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哥低声道:“娘,您等着儿子,不过几载儿子定会回京,定会回到您身边孝敬您。”
刘仲修眸光瞥向王妈妈,淡淡道:“你先扶太太回屋!”
王妈妈身子一颤,躬身应道。
除了翊哥,二房子女皆跟随二太太一同离开,大太太只觑了一眼便明白老太爷有话要交代,遂带着大房众人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离开。
只听老太爷淡淡道:“韩公子考了多少名?”
小厮低声道:“韩公子考了二甲第十三。”
老太爷颔了颔首,淡淡道:“不错,考得不错!”
“你去报喜吧!”
小厮磕了头,忙不迭的离开。
翊哥淡淡道:“祖父……”
老太爷挥了挥手:“有话跟老夫回去说。”
刘仲修父子跟随老太爷去往他的书房,只听老太爷淡淡道:“翊哥,日后无论你身在何方,祖父对你皆是放心。”
翊哥轻声道:“祖父,孙儿只是知晓,一旦下定决定做一件事,定要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老太爷不住的颔首:“言之有理。”转头看向刘仲修,淡淡道:“老二,翊哥外任的地方不用你插手,不然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儿子明白您的担忧。”
“至于韩琛,你有何打算?”
刘仲修淡淡道:“儿子早将他视为关门弟子,自会为他筹谋。”
翊哥想了想,低声道:“爹,儿子觉得玉林兄无论为人还是心性皆是上佳,您可试着栽培他。”
“你心中可是有何想法?”
“爹,三妹已然及笄,明年便会嫁人,儿子觉得玉林兄倒是很好的人选。”
刘仲修脸色一变,低斥道:“此事岂容你妄言。”
“爹,三妹性子冲动莽撞,若嫁到与我们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儿子怕其受委屈,在说儿子成亲后便会外任,日后山高水远怕是照拂不了妹妹,遂儿子方有此等念想,无论成与不成都想告知您,儿子心底的打算。”
“既然你问了,为父现下便告诉你答案,他二人不可,无论身份地位皆不相配,并非佳偶。”
翊哥挑了挑眉,轻声道:“爹,何为佳偶?何为门当户对?如镇国将军府与安国公府,如大姐与宋天华吗?”
此言一出,老太爷脸色骤变,想大声训斥翊哥,但想到珍儿眼下守活寡的日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当初定下此门亲事却是他之过错!是他太过大意,轻信于人!
只听刘仲修怒声道:“并非所有人都似宋天华那般靠着祖荫庇护,恣意妄为,胡作非为,惹出不可饶恕之事。”
“可是爹爹,您回京这么长时日,可曾听过哪家的官宦之子出类拔萃,又家世清白,内里无一丝龌龊。”
刘仲修被堵的哑口无言,涨红着脸,低斥道:“离你三妹出嫁还有一年光景,为父慢慢为她寻便是。”
“爹,若有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儿郎既才高八斗又家世清白,但却不是京城人士,您可会让妹妹嫁之?”
“这……”他倒是无所谓,只怕夫人不允,如今珍儿日子过得坎坷不顺,翊哥又要外任他乡,一走便是几载,倘若在让三丫头外嫁,夫人定闹腾的家宅不宁。
翊哥淡淡道:“爹,儿子虽有心将妹妹许配给玉林兄,但最终还是看您的决断,毕竟儿女婚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儿子置喙,”声音一顿,淡淡道:“靠家族庇佑之人一辈子也就过得浑浑噩噩,日后谈何成就,但玉林兄若靠自身本事,加之我们对他的照拂,日后他便是成为朝中举足轻重之人,也只会对妹妹好,您说呢?”
第162章 成全与否
这个道理, 刘仲修焉何不知, 当年为二丫头择夫时他不就是这般作想, 可二丫头到底让他失望透顶,还好所选夫婿并非太过市侩,言语间侃侃而谈,心下还算满意, 但三丫头与二丫头不同,三丫头乃他嫡女,怎能随意配与寒门学子,即便他日后有所作为,那也是十多年之后的事, 且那时的镇国将军府何须他照拂。
想及此,刘仲修为了安抚翊哥关怀幼妹的情意, 淡淡道:“此事为父记在心中,你且放心, 为父定为三丫头寻觅良人,不会……”想到他爹尚在眼前, 缓缓道:“不会让她所嫁非人。”
以他爹的足智多谋,定不会轻易应允此事,而他也并未打算一气呵成, 但韩琛此人他暗中观察许久,除了出身清贫外,人品实乃上佳,遂借此机会说与他爹听, 不过是希望此人在他爹心中有个模糊的念想。
老太爷淡淡道:“韩琛乃你大嫂远方侄儿,又兼之你的学生,他的事还需你多多上心,毕竟人情相见不如初,多少贤良在困途,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间无,如今我们尚且能助人一臂之力,也算是结下彼此的善缘。”
他老了,如今看人的眼光越发不济,从珍儿之事便可知晓,遂将来后辈子孙成亲嫁人,他皆不打算插手,省的到时落下埋怨!
