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壁橱本想拿两捆细白面挂面,想了想以她大爷的个性不舍得吃就算了肯定还得数落她一顿,放弃白面手移到旁边的袋子里取了两斤高粱粗面条出来。
说是高粱粗面条,其实也是九成细白面掺一成细高粱面。但是外表上来看和普通高粱粗面条一样,都是红的发紫,只不过口感比细白面粗了许多,吃起来更有嚼劲儿。
这是秦猫自从发现自己来这个年代是因为穿书而不是许愿带来的代价后,向锦鲤许愿得来的。
反正她爸粗心大意,只管吃从来不问。再加上她爸每个月给她的钱都有小一百,更别提大把的肉票粮票之类的了。
所以她爸从来没怀疑过怎么自从女儿掌厨后,伙食就上升一大截,还一直夸她随妈,心灵手巧。
秦猫抿唇,也不知她那傻爸现在吃了没,跑市级长途是件很辛苦的事,再加上这年头根本没有跟车员一说,夜晚来临进城了还好,如果附近渺无人烟,就只能睡在车里,随便吃点干粮裹腹。
正胡思乱想间,锅已经热了,冒着青烟,秦猫赶紧舀了勺猪油在热锅里化开,随手把青蒜苗切成段扔进去爆香,待蒜苗香气出来后,用半瓢葫芦舀了两瓢水倒进去。盖上锅盖等水沸腾。
用高粱穗扎成的炊帚把副灶上的小铁锅刷干净,待锅热,从厨架上的小坛子里舀出一勺浓聚在一起的五花肉酱下锅加点辣椒爆炒,随着锅铲的翻动,切成拇指块大小的褐色五花肉变得油汪汪微颤颤,属于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旁边大锅里的水也已沸腾,缥缈的白烟顺着木头锅盖袅袅升空。
掀起锅盖,把两斤面条都下入水中,别看两斤面条听着不少,可现在的人常年不见荤腥,肚子里没油水,自然而然饭量就大了,更别提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壮劳力了,她敢肯定,如果是农忙时节,就算3斤面她大爷也吃得下。
秦猫这边在厨房煮面,那边香味顺着厨房飘了出去。
这香味勾的的坐在堂屋里的秦忠国腹中响如鼓,按了按空荡荡的胃部,先是拉长了脸,随即又笑的一脸欣慰,罢了,小侄女这是心疼他呢。
正美着呢,就看到秦猫小心的端着个大朱色托盘进来,秦忠国赶紧上前接手,“这么重怎么不喊大爷?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烫着怎么办?”
“大爷,这不重的。”
秦猫任他大爷接过托盘,又去厨房夹了碟腌小黄瓜。
小黄瓜是去年秋后藤秧上一些长不大的小黄瓜,秦猫舍不得扔,摘下洗净,过了热水加了点白酒和辣椒腌渍而成,酸辣开胃,还带着丝丝酒香。
只要有这道小菜,秦爱国可以空口吃一箩筐馒头。
如果再用这小黄瓜炒个五花肉,啧啧啧,用秦爱国的话说,给他十块钱都不换。
不止秦爱国爱,自从秦猫端着小菜进来,秦忠国耸着鼻子闻着这味儿,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大白牙。
“猫儿你这腌小黄瓜的手艺绝了!”
看秦忠国几乎是抢过小菜,秦猫咯咯笑出声。
桌上蓝边敞口大碗里紫红色的高粱面条上卧着褐色的五花肉酱和碧绿的小青菜,吸溜一口拌着软糯的五花肉酱的面,肉酱肉香浓郁入口即化,面条筋道爽滑,越嚼越香,舍不得吞咽下去,再夹上一筷子腌黄瓜嚼的咯吱咯吱响,吃完嘴里又只余淡淡的酒香,美得秦忠国什么话都不说,比了个大拇指,端着大碗继续埋头苦吃。
一时间,房间里只余呼噜呼噜吸面条声。
秦猫因是难产儿打小身子就弱,所以早晨从来不吃这等油腻食物。
喝了杯牛奶,去打包行李。
拿出蓝色包袱皮摊在炕上,除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先是给大爷爷奶奶老两口准备的一套亲手做的粗蓝纹布褂裤和软糯的糖果子糕点,再带上罐麦乳精,还有家里她攒的一些布料肥皂,以及用麻油纸包着的准备开锅的5斤猪板油,又把昨天特地蒸的吊在井里的20个梅菜肉馅大包子用白布包好。看着沉甸甸的包裹又塞进去两包大前门烟,别看只有两包,现在烟票可难弄着呢。
又翻出个军绿色书包,在书包里塞了钱包和几包奶糖硬糖,从橱柜里找出几盒万金油和一小瓶安乃近装上。
她觉得以书中的描写,丁酉一定用的上。
《娇妻》中虽然没写王枝的重生的具体日子,但是写了王枝是秋收后又饿又累晕过去才重生的,现在正值夏季,王枝肯定还没重生。
她要趁着这段时间认识丁酉,并和丁酉建造好友谊的小船。
还没等她想好还有什么没带,门外,秦忠国已经洗好碗催她出发了。
秦猫让秦忠国去杂物间拖出她许愿得来的八印大铁锅,自从解散大锅饭后,大爷爷家就一直用着一口两印小铁锅,这么多年是焗了又补。他们倒是想换,但是农村人哪儿来那么多的工业券?
