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月和苏智肩并肩走着,沐浴着阳光,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苏智打破了沉寂,他的双眼直视前方,说道:“鸭肉被我母亲做了手脚,你早就知道对吧?”
苏皓月没有说话。
“你特意请我来,让我品尝你的手艺,也是为了逼迫我母亲现身,自曝其短,对吧?”
苏智的声音冷静而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苏皓月猝然一笑:“没错,二哥的意思,是想为三婶来向我讨公道吗?”
苏智沉沉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苏皓月一愣。
“我母亲想要陷害你,我替她向你道歉。”苏智的声音中是压抑着的痛苦:“我劝过她很多次,可她就是不听,一意孤行,最终铸成大错。好在,皓月你聪颖过人,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苏皓月脚步一顿,又很快跟上了苏智的步伐,她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倾听着。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特别偏激、易怒,一点小事也会让她大发雷霆。不瞒你说,有时连我都难以忍受她的敏感。”苏智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她是觉得父亲走得不明不白,让她很难接受。而我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被痛苦包围着呢?可我不能表现出来,为了让父亲的冤屈能有朝一日沉冤得雪,我不得不隐忍,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只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孤独前行。我的痛苦,又能向何人诉说呢?”
说到最后,苏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长久克制的悲愤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击垮。
苏皓月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淡淡说道:“人这一生,总要经历大大小小无数考验。压力,每个人都有,你要学会排遣,而不是一直憋在心里,这样长此以往,再强大的人也会崩溃的。”
“你要相信,阳光最终会穿破阴霾,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最后,苏皓月还加了一句:“如果真的很难承受,你可以来找我倾诉。说出来,人也会好受一些。”
苏智看着苏皓月真挚的双眼,心中满是感动:“三妹,我母亲这样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害你,你还能不计前嫌地帮助我。作为二哥,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苏皓月眉眼平淡:“你是你,三婶是三婶,我不会混为一谈。不过,二哥我也同你说过,三婶如果执意要与我为敌,我也不会心慈手软。这话,我可不是说说而已。”
苏智一惊:“这我自然知道。唉,我再好好劝一劝她吧。”
“嗯。”
苏家里虽然是危机四伏,苏皓月和吴若彤两人一拍脑门儿决定创立的竹影文社却形势大好。京都中与她们合作的各大书斋的掌柜们也很有头脑,纷纷打出了澜公子这块招牌,为横空出世的《竹影文集》作噱头。
附庸风雅的公子闺秀们果然十分买账,得知《竹影文集》有澜公子作的序,全都争先恐后地疯抢,不一会儿,先前刊定的五千本就被一抢而空。掌柜们见此书的销量这么好,于是便找到了联络人向青,请求加印一批。
博雅楼雅间内,向青正在征求苏皓月关于是否加印《竹影文集》一事的意见。
“小姐,奴才认为咱们可以趁热打铁,趁着《竹影文集》大卖,通知工厂加班加点赶印一批出来,投放到市面上去。”向青汇报完《竹影文集》的售卖情况,还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苏皓月却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此事暂且缓一缓。现在买到此书的人毕竟是少数,只有这些人将书大肆宣扬,让更多的人知道,从而刺激他们拥有此书的欲望,才是咱们加印的最佳时机。”
“但是小姐,您怎么知道买了书的人会大肆宣扬呢?”向青不解地问道。
苏皓月抿唇一笑:“放心吧,你以为他们买书都是为了品读吗?大部分人不过是为了跟风罢了。而这些跟风的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能够拥有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正是他们身份价值的体现,你说他们会不会大肆宣扬呢?”
向青听后,点点头道:“小姐说的对,那我先回了书斋掌柜们的请求,让他们稍安勿躁。”
苏皓月颔首:“去吧,把握好分寸。”
“是。”
向青刚欲退下,苏皓月却叫住了他:“对了,在门口将竹影文社的招牌竖起来,就挂在博雅楼牌匾的旁边。再加一张公告,凡是有佳作者,不拘是诗词还是文章,都欢迎给文社投稿,文社会择优而录。被录用者可来本社领取笔墨费。”
“是。”
“你的才学我是知道的,收到的投稿就由你来过第一遍,你挑出写得不错的,再拿给我。”苏皓月顿了顿又说:“这样下来,你的任务就更加艰巨了。这些时,你也多观察观察,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培养一下,来做你的副手,帮你分担一点工作。”
“谢小姐体恤,奴才知道了。”
第12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向青退下后,不一会儿,苏皓月的客人就来了。
“皓月,等久了吧?”吴若彤笑意盈盈地推门进来,款款走到苏皓月的对面坐下。
“没有,我也是刚到。”苏皓月看着她,笑着说道:“怎么样,《竹影文集》大获成功,我就说你一定能行的吧?”
