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孟彤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把水缸往门边推。她看着春二娘跑进来,正想叫她过来帮把手,可谁知春二娘就跟没看到她一样,弯腰提起两捆柴禾,就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这人啊,太过单细胞,太听话了也让人头痛啊。
孟彤无奈的摇摇头,只能自力更生,玩命似的把装满水的水缸,一点一点的推到门后,把厨房通往院子的门牢牢的给顶上。然后也顾不得喘口气,一手提了小泥炉,一手提了捆柴禾就快步跑进了正屋,彼此春二娘已经搬了十来捆柴禾到屋里了。
孟大也慢吞吞的下了炕,看着进来的孟彤问,“彤彤,爹能做些什么?”
孟彤想也没想就道:“爹,您就帮俺多削些竹箭出来,要是真有狼惹进来,就只能用俺的小弓对付它们了,可能会需要很多竹箭的。”
“中!”孟大转身就想去旁边屋里拿竹子。
春二娘急着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连忙抢着跑过去,道:“俺去拿,俺去拿。”
孟彤见状,忙跟了过去,“娘,俺帮你把地上搁着的那捆竹子搬出来,咱们把正屋这边儿的门儿也顶上。”
“不用你帮忙,娘一个人能行。”春二娘的力气不小,独自搬一捆竹子看着还很是轻松的样子,等顶好了正屋的门,她才回头问孟彤,“竹子都用来顶门了,那你爹用那些竹条能削出竹箭不?”
“能的,能的,俺在平九兄弟家,就用竹条子给彤彤削过竹箭。”孟大拿着柴刀、小刀和三条长长的竹条走过来,走到桌边拖了条凳子坐下,伸手将油灯挑亮了点儿,便开始用柴刀修起竹条的长度来。
孟彤见状便把小泥炉提到屋子中央,开了下面的通风口,直接点了柴禾放进上口里,随着柴禾慢慢燃烧上来,屋子里便紧跟着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嗷”又是一声嘹亮的狼啸传来,这回声音听着似乎离她们又更近几分。
眼见春二娘吓的又想抹眼泪,孟彤忙道:“娘,你去把那些竹条子都搬过来,顺便把那把锯也拿过来,您帮爹把竹条子都据成爹要的长度,让爹的竹箭能削的更快些。”
春二娘一有事情做,注意力被转移了也就顾不得哭了。
三间屋子因为在建造之初,就考虑到了野兽惹进院子这个问题,所以窗户都特地建得极高。野兽从屋外想要从窗户跃进屋子里,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么高的窗户,防住了野兽从窗户进屋,但却也给孟彤往外射箭制造了障碍。厨房的窗子在灶台之上,有灶台垫脚,孟彤倒还够得着,正屋里有桌子可借垫脚,只有她自己那屋子,没有任何可借垫脚的东西。
孟彤在三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也就春二娘那两个旧衣箱叠一叠,勉强可以让她够上窗台。想到便去做,孟彤把衣箱里的衣服布料直接往炕上一倒,抱着空衣箱便进了自己那屋,把两个衣箱靠着窗下叠放好,又搬了条长凳放在旁边给自己凳脚。
忙活好了这些,趁着还没有狼惹进来,孟彤去厨房的锅里盛了三碗饭出来。见春二娘和孟大都抬头看着她,孟彤微微一笑,道:“趁着这会儿还没事儿,咱们先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吗?”
孟彤又拿了两个大碗,去自己屋炕上的陶罐里挑了些猪肠,猪肚,猪肺出来,又特地挑了三条鱼摆到桌上给三人配饭。
“嗷”
“嗷”
“嗷”突然之间,狼啸声跟炸开了锅一样,此起彼伏的响起,那声音听着好似就在她们身边叫唤的一样。
孟彤三人端碗的手不约而同的一抖,端着吃了一半的饭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了。
屋外的天地此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呼呼的风声,沙沙的落雪声似乎都成了有形有质的怪兽,与黑暗的天地和凄厉的狼啸声组合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人不自禁的心生恐惧。
“嗷嗷——”狼吼声一声接一声,显得有些混乱,但那声音听着却离他们又更近了几分。
屋外的天地伸手不见五指,屋里的三人只能听到风声呜咽,沙沙的落雪声,还有那一声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凄厉狼啸声。
“沙沙沙——”
“呼呼呼——”兽类沉重的奔跑声和喘气声一下就穿过风声和落雪声,闯进了三人的耳朵里,惊的一家三口寒毛都竖了起来。
“哗啦——嘣!”
