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起身问个清楚,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为什么他浑身都不能动了!连脑袋都动不了!长大了嘴巴想说话,也只发出一阵啊啊的乱语!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正当他万分惊恐到红了眼的时候,屏风外才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他立马转动眼珠,没片刻便看见头发斑白的苏玉容坐在了床边,冲他阴测测的笑着:“醒了呀。”
封于修一见这个老恶婆,就不停啊啊大叫,似乎是在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玉容见他这无比愤怒惊慌,却无能为力的样子,笑的十分开怀:“封于修,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中风了。”
封于修闻言,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他身体一向极好的,每日里还能耍枪大半个时辰,他怎么会得这种病?
苏玉容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啧啧一笑:“瞧你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真是惨啊……中风后人会变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吧?”
“那我现在告诉你,中风后你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每日里都只能躺在床上,跟那刚出生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一样,等着人喂你吃喝,管你拉撒。啧啧,是不是感觉很耻辱?很想死了算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解脱的!我会让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好药好饭的养着你,我要让你躺在这床上长命百岁!”
“啊!哇啊!”恶毒的贱人!等我好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玉容此刻心情舒畅的很:“封于修,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想看见我?”
“啊!啊!!”封于修胡乱的大叫着:你滚!你滚!滚的越远越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苏玉容看着他疯了一样的大叫,恨极了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瞧瞧你现在,像猪一样只哇乱叫,我看在眼里真是解气啊!你终于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了!”
“哇!啊!”封于修胡乱喊着,圆瞪的双目中,终于流泻出一丝慌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对我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苏玉容看着他的眼神,挑眉讽刺一笑:“呦,这是怕了?”
封于修怒瞪:谁怕了!爷才不怕你这老恶婆!
苏玉容伸出苍老的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脸,明明该是温情的一幕,可她的目光里却尽是阴暗森冷的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因为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报答你,年轻时对我的那些好啊!”
这一刻,封于修看着她的目光,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觉得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稳定更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第3章
因为苏玉容说了要好好照顾这个老家伙,所以就在房间里面对面摆了两张床,一张靠着南墙,一张靠着北墙,还好房间足够大,两张床中间还摆着宽宽的一张桌子。
年纪大了以后,苏玉容喜静,院子里的下人也少了许多,近身服侍的除了现在年迈只能陪着她说话的阿瑜之外,只有三个大丫头,静云,槐儿,小九。
这三个丫头是她身边的得力人,她可舍不得让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宝贝疙瘩,去伺候那个死老头的吃喝拉撒。
于是就让管家又送来八个懂事的丫头,分为白夜两班,一班四个来轮流伺候那老东西。
天黑之前,外间和里间都重新布置好了,外头偏厅里,苏玉容将那些没用的架子等物都让人清了出去,然后放了一张软榻挨着窗子,软榻边上放着桌子,上面摆着香炉茶盏花瓶等物,她决定以后白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在这儿消磨时光,晚上睡觉再回屋里。
过了没多久,晚饭摆了上来,三荤六素两汤,面食粥品米饭都齐活儿。她牙口不是很好,所以桌上的饭菜也都以软糯为主,阿瑜年纪大了,黄昏时就出府回家了,现在身边伺候的是槐儿。
轮流到了晚上来伺候封于修的丫头们就在里间候着,时时刻刻的看着床上的老家伙,只要他张张嘴,叫一声,丫头们就立马行动起来。
一人端着茶盏,一人去拿尿布,一人掀开被子看是否拉撒,一人则去准备清洗的热水。
封于修就怒瞪着一双眼,任由这些丫头,灌他水,掀他被,解他裤子换尿布,最后还得洗屁股……
他想死,万分万分的想死。
想他堂堂爵爷,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如今居然沦落到这种毫无尊严的地步,这样活着简直比死还让他痛苦万分!
可他现在连死,都做不到,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没有能动的地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何其悲哀?
槐儿给她盛了一碗鱼汤,看着里头服侍的丫鬟拿了新褥子进去,低声问:“老夫人,老爵爷也该用饭了,您觉得给他吃点什么合适?”
苏玉容看着摆了满桌的饭菜,做的都挺好的,很合她的口味,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那碗皮蛋瘦肉粥上。
虽然她和封于修之间没有夫妻情分,但她还是记得,封于修此人最厌恶的食物就是皮蛋,他觉得这东西很恶心,从来都不肯入口。
苏玉容眉头一挑,眯眼笑着,指着那碗皮蛋瘦肉粥,“槐儿,这个粥有肉有蛋,又十分软糯,最为养生养胃不过,叫里头的丫头来取,喂老爵爷吃下。”
槐儿对封于修的喜好不清楚,毕竟封于修积年累月的从不在正院用饭,所以闻言便转过身,叫里头的丫头来端走了这碗粥。
丫头将粥端到了封于修的面前,刚刚挖了一勺凑近他唇边,就见他瞪着眼珠子,骇人的很,丫鬟的手一抖,差点粥就洒了!
