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赢皱着眉头看了半响,默默的说:“要不我给你写吧!”
顾南枝摁了一下鼻涕,“不用,这样可以激励我加快练字的速度,保准以后写的比你还好看。”
沈赢说不出话来反驳,不过还是挺喜欢顾南枝把事情规则化的,因为他自觉聪明,也会提前计划好明日事情,将之记在心里,第二天做起来也有条不紊。
但是顾南枝来了以后,总是有各种意外,他也能尽量调节自己的计划,去配合顾南枝。
这一点没有人教过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能无师自通这一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顾南枝要是没有前世记忆,压根就做不到如此。
喜滋滋的看了小半天以后,顾南枝忽然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粗苯丫头,顶多记忆力好一些,这些计划表格东西都顶新潮的了,要是心思细的人肯定能发现端倪,这样想来,不禁吓的一身冷汗。
她转头小声的问:“沈赢,你不问问我这些东西是和谁学的吗?”
沈赢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蹙眉问:“这还用跟人学吗?”
顾南枝翻白眼,这天才都和别人不一样,好了,完全不用担心别人发现她的不同了,毕竟和沈赢一比,她就泯然众人。
如果说顾南枝是得益于前世的义务教育,那么沈赢就是天生聪慧。
计划表格这样的东西,她要给别人发现,怎么都难以蒙混过关,但是对方是沈赢的时候,他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怀疑顾南枝来历的人,因为什么事情在他看来都简单无比。
大抵从他出生以后,就很少和外面人打交道,从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所以给顾南枝营造了一个很好的环境,不必担心害怕被发现端倪。
顾南枝收起自己的心思,转头看着沈赢把纸张揭了,然后在自己的练字纸上重新誊写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贴上去。
沈家有很多田地,每年收上来的租子那都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作为老百姓没什么都不能没有田地,沈家几乎可以说掌握了这个镇子上所有人的命根子。
沈赢也是想从这上面着手,田地是最重要,但从上次去庄子那里收租子,就没有出过远门一次。
这几天,沈赢起色好了许多,一家子人都觉得是顾南枝天天拉着沈赢走动的缘故,何醒夫和沈渔在一起商量以后,决定让沈赢去后头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正好带着老太爷一起,在那边修养修养,也让小夫妻两多相处。
毕竟镇子上人来人往的,虽然热闹,但不适合病重的人待着。
何老太爷一听这话,立即赞同,表示自己年事已高,也要跟着去享享福,在庄子还能教习两个小孩。
这么一说,这件事情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就这么定下来了。
毕竟以前没有顾南枝,他们也想过把沈赢送到庄子上去,但是沈赢独身一人,他们实在不放心,但是若找人陪他,又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有了顾南枝,她机灵又聪明,出身农家,比沈赢要懂事的多,日常照顾肯定是没有什么关系,加上庄子里有仆人,何老太爷也跟着去,还真的是件好事。
一打算好,夫妇俩就风风火火的让下人收拾衣裳细软等东西,准备了马车,明天一起去庄子看看。
直到晚间顾南枝他们吃完饭,沈渔才招呼他们过去吃点心,二人才知道这事情。
沈赢到没什么意见,就让沈渔要带够书。
沈渔欢喜,说道:“你去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差人去给你添置新的书,你别担心这个问题,我自然是记挂着你读书的事情了。”
而顾南枝就更高兴了,不在沈府里面束手束脚,能在天高皇帝远的庄子里就能放飞自我了,不过还是忸怩的回答:“一切都听姐姐的。”
沈赢瞥了一眼顾南枝矫揉造作的样子,哼了一声:“你就带一本三字经就很够了。”
顾南枝磨牙,这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早就学完了三字经上面的字好不好!她开始学千字文了!
