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呛鼻的血腥味,丁酉抹了一把还在顺着头发往下滴血的脸,阴森森的咬着牙,“看来你是忘了指导员说的封建迷信要不得了!这事你也敢做?”
秦爱民委屈坏了,要不是担心小伙伴,他敢顶风作案?指着不识好人心的丁酉怒,“还不是你一上午笑的和被鬼迷了心窍一样?三句不离要喊你大名?任谁看都会以为你被女妖精迷住了!”
“你当我弄到黑狗血容易呢?”
丁酉不自然咳了声,揉了揉鼻尖,看着手上湿漉漉的血,一脸嫌弃,“什么女妖精,别乱说。”
想起常婶说的话,嘴角勾起,准备这两天队上没那么忙了,就给秦猫换点红糖去。
“还说不是女妖精!你看你现在笑的多荡漾!之前的你可是天天板着张死人脸的!”
秦爱民严重怀疑这黑狗血没用,要不就是狗子碰到了道行深的女妖精了,他得再去问问奶奶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丁酉看着再不说,说不定等下就会给他请神的秦爱民,脸上笑容扯大,配着满脸的血说不出的恐怖,“她是人,你也认识。”
“真的是人?”秦爱民半信半疑,“那是谁?王枝?”
在脑中扒拉着他和狗子都认识的女人,除了他妹就是王枝了,他妹绝对不可能,看样子是王枝了,说来也奇怪,王枝前阵子还追着狗子屁股后面跑呢,一转眼又变成了只要看到狗子就远远绕开。
只要是人,他就放心了,挤眉弄眼的撞了撞小伙伴的胳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王枝现在变得可好看了,你不知道咱村现在大小伙子可都盯着她呢。”
“不是她!我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以后别再提她。”提起王枝,丁酉满心厌恶,在他看来,王枝才是需要被泼黑狗血的那个。
“哦哦,那不会是我妹吧?拥红可看不上你!”秦爱民绞尽脑汁都没想出除了这俩还有谁,他压根没想过他还有一个妹妹呢,不止是他,他们家甚至他们村都认为秦猫以后是嫁给城里人的,说不定官太太都做得。
身上衣服上的血都要干了,再不回去用草木灰搓洗,就洗不掉了,他一共就两身衣服,糟蹋不得,丁酉怕小伙伴再乱猜乱想,干脆自己说个明白。
“你也别乱猜了,不是咱村里的,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还不能说是谁,最起码得等到我确定能给得起她好生活才行。”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秦猫能处成对象,就像村子里的小伙子们一样,哪怕秦猫比村里姑娘好看那么多,他们也不敢奢想秦猫,因为差距太大。
可是一切就那么发生了,他管不住自己的心,越约束它反弹越大,他是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回应她,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最少也是能给的起她衣食无忧的男人。
但是他不愿,他不愿意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笑,不愿意他嫁给别的男人,只要一想起她也会像亲他一样亲别的男人,他就会嫉妒的发狂。
秦爱民了悟,他忘了狗子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了,他们要是两人私下看对眼了,只要不是差距太大,和家里人说一声双方就能订下来了,狗子现在这情况估计谁家都不愿意和他订。
弄了半天,闹了个大乌龙,秦爱民摸着后脑勺道歉,“狗子不好意思啊,都怪我没问清楚,你放心这事我谁都不告诉!”
“你快去洗洗,我去给你洗衣裳,你先穿我的,我家有猫儿带回来的肥皂,包准给你洗的干干净净!”
“叫丁酉!”
秦爱民要疯了,狗子要求喊他大名这茬就过不去了是吧?
“好好好!丁酉是吧?我记住了。”
丁酉最近吃得饱身上也长了肉,上工时,穿的是秦爱民的白棉衫解放布裤子,卷到肘上的袖子下露出肌肉鼓鼓的小麦色胳膊,随着他扬臂的动作,汗水甩落下来,悄无声息的落入土地中。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幅打扮的丁酉比队里的男知青还吸引人眼球,村里不分年龄的女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的瞄去好几次了,还有几个姑娘的脸悄悄红了。
丁酉干活没一会儿,就感应到这些如芒在背的视线了,不自在的扛着锄头走到了地那头。
“民子,咱俩换个垄。”
他前一阵子就开始就和秦爱民一样拿八工分了,现在换个位置也没关系,反正两个人干的活都一样。
秦爱民用汗巾擦了擦都被晒退了皮的脸,干哑着嗓子问:“咋了?”
