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话,新露和秋霜自然都收好了。
伏廷被她盯着,扫了眼一旁的队伍:“昨晚我以为你要说别的事。”
“什么事?”
“那叫你不舒服的事。”
栖迟这才转开眼:“没事了。”
伏廷看了看她:“真的?”
“嗯。”
他手扶她一下:“上车吧。”
其实已经知道那日崔明度也去过茶舍,但他不至于怀疑栖迟,只是猜出必然是二人说了些什么。
李砚正在旁踩蹬上马,看到栖迟过来,嘴一动:“姑姑……”
出发前他才得知了姑姑也要一同回光州的事。
“走吧。”栖迟打断他,去了马车旁。
新露来给她系披风,她特地嘱咐将占儿抱来她车上。
远处,有洛阳城中闻风赶来送行的官员,齐齐整整十来人站在大道一边,一见车马动了便拱手施礼。
然而不用看也知道是来送伏廷的。
如今的安北都护府,何人不高看一眼。
至于光王府的世子,大约无人注意。
……
车马上路,前往光州。
此去很远,伏廷是自己要送李砚的,不能耗上太久,因而走了条捷径。
避开官道上必经的大城镇,只走乡野小道,路虽难行,一来避人耳目,二来也免于其他官员招待,否则势必要耽误更多时间。
一路上,栖迟几乎不假人手,始终亲自抱着占儿。
占儿近来会爬会坐,便显得分外顽皮,动不动就在车里动来动去,口中说着叫人听不懂的呀呀声。
栖迟抱着他,在眼前教他唤“阿娘”。
风吹着帘子,一下一下地动,他张着嘴只会咿呀。
还是太早了,她只好作罢。
她将占儿抱在怀里,挑开帘子看一眼车外,伏廷打马在旁护着,李砚跟在后面,远处是种着庄稼的田野,风里有了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南方的温和已能感觉到了。
临晚时分,队伍抵达一间官驿,距离光州仍有一段距离。
栖迟下车时,仍抱着占儿。
官驿前赫然站着一队齐整的带刀护卫,一行数百人,看到她便见礼,齐声呼:“县主。”
随即又转向李砚,呼:“世子。”
伏廷下马,扫了一眼,问她:“光王府的?”
栖迟嗯一声,是临走前叫秋霜安排的,皆是光王府的府兵。
伏廷又看一眼,再看她:“不要我送了?”
“就在这儿吧,圣人随时都会要你去长安。”她看了看他,转头进了官驿。
伏廷看出她眼中意味,跟了过去。
众人趁机卸车喂马,暂时在官驿里安置下来。
进了房中,栖迟抱着占儿,就站在窗边。
伏廷进去,看她这模样,忽而就有了分别的意味,走近说:“我的东西也都带上了,送你们到了地方就直接入都,返回就来接你。”
栖迟没做声。
伏廷看了眼她怀里的占儿,发现她连日来总是抱着,解了刀,过来接手:“我来。”
栖迟先没让,头抵着占儿的额头靠了靠,才递给他。
占儿还支吾了两声,不想离开她怀里,最后被伏廷牢牢扣着,只能安分地扯他的军服衣领了。
他心想就要与他分开了,这小子竟也不见与他亲近。
栖迟忽然说:“让占儿跟着你吧。”
他眼扫过来:“为何?”
“跟着你我放心。”
伏廷不语,上下打量她:“难道你怕光王府不安全?”
栖迟摇头,光王府自然安全,否则她又岂会回来。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给他:“这个你回程时再看,我们就在此暂别。”
伏廷一手抱着占儿,腾出只手来接了。
第八十三章
秋霜捧着光王私印来还给栖迟时, 恰好看见大都护自房中走出, 臂弯里还抱着占儿。
她忙退避让道,就见大都护直接往外走去了。
待人已走远, 她走入房中,就见栖迟站在窗口,遥遥望着窗外。
“家主, 大都护这是……”
“他走了。”栖迟望着外面,一动不动。
外面马嘶远去, 伏廷坐上了马,朝她这里看了一眼,转头, 身影自眼中远离。
占儿在车中乳母的怀中。
秋霜吃了一惊,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队伍整个行远,栖迟目光往上, 看了眼官驿上飘着的旗帜, 上面写着:淮南道官驿。
整个淮南道,官驿有许多, 但这一处,是他们的分离之处。
她没回头, 伸出手。
秋霜这才想起来意, 将私印送上。
栖迟收起来, 握了下手指,方将怀中抱过占儿的感觉给缓去了。
而后那只手伸入怀里,拿出一本账册, 递给秋霜:“交代商队去办,办完后就将这本册子烧了。”
秋霜打开匆匆一观,诧异地瞪大了眼,甚至往门口看了一眼,心惊胆战地放低声音:“家主怎会要商队买入这些……这、这些可是重罪啊。”
“那又如何?”栖迟轻笑一声,想着刚刚离去的伏廷和占儿,低低说:“如今的光王府,还有什么可惧的?”
……
伏廷出发到半路,忽有自洛阳方向快马飞驰而来的信差送来了报信。
他勒马停住,接过来看完,下令原地等候。
附近只有村郭,并无可落脚之处,眼前只有一条不算平整的土道,也只能在原地等候。
众人原先未能落脚,此时正好停下休整。
伏廷下马时刚好听见占儿在哭,乳母在车中哄个不停。
这小子向来很乖,平时哭的并不多。
他吩咐左右:“去抱来。”
一个近卫立即过去传了话,倒让乳母吓了一跳,还以为大都护嫌她照顾得不好,掀了车帘,战战兢兢将孩子送了出来。
近卫将占儿抱过来,伏廷接了,他倒是不哭了,只是还一抽一抽的。
伏廷拇指抹去他小脸上的泪痕,想说一句“男子汉哭什么”,可毕竟还小,拍了拍他的背,抱着他在附近走去了一旁的树荫下。
天上还有日头,却也不烈。
近卫们跟随伏廷久了,最知道他刚硬的秉性,哪里见过他这么照顾小孩子的时候,一群人交换着眼神,只当没看见。
等了约有三刻,远处马蹄阵阵。
一人骑着马飞驰到了跟前。
马上的人一跃而下,开口就唤:“三哥!”
是罗小义,入了中原,身上穿上了寻常的胡衣,乍一眼倒瞧不出是个将军了。
伏廷抱着占儿从树荫下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方才那信差来送信便是说他来了,正在寻他们。
罗小义也真是赶巧了,一路紧赶慢赶地到了洛阳,恰逢他们离开,也不清楚是走的哪条道,只好托了信差帮忙找人送信,一面自己追了过来。
好在追的路线倒是没错。
“原本是要按三哥说的继续接应阿婵的,可她说消息要亲自给你。”罗小义说的有些讪讪,其实明白肯定是曹玉林觉得消息重要,可说出来又好像显得自己不被曹玉林信任似的,才落得这么个结果。“我来是觉得情形不对,有其他事要与三哥说。”
“什么事?”伏廷问。
罗小义凑近一些,低语道:“前些时候瀚海府中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因着不是突厥人,起初我没动他们……”
“又是来查她的?”
“不是。”罗小义摇头,知道他说的是查钱的事,接着说:“不是查嫂嫂的,嫂嫂那身份,倘若不是当初她自己露了马脚给咱们,咱们也未必查得出来,别人又哪里查得到。这回却是查世子的。”
他细细地说,那一行约有三四人,俱是中原人,凡是有关李砚的人和事都被摸了一遍,连在都护府里教授李砚读书的那个老先生也不例外。
伏廷面色沉凝:“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