“呜呜呜——”院外突然响起的崩塌声、物体落地声和犬类的呜鸣声,吓的屋里的孟彤三人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碗给丢出去,三人心惊胆颤,目光发直的瞪着紧闭的门窗,竖直了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
☆、44害怕也要战
“有狼落到坑里了。”半晌之后,孟彤的声音好似是含在嘴里一般的轻声说道,此刻精神高度集中的孟大和春二娘却都听清楚了她的话,两人不约而同的身子一颤,惊觉野狼竟已经离他们如此之近了。
光听屋外的狼啸声就知道下山来的野狼是一群,而不是一二只,有狼靠近了他们的院子,有狼落到坑里了,那其它的狼现在在哪里呢?是吓跑了?还是在院子四周徘徊不去?或是正在想办法惹进院子里来?
人的想象是无穷的。实际看到狼群惹进院子,或许还不会觉得有多害怕,可正因为看不到屋外的情况,可光听着那些声音,脑子里不自禁浮现出的无数想象,反而容易把自己给吓死。
春二娘的牙齿不自禁的开始“咯咯”打颤,孟大端着碗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孟彤的心跳也很急很响。前世今生,她从没有面对狼群的经验。
狼群啊,就算是前世三十八岁的她,都不可能是群狼的对手,更不要说是如今只有八岁的她了。
可眼看着惊惧的父母,孟彤不自觉的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用着缓慢柔和的声音对春二娘和孟大道:“俺们先吃饭,吃完了饭,娘帮爹一起削竹箭,俺负责对付惹进来的狼,俺射箭的准头挺好的,就算一箭射不中,多射几箭也总能射中的。”
“可……可是……”春二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孟大温声打断。“吃饭,闺女儿说的对,吃饱了咱们才能有力气干活儿。”
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三人其实早就没了胃口,可为了积蓄体力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却又不得不把碗里的饭菜扒进嘴里,再形同嚼腊般的吞下。
“嘣,嘣,咔咔咔——”
孟彤惊的扔了碗,抓起凳子上的小弓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厨房。她爬上灶台,却没敢推开格子窗,孟彤学着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用口水沾湿了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然后小心的从这个小洞往外望。
“狼……有狼闯进来的吗?”春二娘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灶台边,仰着脖子紧张的盯着孟彤小声问。
“还没。”孟彤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娘,您赶紧去把饭吃了,然后帮爹削竹箭去。”
春二娘搓着手用力跺了跺脚,“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个啥饭哪,外头到底咋个啦?”
孟彤无奈,只能道:“狼在推咱家的院门,那“咔咔”的声音就是它们在抓门,它们还会刨地,到最后发现不能从院门进来,就会绕着院子,试着跳墙进来了。“
春二娘听得目瞪口呆,“狼崽子咋个还这么聪明哪?会撞门,会刨地,还会跳墙进院子?”