封于修快要气死了,怒瞪着丫鬟:我不喝这个恶心的东西,换一个,换一个!
可是丫鬟哪能看明白他什么意思,还以为是烫了,放在唇边吹了吹,又递过去直接将勺子塞进他那微微歪斜合不上的嘴里,可下一瞬,那倒进去的粥,就被吐出来了,黑白相间的粥一下子流进他脖子里,他恶心的差点翻了白眼晕过去!
旁边候着的丫鬟急忙拿过帕子来擦,端着粥的丫鬟见擦干净了就继续喂,可喂进去的必定会吐出来,如此好几次,封于修也没吃进去一口,净看着他瞪眼珠子了!
丫鬟小良实在是没办法了,端着那碗粥哭着出去,跟苏玉容说:“老夫人,都是奴婢没用,老爵爷不喝奴婢喂的粥……呜呜……”
苏玉容刚吃过饭,正在喝消食茶,见小良被那老东西气的直掉泪,心里都要笑翻了,面上却故作一副愁绪,说:“老爵爷向来都是刚强铁汉,不吃东西这想必是接受不了不能动的事实,想要绝食呢……”
小良抹着眼泪,使劲儿的点头,对此说法万分赞同。
“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丫头,这事儿不怪你,你把粥给我,我去喂。”说着,她便慢吞吞的起身,接过小良手中的粥,走进了内室。
走到了床边,她就看见封于修瞪的满是血丝的那双眼,心中解气的直笑,却还要故作心疼,说:“你说说你,不吃饭是不是想绝食?小良喂你粥你不喝,都把孩子吓哭了!如今你既然成这样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俗话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赶紧的听话,把粥喝了啊。”
她说着,挖一勺子粥倒进他嘴里,果然人家怒瞪着眼珠子吐了出来,那目光似乎是在说:老恶婆,我知道你是故意给我吃这恶心的东西,我绝不让你得逞!饿死我也不吃!
苏玉容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眯眼冷冷一笑,年轻时你为了小妾没少跟我吵架令我生气,如今不过让你喝口不爱的粥你就气的要死,我就要你喝,看你能奈我何,“小良,去拿一柄长勺。”
小良片刻之后拿着银制的长勺过来递进苏玉容手里,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苏玉容看着封于修那好似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那双牛眼,冷冷一笑:“小良,我用勺子压着他舌头,你趁机喂粥,懂吗?”
小良点点头,端好粥,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架势。
“啊!啊!”封于修看着她手里的长勺,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老恶婆,滚远点!
苏玉容看着他的眼神隐晦一笑,转眼脸上就换了悲伤的表情,“爵爷,我知你心中难受,可饭还是要吃的呀,乖,张嘴,啊~~”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狠狠捏住他下巴,将长长的银勺塞进了他的口中,用力压着他的舌头:“小良,快!”
不过片刻,一碗粥就被喂进去干净,小良高兴的擦擦头上的汗看着苏玉容:“还是老夫人您这个方法好,不然爵爷真的要饿坏了!”
封于修快气死了:大爷不饿!大爷想吐!想吐啊!
苏玉容笑容满面,看着这个将满腔愤怒都集中于眼球之上的老家伙,体贴的拿着帕子给他擦嘴角,“虽说方法粗鲁了些,可为了爵爷能好好的,我也只能如此了,希望爵爷能明白我一番苦心!”
小良感动的要掉泪:“老夫人别担心,老爵爷定能明白您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封于修此刻内心:小良你瞎呀!瞎呀!苏玉容那是什么见鬼的苦心?那明明是一颗蛇蝎毒心!剧毒的!
作者有话要说:定时六点钟,每天睁开眼就可以看更新,我爱你们吧
第4章
苏玉容见他生气心里就舒坦了,走到自个儿的床边矮榻上坐下,片刻后小九端来了泡好的艾草水过来给她泡脚,一边开始给她松发按摩。
她没事儿就一直盯着对面躺着的老家伙,他现在闭着眼,跟死了一样安静的躺着,几个丫鬟伺候的很得力,时不时的掀开被子看看他有没有尿床。
没多久小辰端来了睡前的药,坐在床尾轻轻的吹着,吹的差不多了看着苏玉容:“老夫人,这是老爵爷今日最后一碗药了,奴婢这就给老爵爷喂下。”
苏玉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你仔细别呛着老爵爷。”万一呛死了那多没劲……
“是。”小辰和小美两人一人扶着封于修的脑袋,一人喂药,许是封于修不想死,又或许是不想被那柄长勺折磨,这一次乖乖的喝了巨苦的药。
小美见他眼睛使劲挤着,料想他是觉得苦,就拿了桌上准备好的一粒糖想要塞进去,苏玉容一见立马拦着,眸中幽光闪过:“小美,别给他吃,那糖豆又圆又滑,老爵爷如今嘴巴不好使,一会儿这糖豆呛到他可就糟了!”