一提到这个,吴若彤浑身上下都闪烁着兴奋地光芒:“皓月,这可多亏了你,你帮我达成了多年来的心愿。若不是你找来澜公子为文集作序,这书又怎会一下子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呢?从文章的选择到纸料的设计,每一个步骤都是你亲力亲为,所以说啊,《竹影文集》的畅销,你的功劳最大!”
苏皓月谦虚地笑了笑:“如果《竹影文集》的内容空洞,就算是有澜公子的鼎力相助,有再多五花八门的心思,这书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纵使博得了一时的眼球,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评如潮,供不应求,你可不要过于自谦。”
紫鸢一边笑着为两位小姐斟茶,一边说道:“依奴婢看,您二位都是了不得的才女,《竹影文集》能获得这样的成就,二位都功不可没,你们就不要再相互推脱啦!”
苏皓月和吴若彤听后,相视一笑。
“对了若彤,咱们的文社想要壮大,得要一个根据地。我认为文社在还没有完全成气候之前,可以把根据地设立在博雅楼内,凡是想要投稿的都可以来这里。博雅楼每日接待的文人墨客不知凡几,对咱们文社可以起到不小的宣传作用。”苏皓月喝了一口茶,说道。
“可以在博雅楼设立我们的文社吗?”吴若彤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博雅楼肯不肯帮忙呢?据说这店的掌柜是一位叫向青的公子,他年纪不大,为人却十分沉稳老练,从不向权贵低头,可见这人的背景不简单。就怕他眼高于顶,不愿意掺和咱们的事呢。”
苏皓月放下茶杯,淡淡道:“这个你放心,向掌柜与我有些交情,他也很看好咱们的文社,愿意帮忙。我已经同他说好了,明日他就会将文社的牌匾挂在外头。”
“哇!皓月,你真是神通广大啊!”吴若彤的双眼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我觉得你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难题在你这儿都能迎刃而解,太厉害了!”
苏皓月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摆摆手说道:“你也太夸张了。你这样信任我,搞得我很有压力呀!万一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我都不好意思找你帮忙了。”
“哈哈,你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绝对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嗯!一言为定!”
两个小女子在说笑中,渐渐地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几日后,一件事如同空中闷雷,惊动了整个朝野。
礼部左侍郎秦海义与友人在酒楼中小聚,可在归家的途中因为醉酒,不慎跌入了西晴湖,竟溺死了!
在会试马上就要开始的节骨眼上,主考却骤然离世。礼部尚书郑磊逮住机会,在皇帝面前好一番运作,又极力为苏镇山作保。皇帝反复斟酌许久,最终主考官一职还是落入了苏镇山的手中。
苏睿这一下算是扬眉吐气了,与人交谈中言语也不免轻浮了些。
国子监有些小人纷纷私下跑去恭贺苏睿,按理来说,朝中官员薨逝,苏睿就算再得意,也该收敛一些。可是由于苏镇山一直以来的消沉,以至于他在学堂里的同窗面前也抬不起头,好不容易苏镇山重揽大权,苏睿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只见他满面红光,对来恭贺之人装腔作势地说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楚弓复得尔。我父亲操持会试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现在仅凭些闲言碎语就要换人,老天爷也不会答应。”
这话本来私底下说一说也就罢了,可是苏睿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他面对的这些人并不是可以掏心掏肺的至交好友,而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他们的嘴,一向是靠不住的。
很快,苏睿的这段话就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听后,气得猛地一拍御案,怒斥道:“什么混账话!苏睿这个混小子,枉读诗书多年,言行无状,毫不自重。什么楚弓复得,朕赐予他父亲官位,是要他父亲为国效力,他倒好,竟把主考官一职当成他父亲的私人财产了。还有什么老天爷不答应?!他的意思难道是,朕违逆了天意,这才让接替苏镇山的秦海义命丧黄泉了吗?”
旁边侍奉的太监都被皇帝这疾言厉色地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罪。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子不教,父之过,真不知道苏镇山是怎么教儿子的,竟让他这么不知检点!”皇帝板着脸,攥紧了拳头,指节也微微发白。
看来苏睿的一番话确实戳中了皇帝的怒点,让这位本来还算得上公正严明的皇帝也难免迁怒到了苏镇山身上。
可是一想到现在形势特殊,会考将近,一时间确实也找不到比苏镇山更加合适的人选,总不能因为苏睿几句话就影响到国考吧。所以皇帝不得不为大局着想,暂且将此事按捺下去。
五皇子府。
魏景琰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目光却不在佛珠上,而是落在了房间的某个角落,若有所思。
朗乾手摇折扇,缓步而来:“殿下,您找我?”
