:“回京真好啊……”
第100章 表面功夫
书房, 刘仲修坐在上首, 问道:“耀文, 你可有字?”
齐耀文怔了怔,轻声道:“小婿少时读书时,夫子赐字:恒志。”
刘仲修想了想,低声道:“壮徒恒贾勇, 拔拒抵长河,欲练英雄志,须明胜负多,‘恒志’好寓意!”
“岳父缪赞了!”
“授业与你的夫子,可是苏州人, 为父可有见过?”
郭耀文笑着解释:“他乃是安徽人氏,落榜后游玩到苏州, 家父见其学识不凡,便请他入府授业与族中子弟, 不过七年前,他家中老人过世, 夫子这一去便再也未回。”
“这样啊……倒是可惜,若有机会,为父倒是很想与他见一面, 畅聊一番。”
“若日后小婿有机会见到夫子,定将其引荐给岳父。”
“甚好!”
翊哥冷不防开口,淡淡道:“为兄心底有个疑问,妹夫为何没继续走科考之路?”他见识不凡, 涵养又好,怎会选择做商贾之人。
齐耀文脸色一红,讪讪道:“实则是偏爱经商更甚于读书。”
翊哥略微叹息:“这样啊……”
刘仲修却道:“所谓人各有志,人这一辈子大多不过是浑浑噩噩过日子,但凡能找到自身擅长之处,已实属不易,恒志莫要自谦,为父觉得你尚好。”
“多谢岳父夸赞。”话音一落,脸色颇为不好意思,低声道:“当年家父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谁料我不给他老人家争气……不过还好,我幼弟走了科举之路,如今已是秀才身份,家中长辈对他期望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