小美闻言自己差点犯错,吓得脸色都变了,立马将那糖豆拿过去,可躺在床上的封于修却使劲儿瞪着小美:拿回来!大爷苦死了!要吃啊!
苏玉容年纪大了,对这些如花似玉的丫头们很是宽容,见小美害怕了,摆手笑笑:“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怕苦着老爵爷。可老爵爷什么人,年轻时带兵剿过匪,伤可见骨也没皱过眉,更遑论这碗苦药?”
床上躺着的封于修,此刻那双眼里满是疑惑,当年他去剿匪的时候,是受过一次重伤,后背长长的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差一点都没熬过来。
可是那时候女儿青青已经出生,他们两个人已经极其厌恶彼此,剿匪回来也未歇在她房中,他受伤的事儿也从未告知她,她是如何知道的?
提起这件事来,苏玉容松弛的唇角便浮起一丝冷笑,当年他受伤的事儿一开始她是真不知道,是柳氏那贱人在屋里哭了两天之后她才知道的,原来封于修受伤后给那贱人写了一封信。
是专门写给那个贱人的,而她作为正妻,却连他的一张纸条都没得到。
呵呵……多讽刺啊。
所以自那日起,她天天盼着他死在那儿,这辈子别回来恶心她,可是人家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想起往事,苏玉容心头就一阵闷疼,难受的靠在了床头,挥退了丫头们,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女儿小时候最爱的布兔子贴在脸上,压住那酸涩的眼眶。
屋中只剩他们两个老家伙,寂静的叫人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封于修睁开眼,尝试着慢慢的转动脑袋,转了一点后就看见那个老恶婆抱着一个白色的布偶兔子……他双眼微微疑惑,在脑海里思索了许久才想起,这好像是青青小时候爱玩的……
一时间,他看着苏玉容那苍老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竟浮起一丝怜悯来。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他给女儿找了江南的夫家后,苏玉容是如何同他大闹的。
她跑去了他的书房里,让他和江南退婚,不许他将女儿远嫁。可那时他对她极其厌恶,怎么肯让她毁了女儿的好婚事,自然不肯妥协。
后来她就疯了一样哭的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将他书房的书籍摆设一通打砸,还要拿火烧……他怎么肯让她烧?
就掐住她的手腕叫她别发疯,可她根本不听,张口就咬上他的手臂,死死的咬住,出血了都不肯松开,像是要啃掉他的血肉……
他痛极了,怒极了,一把将她甩开,她的头磕到了桌角上,受了伤,流了血,她却好像不知道痛一样,癫狂的指着他又哭又笑,说他冷心绝情,说他定会不得好死……
那时候的他,似乎有那么一刻,觉得她很可怜,可那一丝丝的怜惜,抵不过对她深深的厌恶。
后来借着她养伤之际,他将她困在主院之中,迅速完成了女儿的婚事,再后来,她大病了一场……
回想往事,再看如今,他静静的看着抱着女儿布偶暗暗流泪的苏玉容,忽然明白了当初她为何那般的歇斯底里不肯女儿远嫁。
她怕孤独啊……
她就生了女儿一个,如今却远在江南,三五年回不来一次,像这样想女儿想到,抱着布偶哭的夜,她经历了多少?
封于修忽然就心情沉重了,他觉得自己年轻时候,或许真有些地方做的不对……
过了没多久,夜间伺候的丫头过来查看封于修是否尿床,动静惊扰了刚刚睡着的苏玉容,她深深皱着眉头,看着那忙碌的两个小丫头,说:“以后夜间给老爵爷褥子铺厚一点就行,只要他不叫着喊人,你们就不要动不动进来折腾,吵得我头疼。”
“都是奴婢们不好,老夫人莫动气,奴婢们给老爵爷换了褥子这就出去。”
而此刻躺着的封于修心中对她刚有的那点愧疚顿时就气没了,这个老东西什么意思?
怕折腾她睡觉可以将他挪到另一间房里啊,为何非要两人同一间?还夜里不要丫头进来换褥子,他现在拉撒全靠人照顾,一夜不换褥子,要不了几天他屁股上的皮能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