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皇帝同意才能进的书院,在春二娘想来也必定是一处极为了不得的地方,她想着自家闺女只是跟着祝婆婆学了两年的医术,就能治病救人了,若是再去那皇家书院学上几年,日后岂不就更加有本事了?
都说为母则强,春二娘为了女儿也是能豁得出去的。
她虽然舍不得让孟彤离开家,可想想女儿的将来,就逼着自己硬把那份不舍给压在了肚子里。
想了想,春二娘又忍不住对孟彤道:“那要不娘跟你一起去洛阳得了,不然你一个人去那里上学,每天早出晚归的还要读书上劲,没有人照顾你,让娘怎么能放心呢?”
洛阳虽是天子脚下,却也是是非之地,孟彤可不想把自家单纯的娘带去那种地方。
她这边还没想好要怎么劝住春二娘,那头庞雅晴就笑着插话道:“伯母,去那皇家书院进学,是需要住在书院里的,而且书院规定,一名女学员只准带一个丫头和一个年长些的管事嬷嬷侍候,其余人是不让进入书院的。”
“这……书院怎么能这样呢?”春二娘一急,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孟彤一见,连忙搂着春二娘安抚道:“娘您急啥,这不八字都还没一撇吗?嫂子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能不能进书院读书,还得看皇帝老爷同不同意呢,他老人家要是不同意,我不就去不成了吗?”
春二娘闻言,关注的重心立即就从不能跟着孟彤去书院的惶急,变成了孟彤能不能去书院着急,“我家闺女这么好,皇帝老爷咋会不同意呢?”
孟彤撇嘴道,“这可说不准,皇帝老爷又不认识你家闺女,他哪儿知道我好不好呀?”
“那……那……”春二娘心里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看到一旁坐着的胡清云,脑中灵光一闪,刹时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冲着胡清云喊道:“她师兄,你不是在朝庭里当大官儿吗?你去跟皇帝老爷说说,我家彤彤好着呢,可别不让她进书院啊。”
胡清云连忙配合的应承,厚着脸皮道:“伯母请放心,小侄膝下至今空虚,如今好不容易收了名“义女”,陛下是贤明圣君,定当会体恤小侄的不易,准了小侄的请求,让彤彤进入皇家书院进学的。”
胡清云那一声声的“小侄”自称的倒是自然,孟彤和庞雅晴在旁听着,却都忍不住想要捂脸。
就连向来粗神经的春二娘,都被他那一声声的“小侄”给听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按辈份,胡清云对着孟彤这个小师妹的娘自称“小侄”并没有错,可两人毕竟没有血脉关系,而且孟彤与胡清云这对师兄妹相差了二十多岁。
胡清云的年纪比春二娘都还大一岁,如此自称等同于厚颜无耻的装嫩,实在让人有想要糊他一脸的冲动。
孟彤见清风抬起头,知道他又想要毒舌胡清云了,连忙出声对春二娘道:“娘啊,我师傅临终前还留下一封信,要我亲手交给师兄呢,您跟嫂子两个人在这儿先聊着,我先带师兄去东厢看信。”
春二娘犹豫的看了眼庞雅睛,经过方才的一翻交谈,她对着庞雅晴其实已经不会再感觉紧张了,只是她跟庞雅晴毕竟不熟,一时也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
庞雅晴却立即反应了过来,笑着走上前来,冲孟彤摆了摆手道:“你们既然有正事,那就赶紧去吧。我正好可以好好问问伯母,她究竟是怎么把彤彤师妹养的这般好的呢。”
春二娘一听这话,心里原本的那点儿担心顿时就没了。
别的不敢说,庞雅晴要跟她聊自家闺女,她还是很有话说的。
清风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都没动,孟彤知道他是想看着庞雅晴,深怕自家娘亲被庞雅晴欺负了去。
她也不去管他,只引着胡清云去了东厢。
两人进了书房就关上了门,孟彤从药箱的夹层里找出祝香伶留下的那封信,递给胡清云。
胡清云接过信,仔细看过后又转手递回孟彤手里,叹着气道:“没想到祖母到死都没看清皇帝的心思。”
孟彤一目十行的扫过信纸上的内容,倒并没觉得惊讶,有些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道:“师傅乃是巫门正统传人,不说别的,就凭她自己那一身武艺,皇帝就只能把她当神仙一样供着,换成你我就不一样了。”
☆、366叫声爹来听听
胡清云自嘲的“呵”了一声,找了张椅子歪坐在里头,昂头看着孟彤道,“为兄出身不好,祖母身份高贵,自小就看不上你师兄我,就连为兄这一身巫门的独门武功,也是自己连偷带摸才学全的,可医毒之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教我了。”
孟彤在紧挨着他的椅子上坐下,也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倒是学到医毒之术了,可惜我生就废材体质,这辈子是别想能学好武功了。”她侧头看着胡清云,笑着调侃道:“咱们师兄妹算是半斤八两,一起共勉之吧。”
胡清云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过来要敲孟彤的头,“这算哪门子共勉啊?”
孟彤往后一缩,躲过了胡清云袭来的手,才继续一脸无奈的道:“不共勉难道还一起抱头痛哭?一起自怜吗?”