耳边狼爪抓挠门板的声音不绝于耳,孟彤急的在灶台上跺脚,“娘,您要是真吃不下饭,就赶紧去帮俺爹的忙,看这情形,野狼不是从咱们的院门下头刨坑进来,就会从您堆的草垛子上跳进来,俺需要竹箭打狼,越多越好。”
“哎!哎!”春二娘这才如梦方醒,一边急急忙忙的往正屋跑,一边连声应道:“俺这就去,这就去。”
孟彤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娘,您记得给小泥炉里添柴禾,把火烧旺些,狼都怕火,您可千万别让的柴禾熄了。”
“哎哎,俺知道了,俺记着呢。”
耳边传来春二娘添柴的声音,孟彤这才微松了口气,她伸手把格子窗上的窗纸洞扩大了些,拿着小弓搭上竹箭,紧紧的盯着院门的方向。
建房时,屋子和院子里的地面都是用大木桩子反复墩实过的,但孟彤对狼爪的战斗力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刨动墩实后的地面,如果野狼真的从院门下头刨了坑钻进来,到时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狼闯进来。
正在孟彤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一只体形硕大的野狼“嘣”的一声落在院子里,那双绿油油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正屋里的火光,让孟彤看得全身寒毛一下就全竖了起来。她脑子还没有从见到狼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身体已经选一步做出了反应。
拉弦,瞄准,松手。
“嗷呜”
射中了?孟彤还来不及欣喜的咧开嘴,就见那根原本该钉入狼眼的竹箭无力的“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院中的野狼呜咽着低头用爪子抓了抓脸,便冲着孟彤的方向龇起了獠牙。
“怎么了,怎么了……”正屋里的春二娘听到院子里的声响,紧张的又要跑来查看。
“嗷呜——”野狼听到声响,猛然向着孟彤所在的窗户发起了冲刺。
孟彤的冷汗一下就涌了出来,心里对春二娘此时无头苍蝇般的行为,也升起了一股怒气,她用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头也没回的喝道:“不准过来,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不要出声。”
她说话的同时手中动作迅速的抽出一根竹箭,重新搭弓瞄准,在野狼从墙上弹开后,又再一次向窗户扑过来,仰头起跳的那一瞬间松开了拉满的弓弦。
“嗷呜——”野狼惨叫着摔向地面,然后翻滚着,格子窗的窗纸上风风似溅上什么东西,发出几声“啪啪”轻响。
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声音大的孟彤自己听着都害怕,她大口的喘着气,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黑暗中那头在地上翻滚着的野狼。
可就在这时,围墙上“呼呼”几道黑影闪过,竟又接连跃下来三只野狼。
野兽特有的腥臭被风吹来,孟彤握弓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强自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
野狼的皮毛很厚,奔跑速度还特别快,竹箭虽然也算锋利,无奈她的小弓和她的臂力都不够,就算能射中野狼,也只能给它们造成点儿皮肉伤,只有射中眼睛才能造成最大伤害,可以野狼敏捷的行动力,要次次射中眼睛又谈何容易?
☆、45依靠与勇气
“爹!箭尖尽量削锋利些,狼皮太厚了不容易扎进去。”
“哎,知道了。”正屋里,孟大回答的声音依旧温和,听到他的声音如此平静,孟彤因多头野狼出现,而紧张绷紧的心弦,不知怎么一下就松缓了下来。
放松下来的孟彤,突然就觉得自己变笨了。
三间屋子的门都已经被她顶上了,窗户又这么高,野狼根本就跳不进来。她的手里还有弓,屋子里还坐着个会削竹箭的孟大,厨房里还堆着足够的柴禾,最不济,她们点起火堆也能阻挡狼群一时,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完全镇定下来的孟彤,定睛往院中看去,却突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起,院子里的狼已经变成了六只,看着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孟彤的脊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不发凉。
她突然明白过来,闯过她家的是一个数量不明的狼群,而不是零散的两三头野狼。
也不知院子外头还有多少野狼在环伺,必须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了。孟彤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的冲旁边屋里又喊了一声,“爹,外头的狼也不知道有多少,咱们的竹条要省着点儿用,您把竹箭都弄的短一些,多削些竹箭出来,让俺能多射几箭。”
“哎!”孟大回答的声音依旧很稳,很平静,这让孟彤的心里无端的升起一种自己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心里平添了不少勇气。
黑暗中的兽眸就跟探照灯一样,只要野狼不闭眼,孟彤就不怕看不到。
抽箭搭弓,拉满,松弦!
“嗷呜——”野狼中箭惨嚎。其它野狼则暴动起来,对着孟彤所在的窗户发起了凶猛的扑击,虽然一次次被墙壁挡了回去,却仍不死心的继续发起冲击。
屋外野狼一阵阵此起彼伏的低吼声,扑击到墙上发出的“嘣嘣”声,狼爪在窗台上刮过的“咔咔”声,把隔壁正屋里的孟大和春二娘都吓坏了,孟大死死的盯着手里的竹条,手里的小刀却抖的几乎要拿不住,春二娘手里的竹条紧紧的拽着两根竹条,任竹条上的细刺扎进手了肉里也没感觉,双眼盯着与厨房相通的门,带着哭腔喊道:“闺女儿,闺女儿,你……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啊?”