秦忠国抱着锅的样子像是抱着什么宝贝,笑的都看到了大牙花子,嘴里不停的夸着秦爱国心里有人。
秦猫笑眯眯的默认了这锅是她爸买的,反正她爸的工业券全都给了她。
秦忠国在骡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麦秸杆,把锅小心翼翼的扣上去用绳子固定。回头看了眼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蓝色劳动布直筒裤的秦猫,摇着头进了院子。
秦猫顺着秦忠国的视线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车,虽然骡车能看出来刷洗过的痕迹,但是跑了一早晨尘土飞扬的土路,也早已脏兮兮的。
噢,她大爷是怕骡车弄脏她衣服,可她也办法呀,她的衣服全是崭新的。
犹疑着要不要去打水找抹布来擦擦车身,就见秦忠国扛着她爸提前准备好的粮食袋子手里拎着几件秦父的旧衣服出来了。
秦忠国把两袋粮食呈一竖立一横放靠着车栏用细麻绳绑好,再在上面仔仔细细的摆好衣服,打眼望去就是现代的小靠背‘塌塌米’。
再去折了几根柳树枝插在‘榻榻米’左右前后,柳树枝上方也横着绑上树枝,把衣服往上一搭,系紧边边角角,简易的小遮阳棚就做好了。
秦忠国让秦猫到‘塌塌米’上坐着,并严肃嘱咐:“老实坐着,可不能碰到锅,日头一晒,这锅烫的很。”
秦猫抱着书包小心翼翼的坐好,她倒不是怕碰到锅,就怕把遮阳棚碰塌了,那她这一路可得遭罪受了。
秦忠国拎起大包裹放到驴车上让秦猫抓着,就挥鞭出发了,许是因为锅的关系,嘴里还哼着小曲。
天气燥热,却又有徐徐凉风吹来,秦猫在曲声中身子随着一晃一晃的骡车睡着了。
秦猫是被叽叽喳喳中夹带着稚嫩的“猫儿姐”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相熟的小孩子抓着车板往车上爬。
虽然秦猫在村里住的时间不长,但是她手里好吃的多,又肯带着小孩子们玩,小孩子们很是喜欢她。
小孩子们虽然不像成年人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方法,但他们更直白,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喜欢谁。
这不,一群小孩子正在村口玩“打鬼子”游戏呢,有眼尖的小子看到了进村的骡车上躺着的秦猫,扔下手中当做“枪”的树枝,一溜烟的追上骡车喊猫儿姐,剩下的小崽子们游戏也都不玩了,争先恐后的上来打招呼。
因刚醒,低血糖的秦猫还不甚清醒,但下意识的从书包里拿了包糖给小不点们。
“谢谢猫儿姐,”拿到糖的小不点们更不走了,一个个上半身趴在前进的骡车上悬空着两条腿和秦猫聊天,这个说我想你了,那个立马接话我更想你。
说着闹着,几个小不点先内讧了,非要证明自己才是最想猫儿姐的那个。
听到秦猫醒了,秦忠国压低声音对着秦猫说:“猫儿,进村了,马上就到家了,咱不睡了阿。”话音一转又对着小不点们笑骂:“骡车都快被你们翘撅咯,兔崽子们都家去,该吃晌午饭了,下响再来找你们的猫儿姐玩。”
一听吃饭,小崽子们和秦猫再三约定好下响见才一哄而散。
骡车在爬满了喇叭花的篱笆前停下,不等停稳,篱笆前站着的老太太就急忙迎了上来,“猫儿,累了吧?快下来喝碗绿豆汤,大奶奶提前给你在凉水里湃过了。”
听到这略带焦急的声音,秦猫终于醒过神了,入眼是头顶白发丛生,身穿蓝色粗布衣裤面带关怀的老太太,虽然衣裤上多处补丁,但是洗的干干净净,补丁也是缝的整整齐齐看不到线头。秦猫从车子上跳下来抱着大奶奶的胳膊撒娇。
“大奶奶,猫儿好想你。”
老太太是她大爷爷秦老三的妻子赵招娣,今年50多岁了,现在身体还很是硬朗。
听到这糯糯的嗓音,大奶奶笑的缺牙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又给你大奶奶灌迷魂汤。”明显口不对心。
拉着秦猫柔弱无骨的小手进院,还边数落着秦忠国干事磨磨蹭蹭,一大早的出门,这太阳都到正空了才把人接回来,看把她家猫儿都晒蔫了。
秦忠国:……
看着秦忠国悲愤的从骡车上往下搬行李,秦猫边打量着院子边捂着嘴偷笑。
和村里大部分人家里脏乱差不同,秦家是新盖的连成一排坐北朝南的六间土坯房,房檐下挂着长串的火红辣椒和各种菜干,一进院子是长长的碎石小路,小路两旁菜园子里,蔬果正当季,硕果累累。小院里的东西收拾的规规矩矩,一看就知道这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此时正是上工时分,静悄悄的院子只有偶尔的几声鸡叫传来。
“大奶奶,咱家什么时候盖的新房子?”