“自怜倒还不至于。”胡清云收回手,向后靠着椅背,昂头看着天花板,叹气道:“你可知道,我若当真带你从那条秘道进入皇宫,皇上若是不认可你供奉的身份,你就没机会走出皇宫了。”
孟彤也学他的样子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道,“师傅历经几朝皇帝,早就习惯了身为皇家供奉的尊荣,对于她来说,皇家供奉就是皇位的保护伞,就算她在冥殿一事上吃了闷亏,也不相信皇室会原意舍弃这个保护伞不要。”
胡清云讥诮的“呵”了一声,转头看着孟彤笑道:“没想到祖母还没有小师妹看得清楚,于皇家来说,巫门即是保护伞亦是紧箍咒,他们惧怕巫门的独门武功和毒术,却又想依靠巫门的力量和高超医术来维护皇位的正统。”
“所以巫门传到现在,就只剩下咱们俩了呗。”孟彤说着又叹了口气,扭头直视胡清云道:“师兄,虽说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不过师妹我向来是个胆小的,若是我觉得皇帝并不值得我去帮,我是不会靠上去的,这一点还望你能理解。”
胡清云伸手在孟彤的额发上揉了揉,笑道:“师兄当然能理解,咱俩都是有家累的人,巫门的责任有余力,咱就伸伸手,没余力就先求自保吧。”
孟彤瞬间笑的眉眼弯弯,颊上一对梨窝深陷,那模样可爱的让胡清云整颗心都快化了。他眼冒星光的紧盯着孟彤,轻声哄道,“师妹,快叫声爹来听听。”
“……”孟彤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师兄,你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胡清云搓着手讪笑,“你不是就要成师兄的“义女”了么,咱俩先来练习练习。”
“这,种,事,需,要,练,习,吗?”孟彤瞪着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练习练习有备无患嘛,万一哪天你要是一紧张,叫错了可怎么是好?”
孟彤听得脸都黑了,坚定且肯定的咬牙道,“我不会叫错的。”
传说中生有比干七窍心的胡狐狸,突然变身成了胡小孩,腆着脸就想让孟彤喊他一声爹,而且这理由张嘴就来,想都不用想。
“就是你不会叫错,为兄也怕自己会听不习惯啊,万一你叫了‘爹’,师兄没反应过来,没理你可怎么办?来嘛来嘛,你叫一声“爹”,让师兄先习惯习惯。”
这人是想当爹想疯了吧?孟彤一巴掌推开胡清云凑过的脸,黑着脸道,“师兄,你这么想要孩子,怎么不跟嫂子努力努力?”
胡清云脸色一变,敛了笑容道:“这话你可别在你嫂子面前提,不然别怪师兄跟你急啊!”
孟彤却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歪在椅上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师傅曾跟我说过嫂子不能生,可这世上的女人,除非是身上哪里出了问题,否则她就是能生的,我说师兄,我嫂子她该不会其实是个男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嫂子怎么可能是男的?”胡清云没好气的瞪了孟彤一眼,但随即反应过来孟彤刚才说了什么,转头愣愣的盯着孟彤看了会儿,才想起自己一直以来,似乎一直被小师妹的年纪和外表所骗,从而忽略了很多东西。
胡清云一时来了精神,凑到孟彤面前好奇的道,“小师妹,你跟大师兄透个底,你那医毒之术学的到底怎么样了?”
孟彤想了想,道:“毒术跟师傅比,应该还差点儿,至于医术嘛……这么说吧。”孟彤坐正身体,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胡清云见状,也连忙坐正身体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就见孟彤嘴见一张,道,“师兄认识华陀吧?”
“……”胡清云的脸黑了黑,差点儿想一巴掌呼在孟彤可爱的小脸上,吊人胃口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他没好气的道,“为兄认识华陀他老人家,不过他老人家应该不认识你师兄我。”
孟彤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扯住胡清云的肩膀,将他拉过来,小声道,“华陀最为人熟知的就是刮骨、开颅的神技师兄你知道吧?开颅的话,我现在的火候还欠点儿,不过刮骨、开膛、给人补补断手断腿什么的,你师妹我还是没啥问题的。”
胡清云听得心中一惊,瞪着孟彤看了良久,才狠狠的吐出一句,“吹,你就可劲的吹!”
孟彤不高兴了,难得她想炫一下医术,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配合呢?
胡清云越是不信,孟彤偏就想让他信,她还真跟他杠上了。
“哎,我怎么就吹啦?那刮骨我就不说了,那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不过骗骗你们这些不懂医术的外行还成,至于开膛啊,修补断肢什么的……”
孟彤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扯了胡清云的袖子就走,还一边往中间的药室去,一边道:“师妹我今天就给你长长见识,也好让你知道知道,泰山它也不是堆的,你师妹我这牛皮可不是吹的。”
“你还来劲了嘿,说话还带压韵?”胡清云被扯着走也不生气,看着身前还没有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只觉得的好笑。
不过胡清云心里也着实好奇:这小丫头到底想让自己看什么东西呢?