“爹放心,此事便是您老不说,儿子也有此打算。”
“事关他的前程,你且与他细细斟酌。”
刘仲修点头,又道:“如今府中众人皆道翊哥榜上有名乃是峰回路转,倒也省了一番口舌辩解。”
老太爷看向翊哥,轻声道:“此次你为家族不惜牺牲功名利禄,他日祖父定十倍偿还与你。”
翊哥对其躬身揖礼,淡淡道:“祖父,孙儿乃刘家子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该如此,谈何‘委屈’一说!”
老太爷颔首道:“如此心性,刘家有你幸矣!”
他爹如此夸赞翊哥,刘仲修眉眼间带着些许自得,淡笑道:“你心中可有想去外任的地方。”
翊哥摇摇头,脸色惭愧:“这些年来爹爹一直外任,孩儿虽跟在您身边,却一心闭门读书,从未体验过人情世故,再且以儿子现下的眼界,也不知该选何地为好,遂此事唯有让您与祖父操心。”
老太爷淡淡道:“此事你无需担心,待你离家外任时,祖父定会为你择好师爷以及幕僚,有他们在旁相助你,会快便会所有作为,其政绩自然随之而来,三年之后自然又会升一品。”
翊哥点了点头:“孙儿多谢祖父关怀!”
“老夫能帮你的也唯有这些,日后且看你”
只听刘仲修长叹一声:“你娘虽有你大姐从旁劝慰,但到底不如你过去美矣,遂你还是去宽慰一二,”神色一顿,轻声道:“她只有你一个儿子,定然舍不得你。”
“儿子明白!”翊哥缓缓点头,随后对二人揖礼,方转身离开。
二房子女跟随二太太一同回到院子,大姐对众人使了使眼色,他们立即会意,行礼后方缓缓退出去,待母女二人进到内室,只见二太太快走一步,趴在床上泣不成声,心酸道:“为娘的命怎这么苦?”
“娘,您怎能这么想?”
“你们刘家人都见不得我好?”
大姐啼笑皆非,苦笑道:“娘,我可不是刘家人,女儿早早就嫁人,如今乃宋刘氏!”
二太太哭声一顿,指着她泪雨婆娑道:“你到底安着什么心,让为娘与你弟弟生生母子分离。”
“娘,事关弟弟的前程,您当真忍心让他这辈子一事无成,籍籍无名吗?”
“翊哥便是不想继续科考,也可留在京中谋个官职,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再且若他外任之地离我们近些,也好有个照拂,如今倒好,一走便是穷乡僻壤,不毛之地的地方,为娘想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
“娘,此乃皇城脚下,众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可进来后方发现京中的官位虽看着亮堂,却不如外任容易熬政绩,升官快,”大姐声音一顿,又道:“娘,手握实权与徒有虚名,孰重孰轻,以您心中的沟壑,焉能不知。”
“那岂不是好几载也见不到翊哥,为娘想想,这心口便喘不上来气,”二太太捶打她的胸口,哽咽道:“翊哥从嗷嗷待哺的小儿到如今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从未离开过为娘身边,你让为娘如何能舍得,为娘只有他一个儿子啊……”
大姐脸色一敛,眸光幽怨,淡淡道:“娘,打小女儿也从未离开过您身边,到了年岁还不是及笄出嫁,若按您这么说,当初为何让女儿出嫁,如今落得这般光景。”
闻言,二太太脸色一僵,气愤道:“那不一样?”
大姐挑眉:“都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何不一样?”
二太太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辩驳不出,口不择言道:“你是女儿家早晚都要嫁人,可翊哥不一样,他是儿子将来是要留在为娘身边孝敬我。”
“娘……”大姐神色无奈,低叹道:“都是您的儿女,在您心里却如此区别对待,此话虽是正理,但您这么说,不怕寒了女儿的心吗?”
