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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阳殿中,年迈的李相坐在御赐的凳子上与熙元帝商议国事,公事差不多说完之后,开始说起了私事。
“陛下,太子殿下已二十有二,东宫太子妃位空悬至今,若再不立,恐怕引起朝纲震荡啊。”这个催太子婚的话题,基本上是李相与熙元帝说私话的开场白,每回都以此来开场。
熙元帝听得耳朵都有点起老茧了。
正想照例打个哈哈,没想到李相这回还有续文:
“七夕那日,犬子与京中广云楼用饭时偶然遇见了微服的太子殿下,只见太子殿下在广云楼外,与一俊秀男子拉扯,姿态甚是亲密。”
“男子?”熙元帝愣住了。
“是。”李相年过七十,端庄持重,绝不会说那欺君之言:“犬子亲眼所见,正是男子!太子殿下是储君,迟迟不选太子妃是为何?若是有此等不利于殿下之流言传出,只怕会有损太子殿下的清誉,望陛下明鉴。”
熙元帝还是不敢相信:“李相怕是多想了吧。”
“臣也希望是臣多想,只是站在臣的角度,不免要对陛下尽提醒之责。若陛下无其他事,老臣便告退了。”李相说完自己想说的,果断退下。
偌大的元阳殿中,熙元帝坐在龙案后,久久不动。
太子,男子……
自从太子弱冠以来,熙元帝就与他说过多回让他选太子妃的事情,可每回太子都说再等等,再等等,等到他协理国事以后,他每每又以国事繁忙为由让再拖拖,再拖拖。
若太子只是不娶太子妃也就罢了,关键他房里还没人!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房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别说是太子了,就是一般世家的孩子,十六七岁娶妻纳妾都是正常,再不济也有个把通房伺候着。
熙元帝想起了太子十八岁那年,他曾送过两个美人去东宫给他暖床,可后来那美人去哪儿了?估计他连美人什么样都没看见,就把他赐给别人了。
哎呀,这种事情真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害怕。
不行,选太子妃一事必须纳入议程,绝不可再拖了。
作者有话要说:选妃选妃选妃~~~~~~
第38章
苏霓锦想要把礼物送给罗统领, 只能到羽林卫处去蹲守,幸好经过她上回锲而不舍的等候, 好心人张三出来亲自把她领进羽林卫处之后, 羽林卫处的守卫对她这张脸有了些印象,一番通传之后, 苏霓锦就被客气的请了进去。
不过,虽然这次她的人很快被请进来, 罗统领却依旧是姗姗来迟。人家是羽林卫统领嘛, 平时肯定有很多工作,苏霓锦贸然来访, 早就做好了等他的准备, 心定下来也就不急了。
喝喝茶, 看看墙上的字画,然后坐下来打打盹儿……
祁昶收到罗时的禀报之后,很爽快的放下手头的事情, 换装出宫来。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从东门下马急急穿过回廊的脚步有多匆忙。
这是怕她等急了。
来到会客厅, 第一眼就看见苏霓锦单手撑在矮桌旁打盹儿, 阳光洒在她的衣摆上,凭的生出一股仙气, 仿佛远古沉睡的花仙, 蕊娇瓣艳,氤氲芬芳。
祁昶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来到她面前,不着急叫醒她, 而是负手弯腰,凑近了仔细端详,从光洁莹白的额头到开阔的眉心,从斜飞入鬓的眉到长如羽扇的睫,挺翘的鼻子,丰润的唇,无一处不是长的不好,更别说,使祁昶更为入迷的是她醒来以后,那灵动有趣的举止谈吐,当真是个能钻进祁昶心坎坎里的妙人儿。
不知是不是手肘撑的有些吃力,苏霓锦深吸一口气,放下撑着脑袋的手,打算直接趴到桌沿小睡一会儿,迷迷糊糊间,觉得身前的光线像是被什么挡住了,苏霓锦从眼缝缝里随意看了一眼,隐约好像看到个人。
困意来袭,苏霓锦直接趴下,睡着前脑中最后一个意识是罗统领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好像刚才还看见来着……呃?刚才?
苏霓锦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果真看见一张俊脸上噙着一抹似笑非笑,顿时让苏霓锦并不太强烈的困倦之意一扫而空,愣愣的看着他。
祁昶不动声色递给苏霓锦一方干净的帕子,在苏霓锦不解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勾起的唇角。
是让她……擦口水吗?
苏霓锦看懂了他的意思,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手忙脚乱用帕子擦拭自己的嘴角:“啊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祁昶好整以暇的直起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太好骗了。自己流没流口水,自己感觉不到吗?”
耍我?苏霓锦心道,就说她睡觉从来不流口水的!骗子!
苏霓锦愤然将那帕子扔给祁昶,祁昶接住帕子也不嫌弃,折叠好之后重新收回袖袋中,在苏霓锦对面坐下,问道:
“苏小姐今日所为何来?”祁昶问。
他那时虽然跟苏轸说了,让他别告诉他女儿祁昶的真实身份,但实际上说不说祁昶也管不了,现在看来,苏轸是确实没说,因为如果他说了的话,这姑娘定然不敢再这样堂而皇之的来找他。
苏霓锦见他表情轻快,定是在笑话她刚才的失态,气道:
“本来是有事的,现在没有了。告辞。”
苏霓锦说完,就赌气要走,祁昶见状,赶忙拦住,好笑的将她按回座位上,哄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苏小姐大人大量,好不好?”
