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姑娘已经摘下了兜鍪,一头墨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却无半分邋遢之态,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如此不修边幅,小小的一个表情也能轻易让人移不开眼。十五岁的光景,嫩的比窗外的玉簪还娇滴,当真让人想要狠狠采撷,并且磋磨她。
不知是什么取悦了陆景辰,他笑了几声,但这种笑意绝非发自善意:“很好!看来贝姑娘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难怪你敢闯入本官的视线,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还连带着威胁了本官两次。”
陆景辰话音一落,幽眸紧紧锁着面前的小女子,在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看出了恐慌,他非常满意的笑了,又说:“贝姑娘,太聪明了未必是好事,你懂的。”
贝念此前就想过了,只要陆景辰想得到花名册,他就一定不会伤害自己,甚至于还会防着别人伤害她。陆家是她的仇家,但这个时候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见陆景辰不怒反笑,她壮胆接续说:“我的要求不高,不会让首辅难做。我想....将我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接过来。她二人眼下还藏在外边,若是让锦衣卫抓到了,后果不堪设想。对首辅而言,我等无非只是草芥,不值一提,首辅动动手指头就能办成的事,却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还望首辅成全!”
贝念太累了,说话时,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但她本身的音质本就甜糯好听,稍稍一点哑色,宛若音符上落入了雨滴,说不出的撩人心魄。
贝念在等着陆景辰的答复,男人却是让她苦苦熬了小片刻,修长的手指才指了指桌案上的宣纸:“那就看贝姑娘的诚意了。”
贝念明白他的意思,她走到桌案边,持起银豪,沾了墨汁,稍稍弯身,伏在案上开始写字。
从陆景辰的角度,一眼就看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男装穿在她身上非但不难看,反而有种少年风流的韵味。
在贝念没有看到的地方,陆景辰眯了眯眼。
若是让贝嵩阳知道眼下的光景,他真该庆幸自己这几年的修身养性......
须臾,贝念转过身来,将宣纸递给了陆景辰:“我一月给首辅两个名单,直至我父兄脱罪,我自会一次性都给您。”
在陆景辰眼中,贝念不过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现在看来却是一只亮出了獠牙的野猫。
陆景辰接过宣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带着薄茧的手指碰上了她的。
贝念没有其他心思,还在煎熬的等着陆景辰的允诺。
他扫了一眼宣纸上的名字,再次对上贝念的双眸时,又变了一种神色,却依旧让人无法揣测:“好,本官依你。”
还有一件事,贝念无颜启齿,但又不得不说,她仿佛犹豫之后,说道:“另外.....我虽是首辅名义上的小妾,但....我乃罪臣之女,卑贱之躯,首辅万不能.....万不能碰我!”
贝念脸皮子薄,这话一说话口,她等着陆景辰,像是捍卫者自己尊严的小兽。长而曲卷的睫毛扑闪着,在眼帘下投下长长的剪影,乖巧的让人想肆意揉.捏。
陆景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他收起宣纸的同时,朗声笑了起来,磁性的嗓音自他的喉咙发出,自成一派的狂野。
“这一点贝姑娘放心,我陆某人饥不择食,也不会动了仇人的女儿!”言罢,他转身离开,颀长高大的身影一消失,屋内才顿时少了一份威压。
贝念这才敢松了口气,她环视了四周,看着一切陌生的摆设,内心孤苦恐慌至极,但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许是陆景辰终于离开之故,贝念一下瘫软在了地面上,紧绷了已久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她双臂抱着自己,暗暗发誓: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救父兄!
第3章 今晚共寝
是夜,贝念饥肠辘辘,不过眼下正值仲春,倒也不觉得冷。
不幸中的万幸,她眼下身在陆家府邸,也不担心锦衣卫进来捉她。
这时,门扉被人推开,贝念闻声望去,是两个穿着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的丫鬟,这二人个头相当,行动有速,细一看还是容貌倩丽的,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下人。
二人上前,并没有直视贝念,却是低垂着脑袋,甚是有礼:“姑娘,四爷吩咐过了,让奴婢二人今后伺候在您身边,四爷还交代了,您在府上就称为“娇姨娘”。”
贝念小脸一僵,这“娇”字用不好就显得轻浮.淫.意,陆景辰虽是没有打算立即杀了她,但还是想着法子的羞辱她!