话一出口,二太太便知说了错话,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低声道:“适才为娘不过是恼羞成怒方才说出意气之言,珍儿莫要同为娘一般计较。”
“娘,我乃您亲生女,便是您说出再难听的话,女儿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因女儿知您是有口无心,但此次事关翊哥的仕途,无论是爹爹还是祖父,都不敢轻易下定论,唯有看翊哥的决定,毕竟日后的路是要靠他自己走,您说呢?”
二太太无声落泪,默默道:“这个家里,无论大事小情,为娘焉能有所置喙?”
大姐脸色一板,轻皱眉头:“您是二房的当家主母,谁不看您的脸色行事,便是内宅之事,我爹也须得征求您的意见?”
二太太被她之言弄得心酸不已,低泣道:“为娘……为娘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老爷从不似珍儿这般想。
“娘,您想想大房,大伯母那般不舍得睿哥,最后还不是允了他去戎武,战场上那可是刀光剑影,尸横遍野,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大姐拿起丝帕擦拭她娘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此次翊哥离家外任虽是去那穷乡僻壤之地,但唯有那等地方好熬政绩,加之没有性命之忧,娘,与大伯母相比,您可要学会知足。”
“为娘……为娘不是不懂翊哥想要出人头地,一雪前耻的决心,可他作此决定,为何不跟为娘商量下?”
“娘,翊哥自以为铁定不能中,未料竟峰回路转,此决定怕也是突发奇想,哪有功夫与您合计。”
“可是……”
“娘,旁人许会糊弄您,女儿还能骗你不成,”大姐低声道:“翊哥去那等地方,不止您心疼,女儿也心疼,可自古便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祖父如此,爹爹如此,翊哥亦如此。”
二太太神色呆滞,喃喃道:“事到如今,为娘还能说甚?”
大姐低声道:“娘,唯有守得云开方能见月明,”见她娘依旧紧皱眉头,轻声道:“若您还未想通,不如问问外祖母,她老人家定会比女儿更会劝人。”
二太太眉眼一竖,厉声道:“你想让为娘被你外祖母骂死不成?”
大姐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她娘这是在无理取闹,如今唯有一直哄着她,待过几日她许会慢慢合计明白。
从正房出去后,三姐挽着六妹的胳膊,轻声道:“想不到大哥那般境遇下竟能扭转乾坤,真是……”
刘湘婉淡笑道:“大哥心性坚韧,若不是身染风寒,此次定是高中榜首。”
三姐低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却是不能胜天啊。”
“话虽这么说,但还有一句话三姐可曾听过,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许是老天爷为大哥安排的另一条锦绣繁华之路。”
“但愿吧!”
刘湘婉见她眉头不展,低声道:“三姐可是有何烦心事?”
三姐缓缓道:“下月中旬大哥便要成亲,随后便会离家外任,一走便是好几载,明年的今日我怕也要出嫁,如此想来,到得那时我们三兄妹都不在她身边。”
“三姐,无论是母亲还是我姨娘,待兄弟们大了,都是要飞的,他们怎可能一辈子固守这方寸之间的地方。”
“小时盼着长大后穿好看的衣裳,大了却又希望变回小时,这样便能一辈子守在爹娘身边,不用嫁到旁人家里被其磋磨。”
刘湘婉低笑:“所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三姐当真不想嫁?”
三姐瞪大了眼睛,横了她一眼:“偶尔感慨下,有何不可?”
“三姐怕甚,若他们胆敢磋磨你,你就磋磨他们儿子,且看谁心疼谁。”
三姐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大姐,身上自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但凡她处在那里,众人便跟吃了定心丸一样。”
刘湘婉低叹:“大姐不但手段了得,说出的话更让人无比折服,与她相比,真真是大巫见小巫,相形见绌矣。”
“如何不是?”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双双错开视线,随后忍俊不禁的偷笑。
只见三姐点了点刘湘婉的额头,嗔怒道:“自打你搬到祖父的院子,这胆子越发的大了?”
刘湘婉扯了扯嘴角,摊手道:“我这叫观世间百态,未雨绸缪也。”
“好个未雨绸缪,”三姐见她脸颊圆润不少,忍不住拧了拧她的脸颊,低声道:“看样子你在祖父那里过得无比舒畅,身子肥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