第二日一早,沈渔就准备三辆大马车,一车放着日常用品和书,还有一些褥子等东西,又怕庄子里没有好吃的,偷偷又塞了几盒蜜饯果子,恨不得把家里能带上的都带上。另外两辆就是沈渔夫妇带着两个小孩,还有何老太爷了。
索性庄子不远,坐着马车也不过几个刻钟,顺着河边远远的就能看见那一排排的白房子,清澈的河水绕过了庄子,两边都是垂柳,再往前还有一大片绿草地,上面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顾南枝探头出去看,一只鸟儿正好飞过,吓得她赶紧钻回来,沈赢瞧见了,脸上忍不住的笑意,“胆小!”
“它突然出现的,我就被吓着了!不是胆小!”
沈赢哼哼,不理她。
沈渔在一边看了,真忍不住的乐,两个人真真是相处的极好,以前的沈赢早熟,对自己的身体知道的清楚,难免有了几分阴郁,加上聪慧,看事情比别人总是多,她担心这孩子太不像个孩子了,根本就来不及品尝成长的味道。
如今到好了,一个南枝,一个北风,却真正好合适。
渐渐驶近,庄子门口已经站了一大家子人,是沈家的家奴代为照看这边庄子的。
彼时,他们都战战兢兢迎接着主子的来到,望着高头大马车缓缓停下来,心里都扑通扑通的,这以往都没有说要来查庄子,怎么如今竟然来瞧这小地方?难不成出什么事情了?
何醒夫最先下来,然后搀扶着沈渔走下来,回头准备抱沈赢下来,却见顾南枝已经拉着沈赢的手,慢慢往下爬了。
沈渔给何醒夫使了一个眼色,叫他不要帮忙,何醒夫如此聪明之人,肯定知道沈渔的意思,也就没有上手去帮忙,转而去扶何老太爷下来。
何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但是身子骨硬朗,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气色一点没差,下了马车以后,看见春光繁茂,反而兴致更加好了。
这个庄子是离镇子最近的一个,也是风光最好的,这里离村子还有些距离,平常采购都是上镇子上的,因为有水有田地,这里是几个庄子中收成最好的地方,所以来照看的家奴都是内里有些关系的。
沈渔自然知道这些,就怕着他们胆大欺主,毕竟沈赢和顾南枝年纪小,何老太爷年纪又大,所以今天也跟着来瞧瞧。
她看着门口站了有十余人,其中有六七个孩子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他们。
为首的是一对年近不惑的夫妇,他们是沈家老管家的姑侄一家,男的叫何顺才,女的姓蔡,两个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乡民,后来生了病,没办法下地了,才托关系来了这里。
后来何顺才的弟弟何顺福瞧见这里舒坦,也非要挤进来,两家人生活的倒也安安分分,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沈渔扫了一眼他们,说:“庄子我很少来走动,也少时间管理,现在庄子田地屋子可有什么状况?”
何顺才脸色发白,自他们接管这里,也是兢兢业业的照看,附近的田地都租给村子里的人了,他们自己垦了两亩田地种菜种粮食,每年收上来的钱粮都给沈府送过去,每个月都能从府里拿到些银钱,每半年都一身新衣裳,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主人家来了,自然是要好好伺候的,连忙一五一十的把前后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庄子统共有六进,以前还住了好些佃农工人种地,后来沈家渐渐的把田地租给村民以后,这里的人就少了,就随意找人来打理这里,每年贴补一些。
村民也都老实巴交的,租着沈家的田地,按时的交粮食,有时候实在是闹荒了,沈家还会额外开恩少收一些。
在这里,沈家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沈渔瞧着他们样子也憨厚的很,一大家子的孩子虽然多,但也不吵闹,说明听话的很,倒挺适合两个小人住在这里。
了解完情况以后,沈渔便告诉他们以后去沈府领钱的时候,可以多领上一钱的银子,每年一人四套新衣裳和点心果子。
何氏夫妇乐坏了,忙着叩谢沈渔。
沈渔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说:“少爷觉得镇子吵闹,想在庄子上读书,大约要住上一段时间,你们小心伺候着。”
何氏夫妇一愣,原来今日来此是这个原因,他们都听说这个少爷的身子骨不好,最近又娶了一个童养媳,看样子是过来养身子,好以后继承香火的。
蔡氏见丈夫有些慌神,连忙堆笑:“夫人吩咐,小人都省的,少爷在这里,别的不敢说,吃喝一定伺候的妥妥帖帖。”
沈渔见这婆子算激灵,也满意的点点头,“少夫人也在这里陪着,以后庄子就由她帮你们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莫不要失了分寸。”
分寸这两个字,沈渔咬的极重,像是命令又像是威吓。
何氏夫妇不敢多言,连忙点头称是。
而顾南枝听见,不由惊诧,她才十二岁,现在就让她管一个六进超大豪华别院,这不是锻炼她吗?是以后要给她搭好基础,打理沈家?