人在屋檐下,贝念无力与陆景辰对抗,她从地面上站起身,问了一句:“你二人如何称呼?”
陆景辰名义上在她身边安排了下人伺候,实则就是监视她。
也是了,换做是贝念自己的话,也不可能放任仇家的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妄为。
二人纷纷答话。
“奴婢眉画。”
“奴婢眉书。”
眉画与眉书二人端上饭菜,贝念已经饿了太久了,此前一心只顾着接近陆景辰,忽略了腹中之饥,此刻看着几样像样的菜色,她稍作思量就开始用饭了。
如她所想,陆景辰但凡想得到花名册,就不会轻易就对她下毒。
眉画与眉书宛若隐形人一般,毫不多言,直至贝念开始吃第二碗,眉画提醒了一句:“娇姨娘,四爷特意交代过,说是您从扬州过来路途颠簸,安定下来的头一餐还是少食为妙,免的伤了身子。”
贝念:“........”他真的将自己当成是从扬州买来的小妾了?!
贝念这才察觉,胃部的确有些不适,她放下碗箸,一时间也不知道陆景辰的嘱咐究竟是什么用意。
贝念心里很清楚,她眼下需要尽快修整,恢复精力。弱者没有矫情的资格,没有人会因为卑微可怜而得到上苍的格外眷顾,眼下凡事只能靠自己。沐浴过后,贝念钻入了被褥里,睡觉时,怀里还藏着一把短匕首。
***
次日一早。
陆景辰从扬州带回一个美妾的消息传遍了阖府上下。
陆老将军数年前就在流放途中病死了,陆夫人是个吃斋礼佛之外,但为人强势,陆府的下人被她管制的服服帖帖。
陆景辰上面还有两个嫡亲的兄长,二爷陆景舟,三爷陆景焱,还有一个嫡长女陆婉,如今和离在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陆家才崛起不久,故此尚未分家,甚至于陆家几位爷还未成婚。
贝念在此之前,已经将陆家的基本情况调查了一遍,她仿佛知道所有,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直至辰时过后,贝念出了屋子,这才知道她所在的院子,其实不止住着她一人,还有陆景辰的其他小妾,她刚踏出房门,便有三四个淡妆浓抹的年轻女子朝着她张望。
其中一个容色上佳,个头高挑,她上下打量了贝念,涂着玫红色口脂的唇鄙夷一笑:“呦,我当是怎样的绝色呢,大人从不踏足湘园半步,我说昨个儿晚上怎的破例过来了一趟,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小美人。不过,我瞅着年纪却是小的可怜,可及笄了?原来大人喜欢这么粉嫩的人儿呢。”
此女言辞之间,多少带着风尘意味,眼神中流露轻挑不屑,还有不可忽视的嫉恨。如果贝念是一块鲜肉的话,可能已经被这些人分食了。
贝念对陆景辰的后宅没有一丝兴趣,但闻言,她总觉得难以控制的羞耻,索性转身往回廊另一侧走。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去见见陆景辰,问他几时能将曹嬷嬷和芷芙接过来。
贝念身上穿的是陆景辰派人送来的衣裳,虽是稍稍不合适,但并不影响她的身段,少女正当含.苞.欲.放,虽不如妩媚女子的丰腴,却是惹眼的窈窕清媚,如若雪山之莲,湖中之荷,让人一见难忘。
几个小妾见势,自是很不满。
她们这些人都是朝中官员送给陆景辰的,但也不见陆景辰真正疼宠过谁,一群女子在后宅待久了,难免就发疯了。要知道,像陆景辰这样年轻的勋贵,放眼整个京城,也甚是少见的。
“跟你说话呢!娇姨娘!你站住!”方才的美人上前当即拉住贝念。
此刻的贝念全身心紧绷着,在对方捏着她的手腕,欲要拉扯之际,贝念藏在袖中的匕首不知怎的就刺刀到了美人的手背上。这全然不是出自贝念本意,她即便再怎么不问世事,也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有多糟糕,断然不会去惹是生非。
“啊——杀人啦!救命啊!娇姨娘杀人啦!”方才的美人当场惊叫了起来。
其实,贝念无非只是划破了她的手臂,纯粹意外,她现在就像一头全身戒备的小兽,任谁也别想近她的身,遂抓着匕首,示意任何人都不得伤她。
大户人家最是看重后宅安宁,尤其是陆家这种门庭,起起伏伏之后,更是明白三纲五常的道理。
不过,贝念与其他小妾不同,她到底是陆景辰亲自领回府的,加上这些年陆景辰从不近女.色,陆夫人倒也没有直接发卖了贝念,获知消息之后,命人将贝念押到了前院。
陆夫人的态度很明确,不会轻易放过贝念,但也不会弄死她,小惩大诫避免不了。
贝念被人带到前厅跪下时,这才看清了陆夫人的容貌,她大约五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致,如今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穿着玫瑰紫事事如意妆花褙子,梳的油光华亮的发髻上仅插着一只白玉簪子,打扮的内敛低调。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简直不成体统,四爷既然收了你,那就是你的福气,竟敢在陆家行凶,还私藏兵刃,你是活腻了么你?!”