☆、367这是打算要逆天哪!
孟彤用来做药室的两间屋子,用几排药材柜子分割出了内外两个空间,靠书房的这间屋子里,两排药柜是直接连到了天花板上的,那药柜就如墙一般将整个屋子封了一半,并没有留下通往内室的路。倒是另外那间,留了一条可供两人并肩过的走道。
孟彤扯着胡清云一路走过去,在进走道前,从一旁柜子里拿了两件细棉的白色大褂子出来,扔了件给胡清云,自己拿了一件默声不响的穿戴。
胡清云也不笨,见孟彤穿戴,他也有样学样的将那大褂子往身上套。
孟彤回头见他穿好了白大褂,又拿出双特制的鞋布套让他套上,这才带着他继续往里头走。
“我说师妹,你这神神秘秘的究竟想让为兄看什么呀?”穿过了三米多长的走道,内室的陈设便出现在胡清云的眼前。只见这内室里三面都是成排的药柜,窗前则是整齐的靠墙排放着一排的长木桌。
孟彤走上前去,熟门熟路的从中间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然后转身走到靠窗的墙角处。
胡清云的目光紧随着孟彤,这才发现那个角落里竟然还有个小门,之前因为有药柜做遮挡,他进来时才一直没有发现。
孟彤用钥匙开了锁,门一推开,胡清云就看到了那门里的情景。
“我的滴个乖乖!”胡清云梦游似的跟着孟彤迈过那道小门,眼睛发直的看着眼前两排长桌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铁笼。
铁笼里关于着大小不一的猫、狗,鸡,鸟等动物,数量少说也有几十只。光线从蒙着白纱的格子窗透进来,胡清云能清楚的看到,大部分笼子里的动物身上都缠着纱布,有些纱布上甚至还有血迹。
胡清云凑到两个并排摆着的狗笼前,不可思议的来回打量着两条狗身上那绑着纱布的腿,那两条伤腿上完全迥异的毛色,明确的告诉他,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容不得他不相信。
这两条狗身上毛色明显对不上的狗腿,根本就是被人为调换过去的,它们是被人切下之后,再接到彼此身上的!
胡清云忍不住抬头往旁边仔细看去,立即就发现了好几个笼子里的动物,都是如此的情况,而那些小猫小狗看起来还都活得好好的,也没有哪一只是蔫了吧唧的。
“你竟然将这些猫、狗的腿切下后再接到另一只的身上,而且还成功了!?”胡清云跟见鬼似的转头,瞪着眼睛看向还不足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
他家的小师妹,这是打算要逆天哪!?
孟彤哼了一声,用手拍了拍那狗笼子,很是得意的昂起头,道:“你家师妹我从不吹牛,咱们用事实说话,我说我行,那就是行的,不行也得行,你得学会相信我。”
胡清云点头如捣蒜,可点了一会儿,他就猛然顿住了,“哎,不对,差点儿就被你这小丫头给唬住了,你这都是小猫小狗,就算你现在能给小猫小狗换腿了,可也不代表你就能给人换吧?这人可不是小猫小狗。”
“哎呀,原理其实都是一样的,这里面的道道我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我就不说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能够做到就成了。”
孟彤说完就冲他招招手,然后带头往外走,“咱们出去说话吧,角落里那两只鸟儿昨儿才刚开过肚子,咱们在这儿呆久了,指不定那两只就活不了。”
胡清云很想问:怎么他们在这儿多站一会儿,那两只鸟就活不成了?
不过一想到孟彤说的那句‘我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好像他有多傻多呆,智商上的缺限已经大到无法补救了似的,实在太打击人了,可最打击打人的还是,他偏就没办法反驳她。
听话的跟孟彤出了内室,等她锁好门,两人脱了那丑死人的白棉褂子,重新到书房落坐,胡清云才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
“哎?小师妹,你那一屋子的小猫小狗怎么都不叫啊?”
孟彤撇了他一眼,道:“我怕吓着我娘,把它们的声带都切除了,而且你没见它们嘴上都套了嘴套了吗?那玩意儿就跟马的嚼头似的,能够抑制它们张嘴,时间久了它们不到吃饭时间连嘴都不会张,除了挠笼子的声音,啥声音都不会有的。”
“……”声带是什么鬼?胡清云很不想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可惜那却成了事实,为了不让小师妹看出他的无知,胡清云只能强忍着不云问。
自家祖母的卧室和药室,胡清云都是进去过的,可从没见过像孟彤的药室这么大阵仗的,更别提那一屋子的笼子和笼子里的猫狗鸟雀们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小师妹的医术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师傅祝香伶了。
想到此,胡清云的心思倏地的就动了,如果是小师妹出手,那雅晴是不是还有希望……
“师妹!”
孟彤被胡清云骤然一副饿狗上身,见了肉骨头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连忙跳开了两步以测安全,“师兄,你说话就说话,摆出那种鬼表情做什么?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你师兄我如此风流倜傥,学识渊博,你这丫头竟然嫌弃我长的吓人?”胡清云黑着脸作势撸袖子,“你今天要是不能把话说清楚,顺便将功折罪一下,看我怎么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