他语气轻柔,双手还按在苏霓锦的肩膀上,所以这句哄人的话就像是在苏霓锦耳边说似的,别有一种宠溺的感觉。
宠溺……苏霓锦赶忙打住这个危险的想法,将祁昶的手从自己肩膀上请走,在祁昶的目光注视下,苏霓锦拿出一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
“给我的?”祁昶随口问了句,伸手接过:“什么呀?”
“腰带扣。”苏霓锦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祁昶有些意外的看着手中的盒子,呐呐一句:“腰带……扣?”
说完,按着苏霓锦的话将盒子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只碧玉翡翠的腰扣,祁昶看着那东西,心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滚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像这样送他东西。
“别看这小小的一块,可贵可贵了。”苏霓锦盯着那盒子,直到现在看见还隐隐觉得有些心疼。
祁昶将那翡翠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笑道:
“成色还可以。”
“还可以?”
苏霓锦觉得‘还可以’三个字实在有点侮辱她用全副身家买的翡翠扣,所以语气充满了质疑和警告。
祁昶正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想到苏霓锦突然伸手过来抢夺,一个不留意给她抢走了,只听她气鼓鼓道:
“你知道这是我花了全副身家买的吗?居然只得你一句‘还可以’,算了算了,不给你了,我拿去退了。”
“嘿!”祁昶一声唤,上前按住苏霓锦把翡翠扣往盒子里装的动作:“你这姑娘,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的?”
苏霓锦的手被祁昶抓在手里,哼道:“怎么不行?既然你瞧不上,那我还非要送你干嘛!退回去我还能换些银两傍身,留在你这里,你不喜欢,最后它也是落灰的下场。”
祁昶没想到漂亮的女子连生气都这般好看,不禁看痴了片刻,低头看着被自己抓住的手,祁昶将苏霓锦的掌心托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过来将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掰开,将翡翠扣夺回,说道:
“谁说我不喜欢?我很喜欢。”祁昶说,像是故意逗苏霓锦般,又道:“再说了,到了我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由着你想收回就收回?”
“那,那我不送了还不行吗?”苏霓锦作势要抢。
祁昶将东西举高,让苏霓锦抢了个空:“可惜,晚了!”
说完之后,祁昶又对苏霓锦比划了两下手上的东西,似乎在引诱她再去抢夺,苏霓锦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嗤笑一声,转身坐下喝茶。
祁昶引人抢夺的意图没得逞,讪讪放下胳膊,坐回苏霓锦对面,问道:
“听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东西你花多少钱买的?”
苏霓锦端着茶杯冷道:“你猜。”
祁昶见她说话时,眼神还不时看向他手里的翠玉扣,不时露出心疼钱的神情,想象了一下能让苏霓锦心疼的数字,猜道:
“一万两?”
苏霓锦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祁昶,意思好像在说‘老娘看起来像是脑子有病吗?一万两买这么个东西?’。
“八百!”
免得他对自己的财力有什么误会,再猜出更加不合时宜的价格,苏霓锦公布正确答案。
祁昶满怀期待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不无嫌弃道:
“你说你花了全副身家买的这个,你全副身家就八百两啊?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千两了吧。你别告诉我,苏大人又把你的那些钱供在祖宗祠堂里上香啊。”
“什么呀!”苏霓锦纠结片刻后,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上回我表哥从江南过来,他是做生意的,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投资到他的生意上去了,身上就剩下九百多两,我爹升了官,我和我哥去给他买了一套棋盘棋子,花了一百两,剩下八百两就买给你的这个玩意儿了。这还不算全副身家呀。”
祁昶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曲折的经历,不知道该为她的坦诚作何反应,半晌才问道:
“那你身上没银子了?”
“还有几十两吧。”苏霓锦蔫儿蔫儿说道。
瞥见祁昶略带怜悯的神情,苏霓锦调皮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可怜,是不是不好意思收我的东西了?是不是想把它还给我?让我去退了换点银子傍身?”
一连几个问题把祁昶从复杂的情绪中拉回来,果断回绝:
“你想都不要想。”
祁昶边说,便将东西藏进了衣襟,彻底断绝了苏霓锦想把东西拿回去退了的想法。
苏霓锦不无失望的起身,叹了口气:
“唉。那好吧。东西给你了,就当还了你上回救我一命的恩情。”省的一天到晚,她牵肠挂肚,总觉得哪里对不住他。
“那我回去了。”苏霓锦说完就对祁昶拱了拱手,然后转身要走。
祁昶看着她往门口走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藏进衣襟中的腰扣,唤了一声:
“苏公子。”
苏霓锦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事?”
祁昶来到她面前,发出邀请:“七夕那日我允了你一件事,说要带你到比广云楼更好的地方吃饭的,你还记得吗?”
苏霓锦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是七夕那晚,两人在街上一直逛到所有酒楼饭庄都打烊了,最后肚子饿得不行,只能在街边的馄饨摊上吃馄饨果腹时,他对她说的话。
当时还被那个卖馄饨的老汉无情的嘲笑了一番,那老汉说这京城就没有比广云楼更好的酒楼。
“所以你想请我去哪里吃饭?”苏霓锦问。她也很好奇,在京城这个地界儿,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比广云楼好。
祁昶勾唇一笑:“东宫。”
苏霓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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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霓锦被祁昶拉扯着从羽林卫所的侧门离开,罗时照例守在马车旁,苏霓锦急道:
“我家的马车和丫鬟都在外面等我呢。”
祁昶看了一眼罗时,吩咐道:“去说一声。”
“是。”罗时领命便要去,被苏霓锦喊住,交代道:“张三,你就说我罗统领留我在羽林卫所用饭,别说太多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