“那边有树荫。”田里都是人,他也不好说实话,随意找了个借口。
秦爱民笑的都快看到嗓子眼了,狗子不亏是他兄弟,“成。”
扛着锄头屁颠颠的去了丁酉的位置,刚锄了两下地,就觉得周围的大婶妹子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带着点责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为什么,算了,不管了,还是干活吧。
夏日天长,下工后的丁酉摸了一袋子的知了猴,天黑透才回家,家里还有狗呢,他不吃狗子也得吃,刚走进家门口,就见家里冒着炊烟,以为又是锁都挡不住的哪个女人摸到了家里,眼底浮上一层阴霾。
进了门才发现是瘦猴和洪大牛在烧灶,瓦罐的盖孔里冒出徐徐白雾,白雪绕着两人的小腿打转,屋里空地上还平放着半人高的一个麻布包。
丁酉不着痕迹的丢开手中准备抽人的树枝,问两人:“烧什么呢?”
两人齐齐问好后,瘦猴喜笑颜开道:“狗子哥,今儿个咱吃肉!晚上去大俞村收知了猴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起池塘,我们就花了两毛钱换了一麻袋的小龙虾,又大又肥。”
丁酉挑眉,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花钱买这些东西的样子,两毛钱可是能买上半斤粮食了。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
洪大牛挠了挠头,憨头憨脑的接话,“本来是要给猴子买点糖的,没想到还要糖票才能买,就给猴子买了小龙虾,好歹是肉能解解馋。”
“狗子哥你别听他乱说,买的多着呢,你待会得多吃点。”瘦猴瞪了洪大牛一眼,这呆子这样一说,狗子哥还怎么好意思吃。
洪大牛懵,猴子干嘛又瞪他,他这次没说错什么啊!
丁酉从角落拎出高粱、玉米掺和面,“这一麻袋的知了壳我一个人不好弄,你们今天夜里得跟我一起去城里,路远吃饱点,再多做点口粮带上。”
一听他们也要去,洪大牛高兴坏了,他和猴子还没去过城里呢,嘴里念叨着卖了东西要给猴子买点好吃的。
瘦猴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凑近丁酉小声道:“狗子哥,咱这次收的有点多,商店里真能全都要?”
“以后都不卖给国营商店了。”丁酉边洗脸边说:“小打小闹还行,量大就太打眼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头抓现行给咱安上投机倒把的名头,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我上次去城里和管黑市的黑三爷搭上线了,以后咱的货都卖给他,一斤比商店里给的要高一块钱。”
瘦猴听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猛的咬了下手背,嘶……好疼!
疼就说明他狗子哥说的是真的!望着空地上的一麻袋知了壳,心头火热,他们这是要发了啊!
“狗子哥!这一袋子少说也得有七、八十斤,按最少七十斤算,咱也有420块了!”
他还有一句没说出来,就算平分一人也能分210块,要是换成粮食那得是多少?还不得堆满屋子?
往年只要冬季一下雪,别的孩子都兴高采烈,盼着过年有好吃的有新衣裳,只有他和大牛看着鹅毛大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满心悲苦,他们不仅怕冬日里弄不到吃的,更怕被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冻死。
可是!今天以后他们再也不用怕冬天了!不用怕的整夜整夜不敢睡,深怕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更不用怕的一个发霉的糠菜团子两个人分三天吃,生怕吃完了找不到吃的就得饿死。
只要卖了这些知了壳,他们就可以把房子用粮食堆满,要是钱还富裕,他们就再请人盘个炕,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蒸上一锅粗粮窝窝头,躲在烧的烫乎乎的炕上,想吃几个窝窝头就吃几个,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光想想就觉得这就是神仙日子。
这一切,可都是狗子哥带给他们的!