魏景琰一见他,面上添了三分笑意:“坐吧。”
朗乾也不客气,拉开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他暗暗观察了魏景琰的神情,知道他在为何事烦恼。于是他轻笑一声,说道:“殿下,苏大人重新被陛下任命为会试主考,这本是件好事,可您却并不高兴。属下猜测,您是不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魏景琰对朗乾捕捉人心的本领微微吃了一惊,转而说道:“正是。让本宫疑惑的是,这次出面保苏镇山的,竟然是郑磊。他是三哥的人,从来都和苏镇山势同水火,暗地里两人较了不知道多少年劲。苏镇山对尚书之位虎视眈眈,所以他失势,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郑磊了,可这次郑磊却突然转过头来帮他,不是太奇怪了吗?”
朗乾顺着魏景琰的话往下说:“反常必为妖。殿下认为奇怪,是站在两人处于对立的角度上去考量的。可若是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郑大人出手相助,也就说得通了。”
魏景琰心中一惊,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你是说,苏镇山已经背叛了我,和三哥结成一党了吗?”
朗乾却没有把话说死:“现在这些都不过是猜测,贸然下结论为时过早。殿下何不去侧面打探一番,等找到了确实的证据,再做打算呢?”
“去向谁打探?”
“苏大人老谋深算,肯定不会将真实想法轻易表露出来,一个处理得不好,容易打草惊蛇。依属下之见,苏家这么多人,殿下何不去找一个熟络一些的,问一问苏大人近些时日都与何人接触过呢?”
魏景琰想了想,觉得朗乾的话有理。
“苏家众人中,除去苏镇山父子,也就只剩苏家二房的嫡女苏皓月与本王有些交情了。可她一个深闺女子,又怎么会知道苏镇山的行踪呢?”
“不去试一试,殿下又怎知会不会有意外的收获?”朗乾笑得十分高深莫测。
魏景琰眼波流转,向门外唤道:“去苏家传话,三日后邀苏小姐博雅楼一聚。”
此时的苏家望月阁,苏皓月正和苏智商讨着关于秦海义突然身亡一事。
“三妹,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此事蹊跷的很。”苏智面色阴沉:“虽说是夜晚,但是西晴湖旁边是繁华的夜市酒楼,又不是荒郊野外,秦大人落水后又怎么会无人相救呢?就算是醉酒,落了水也该清醒了,秦大人又怎会不大声呼救呢?就这样丧了命,说出来真是匪夷所思。”
“而且还是在这么微妙的关头,确实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苏皓月抿唇笑着说:“我看,是有人铁了心要除了这个绊脚石,好让大伯重新上位。”
苏皓月正说到了苏智的疑心上,他在听闻秦大人去世的消息时,就怀疑是不是苏镇山动的手脚,现在一听苏皓月的分析,他的怀疑也由三分变成了五分。他说道:“看来大伯这是为了揽权,不惜对秦大人痛下杀手了。”
苏皓月却轻轻摇了摇头:“此事,大伯应该并不知情。”
苏智有些听不明白了:“为什么?”
第124章 玉佩
“理由很简单。秦大人一死,拥有丰富主考经验的大伯必然成了接替秦大人工作的最佳人选,换句话说,他就是最大的得益人。这样一来,任谁都会怀疑是不是大伯杀了秦大人。就算大伯想要重揽大权,你觉得,他会铤而走险,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借此事嫁祸给大伯?”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准确地说,不是嫁祸,是威胁。据我所知,大伯已经和三殿下珠胎暗结,此事很有可能就是三殿下为了将大伯紧紧捏在手心里,而布的局。”
苏智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呢!据说这次在陛下面前为大伯作保的,就是礼部尚书郑磊郑大人。我还在奇怪他为何会突然帮大伯说话,原来是大伯也上了三殿下的船,变成了他们的人了。”
“大伯倒戈相向,背叛了五殿下。三殿下为了避免大伯再次倒戈,背叛于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杀掉秦大人,不仅能够让大伯重新成为会试主考,更多的则是要拿捏住大伯的把柄,将他与大伯之间的盟约暴露在五殿下面前,这样,大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只能死心塌地地供三殿下驱使。”苏皓月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三殿下这一招,还真是阴毒得很啊。”
苏智听后,恍然大悟:“帮了大伯,却又将他推向深渊。这位三殿下,城府深不可测。”
“这下,有的人恐怕要着急了。”
苏皓月话音刚落,就听见紫鸢进来禀报:“小姐,五殿下邀请您三日后在博雅楼小聚。”
苏皓月和苏智相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