孟彤拉弓的手微微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微勾了勾,“娘,俺没事,俺们家的窗户建的高,野狼够不着的,你跟爹赶紧着多给俺削些竹箭出来,野狼跑的快,俺怕手里的竹箭不够用。”
“真的……真的没事啊?”听到孟彤冷静的回答,吓的面无人色的孟大和春二娘面面相觑,却已经没了方才那种害怕的感觉。
孟彤站在灶台上一手稳稳的握着弓,一手伸到背后重新抽箭搭弓,一边还很平静的回答春二娘,“真没事,您跟爹抓紧削竹箭啊。”
不得不说,心思单纯的人,想法也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一听孟彤说没事,春二娘便放心了。也不再管一墙之隔的屋外站了多少野狼,就专心的埋头据起竹条来,孟大看她那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抬头看了眼与厨房相连的门,稳了稳心神,便也低头专心削起竹箭来。
专心对射群狼的孟彤,不知道隔壁屋里的父母都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变化,她只是机械的抽箭搭弓,接满,松弦……
竹箭并不是每次都能好运的射中狼眼,有时能射穿狼耳,有时能射中狼腹,也有因野狼的闪避,射不中儿狼眼射在了狼头上,又因为穿不进狼头骨而被狼爪打落在地的。孟彤的每一击虽然对群狼来说都不算致命,但只要能射中,只要能让野狼流血,孟彤觉得自己就已经成功了,血流的多了也是会死人的,不是吗?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仍在大朵大朵的下着,孟彤箭袋里的竹箭一只只的减少,与之相对的是,院子里的血腥味慢慢的也越来越浓郁了起来。群狼被满院的血腥气激起了兽性,发了狂似的一次次往墙上猛扑,那沉重的力道,每次都让孟彤听得心惊胆颤,深怕自己身前这堵泥石混合着糯米水浇筑起来的墙体,会承受不住群狼的扑击。
所幸花了整整十两白银修建起来的屋子,品质还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再加上孟彤一直站在灶台上,透过格子窗往外射箭,吸引了群狼的所有仇恨,让这些聪明的家伙没有时间去攻击相对薄弱的屋门,否则战况会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面对狼群一次次的扑击,孟彤精神力高度集中,双手不断的弯弓射箭,一次次用手里的武器逼退野狼的同时,也在它们的身上制造出一个个伤口。
看着一院子或倒或趴或站的野狼,孟彤冷冷的微弯嘴角,伸手到背后想要再抽一箭,却摸了个空,她一惊之后把箭袋拿下来一看,才知道满满一箭袋的三十只竹箭已经被她射光了。“娘,俺没箭了,快给俺送箭来。”
旁边屋里一阵桌凳移动的声音,春二娘抓住着五支长短不一的箭,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怎么就这么几支?”孟彤看着这五支长短不一就跟营养不良一样的箭矢,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害得野狼闯进自家院子,之前又被孟彤吼了一嗓子,春二娘此时面对孟彤也忍不住有点儿发怵,但她却还是下意识的维护孟大,道:“你爹已经削的很快了,是你的箭用的太快了,你射慢一点,别催你爹,你知道你爹身子不好的。”
孟彤的额头不由冒出一排的黑线。生死关头,屋外全是野狼,她的箭要是射的再慢些,让那些野狼回过劲来去冲击屋门,一个弄不好,她们一家三口都得喂野狼。这种时候还能容得他们慢慢来吗?开得什么国际玩笑?
不过这种事情跟春二娘也说不清,孟彤想起自己搁在背篓里的箭矢,便道:“娘,俺屋里的背篓里还有十多支竹箭,您赶紧去帮俺拿来,这些野狼都是要吃人的,俺不能让它们回过劲来去撞屋门,俺们家的屋门可没墙结实,要是让它们闯进屋里来,俺们就只能喂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