秦猫上次来的时候秦家还是泥草屋,正赶上夜里下大雨,雨顺着屋顶茅草缝漏进来,炕都被打湿了大半边,一大家子赶紧起来用盆盆罐罐接雨,忙活了大半夜。
第3章 喵
提起新房子大奶奶嘴角翘的高高的,“开春后盖的,你二堂哥也该说亲了,总不能还一大家子挤在三间泥草屋里。”说完,拉着秦猫快步走向堂屋。
“快进屋喝汤,外头热的很。”
秦猫也觉得热,的确良衬衫虽然版型正,但它不透气,全身的汗也散不出去。感觉到刘海都汗成一缕一缕的,秦猫皱着小眉头,“大奶奶,我想先洗澡。”
大奶奶含笑在秦猫脑门上点了点,“我就知道你个猫崽子讲究,放心吧,后院给你晒了一大盆水呢。”
等秦猫擦过脸,大奶奶端来碗绿豆汤,摇着蒲扇面带慈爱轻轻的给秦猫打着风。
“猫儿阿,身上有汗可不能立马洗澡知道不?得等汗收了才行,要不然身体里容易进凉气,女人啊,最怕身上受凉,你现在虽小,可也得多注意。”
大奶奶也是叹气,猫崽从小没妈,这些事也没人教她。
借碗掩住了自己发红的眼眶,秦猫心想,可不是这样,上辈子自己不就是小时候不注意,受凉受多了一到特殊时期就疼的满床打滚。
看着满脸心疼的大奶奶,秦猫笑的大眼弯成月牙,乖乖点头,再三向大奶奶保证以后绝对会注意。
这边正满室温馨,秦忠国就顶着张晒红的脸进来了。
刚摸到绿豆汤的碗边,一只手“啪”的一声打在他手背上。
“喝什么喝!去把后院晒着的水搬到左间,还个骡子都磨蹭半天!”
大奶奶指着秦忠国瞬间变脸,哪还有刚刚的软言细语?
秦忠国:……
心里不停的安慰着自己这是亲妈亲妈,认命的搬水。
等秦猫洗的一身清爽打理好自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厨房冒起了炊烟,估计是大奶奶在做饭,下工的秦家父子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收成。
这年头讲究父母在不分家,秦家虽也早早的分了家,但分家没分居,还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大爷爷秦老三和大奶奶赵招娣生了四儿三女,但那个年月,最终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两儿一女。大儿子秦忠国娶了李大丫,生有两儿都已成年,其中大堂哥已结婚。二女儿秦麦嫁到了离此地二十多里的向阳村,小儿子秦保国娶了周英,膝下一儿一女,年龄都比秦猫大。
小一辈除了秦猫的名字是因为她生下来像猫崽子怕养不活取了个“猫”字,其他的名字很有时代特色。
特色到在村子里随便喊一声大名,应声的得有7、8个,所以村子里一般都是叫小名或者是带着姓称xx家老大,老二。
大堂哥叫秦建党,二堂哥叫秦爱党,小堂哥叫秦爱民,就连小堂姐都叫秦拥红。
秦老三正对着侧间方向坐着,看到秦猫出来招手,待秦猫走到面前细细打量一番不住的点头,深陷的眼睛浮出慈爱之色。
“一年不见,我家猫儿也长成大姑娘了。”
有心想摸摸猫儿的头,又怕粗糙的像老树皮样的手刮疼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孙女。
秦猫装作没看见老人家的讪讪,先是故意左右看了眼大爷和二爷,再在秦老三耳边低语:“大爷爷,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两包大前门!都是你的,不给大爷和小爸。”
“嗳!咱不给。”秦老三枯瘦干黑的脸上露出车褶子一样的皱纹,拉长了音调长长的应了一声。
“说!又藏着什么好东西不给小爸呢?”秦保国粗枝大叶的可没他老子细心,揪拉着秦猫乌溜溜的小辫子龇牙咧嘴的问。
秦猫本来就是编的松松垮垮的蜈蚣辫,被这么一拉一扯,就松散了,气的秦猫捂着小辫子躲开,“就不给你!小爸你又拉我辫子!”
秦保国自小就和秦爱国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对他来说,秦猫也是他的女儿。只不过他和秦爱国生怕秦猫掉一滴泪不一样,他从秦猫小时就喜欢招惹秦猫哭。
“爹你还说猫崽长大了,你看她辫子还扎不紧呢。”
“什么扎不紧!我这是故意这么编的!这叫蜈蚣辫!这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