陆夫人很是忌讳这一点,陆家能走到今日,委实不易,陆三爷还瘸了双腿,她不会让一个危险的女子接近陆景辰。
贝念一抬头,陆夫人却是稍稍一怔,似乎明白了陆景辰为何会领着她回府。
“倒是个模样精致的,说!你私藏匕首,意欲何为?!”陆夫人喝道。
贝念无从解释,她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
陆夫人身边的赵嬷嬷喝了一声:“夫人问话,你怎的还不答?非要施刑不可?!”
贝念咬着唇,贝嵩阳只娶了一位发妻,贝夫人病逝后,他便一直不曾续弦,所以贝念从未经历过内宅之事。
陆夫人对赵嬷嬷使了眼色。
赵嬷嬷会意,走上前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就上前揪住了贝念的手腕。
不过是妾而已,随意发配了也无事,赵嬷嬷身为陆夫人身边的红人,自是敢动手打贝念。
就在这时,一个极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传来:“住手!”
来人正是陆景辰,贝念稍稍松了口气,但这个时候依旧没有出言解释,万一惹了陆夫人不高兴,日后办事会很麻烦。
陆景辰身上穿着云燕纹的官袍,像是刚下朝回来,他走上前道:“母亲这是作甚?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东西,您何故与她置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一言至此,陆景辰看向了贝念:“还不快向夫人叩谢宽恕之恩。”
贝念反应了过来,陆景辰是在给她解围,她当即拜了拜:“妾身多谢夫人宽容大量,妾身....不敢再犯事了。”
陆夫人微微诧异,这还是陆景辰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子出面。她又瞧着贝念长的粉雕玉琢,水灵娇艳,还当真以为陆景辰是开窍了,也开始贪恋男女之事了。
陆夫人给了儿子几分面子:“既然四爷求情,你就起来吧,再有下次,绝不宽恕。”
“谢夫人。”贝念起身,悄悄退至一侧。
她尚未彻底离开,就听到陆夫人对陆景辰道:“老四啊,你一惯不喜女子,怎么这次主动带了一个回来?我瞧着虽是好看,是不是太小了点?”
陆景辰似乎很随意,凤眸微挑,看了一眼贝念低垂着小脸的乖顺模样,但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贝念就是只炸了毛的刺猬。
陆景辰风轻云淡道:“不小了。”
贝念:“.......”
***
贝念再次见到陆景辰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陆景辰命人将她叫到了书房,贝念想要回自己的匕首,毕竟陆景辰今日替她解围了,说明他对合作一事基本不会反悔。
贝念鼓足了勇气,说:“首辅,我今日也是自保,您这后院争风吃醋的厉害,我若是不自保,万一被人伤了脑子,我不敢保证还能记得花名册。”
陆景辰已经换上了常服,是一件天青色玄纹直裰,乍一看,竟是清风霁月般的秀雅。他端坐在桌前看,正翻阅着几本古籍,神色飘逸,根本不像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反而如同闲游丘壑的游侠儿。
他微微抬眸之际,勾唇一笑:“又威胁本官?既然这么不愿意待在本官的后院,那从今晚开始,你就与本官共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贝念:陆大人的后院真充盈。
陆景辰:浑说,明明是守身如玉二十五年,不信给你验身。
第4章 撞入怀中
“.....那从今晚开始,你就与本官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