瘦猴想着这些就热泪盈眶,把胸膛拍的“通通”响,“狗子哥,从今以后,我和大牛这条命就是你的,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俩绝对二话不说的照办。”
洪大牛一脸懵逼,这又是咋了?猴子咋突然哭了?也不问原因,反正问了他也听不懂,提起袖口给猴子擦泪。
丁酉好笑着拍了拍瘦猴的肩膀,“你想太多了,别忘了6块钱里面还有咱们两块钱的本钱呢。”
“对哦!我都忘了这茬了!”瘦猴懊恼,随即一想又笑了,“那也不怕,我和大牛以后上午把一天的猪草割出来,下午我们就去周边村子收知了猴,一个村子收十斤也不少了。”
“不过自从知道咱收知了猴和知了壳的差价后,那些小孩大婶们再也不卖知了猴了,抓了知了猴等它们褪了壳,专卖壳,咱本钱一下子就大了。”
丁酉打开麻袋,轻手抓起一把知了壳检验,连抓了几把见都完整,才接口:“你换个角度想想,虽然本钱大了,但省了咱们不少事,省下来的时间都够你们收几次壳了。”
“可不是这样!狗子哥!你这脑袋瓜子就是这个!”
瘦猴一拍脑门钦佩的竖起大拇指,洪大牛后知后觉的也跟着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丁酉眼睛闪了闪,抿唇,“我不用你们上刀山下火海,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事。”
“啥事?狗子哥你尽管说!”瘦猴正色。
“你们以后不能喊我狗子哥,得喊我大名丁酉。”
瘦猴:……
他以为多大不了的事呢,满口保证道:“知道了……狗……酉哥。”
一根筋的洪大牛倒适应的快,慢吞吞的附和:“酉哥。”
丁酉满意了,以拳抵唇遮住笑意,“我出去一趟,对了,还有没有没煮的龙虾,给我留几斤送人。”
“还多着呢,瓦罐太小,煮不完的,狗……酉哥,要不要给你用水泡着?”瘦猴从灶边拖过半袋龙虾。
丁酉臂上使力提了起来,“我去泡吧。”
瘦猴羡慕的看着轻轻松松提着几十斤的丁酉背影,他吃饱了是不是也能像酉哥这么有劲儿?
家中没有大盆,丁酉干脆提起袋子角对着水缸倒去,倒完挑出死的扔出来,剩下来的这些他准备今天带去给秦猫,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吃嘴新鲜。
弄完这些,背起早准备好的粮食袋和两人说了声,抄小路去了村中的牛棚处。
在外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出没,才上前轻轻的敲门,许久,里面传出还带着睡意的朦胧女声,“谁呀?”
“柯姨,是我。”丁酉警惕的环顾四周,小声回答,门内立刻响起划火柴声。
随即柯紫提着煤油灯,把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借着举高的灯光见真是丁酉,脸上堆满了温婉的笑,打开门,“快进来。”
丁酉闪身进入,柯紫见后面没有小尾巴,关上了门插上门栓,嗔道:“你这孩子又送粮食来!快拿回去,我和你宋叔饿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冲鸭!
我终于会发红包了!昨天刚学会,原来要网页版,怪不得我app版死翻都没找到,还以为我和别人的版本不一样,反复卸载重装n次。
咳,评论区前100名有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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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都给我住脑啊!她俩就是小白啊!不是老司机阿!!!(文中有强调阿!!!)
就是我叼着你嘴皮把你门牙都撞麻了的的那样!!!
ps,男主已成年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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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嗷
“你又送粮食来做甚?你家八辈贫农根正苗红, 我这老不死的可不敢吃用,柯同志,送他出去。”
说话之人两鬓斑白, 约摸40多岁, 容貌清癯,肌瘦的脸上带着一层黄气, 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睛明亮有神, 穿着身灰色粗布衣脊背挺直的坐在炕边, 衣服虽破但板正不见皱褶。
“你呀!”柯紫无奈失笑摇头, 从瓦罐里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酉子喝水,别在意, 你宋叔这是在和我置气呢。”
“不过可不能再送粮食来了, 虽说你手上有点了钱, 可没粮票能换来几斤粮食,你正在长身体呢, 自己先吃饱才是正事,我和你宋叔不管怎么样, 手里有钱有票就饿不着。”
昏暗的灯光下, 柯紫看着长了个头的丁酉,目光透着又爱又怜,自己和老宋不过是看酉子小时候实在过得苦,偶尔给了他点吃的,这孩子就一直记在心上, 以前是偷偷来帮自己干活,干完就跑也不留下吃饭,现在是只要弄到了粮食不管多多少少都会送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