顾南枝实在是佩服沈渔,她完完全全做到了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境界。
单不说顾南枝才进门不过一月,就已经如此信任,心里打着算盘要让她以后接手沈府,这帽子太大了,顾南枝一时半会有些缓不过来。
只是沈赢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时不时的看看何家的孩子们。
何家的孩子们从小到大有七个人,其中最大的有十八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正在看着他们傻呵呵的笑,两只羊角辫一颤一颤的,异常活泼。
说完话,已经近午时了,庄子上的新鲜蔬菜很多,沈渔和何醒夫便留在在这里吃完午饭,随着沈赢和顾南枝在周围走了走,没有多停留,便赶着马车回去。
之后,何家的人都才开始帮忙卸着他们从沈府带来的东西,一一搬进庄子里。
庄子里分东西两处,东为主,西为辅,何家人都在西边,现在他们进来了,自然占据了东边。
东边有三座屋子,一座给何老太爷,一座作为书堂,一座给小夫妻两个。
小夫妻俩自然不是住在一个屋子,而是分在了东屋西屋,这样也是为了方便照顾沈赢。
本来沈渔是想带个小厮给沈赢的,但是沈赢坚持不要,沈渔也就作罢,没想到来了庄子,还是要与人同住,一想到还是和顾南枝,沈赢睡都睡不踏实了。
听着隔壁的声音,沈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只好坐起来点灯看会书,结果这书也看不进去。
这情况还是出生以来第一次,沈赢不可思议,默默的想着,认定得一切都是顾南枝的原因。
☆、第八章刘程璧
吃过早饭,在何老太爷的允许下,两个人不用上课,去周围转一转,熟悉一下。
沈赢不大愿意,有这些时间,不如多读书。
顾南枝自觉是个成人了,而且觉得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成长,像沈赢这样的人,想要探究一切,把所有的知识都灌进脑子里,虽然是很厉害的事情,但是伤仲永也是存在的悲剧,自己要照顾他德智体美劳一起发展。
沈赢自觉也是个大人,耐心陪小孩子玩也是应该的,再说以后是要成为夫妻的,他不想自己的妻子是个傻的,所以勉为其难多陪一会顾南枝。
顾南枝挎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是何家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给她的,据说还是她自己编的。
说来也奇怪,何老大家全部是男孩子,何老二家全部是女孩子,也真的是让沈赢和顾南枝吃惊一下。
“你来过乡下吗?”顾南枝一蹦一跳的跨出门槛,拉着沈赢的衣裳,天真又烂漫。
“有。”沈赢顿了一下,“上一次去你们村子那里。”
顾南枝无话可说,拉着沈赢继续往前走,顺着河湾往前去,边上一排排的大柳树,正摇晃着腰肢,路过一撮软趴趴的蒲公英,指着道:“这个能吃的。”
沈赢无视,径直往前走,“你别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顾南枝:“那是你没有苦过,等你没得吃的的时候,就知道什么都能吃。”
沈赢转头,眼神严肃,“依我之才,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也能保你一生无忧。”
顾南枝唔了一声,不知道现在重新教育沈赢还来不来的及。
沈赢又道:“再往前走,就到村子里了,我们换个方向吧。”
顾南枝踮着脚看了一眼前面,的确隐约能看见几家青烟袅袅,“往左就进河里了,往右你踩进水田里面了。”
沈赢板起脸,面无表情:“那就转身回去。”
“那多没有意思,一起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能瞧见什么好东西。”顾南枝率先走到前面,转头对沈赢笑笑。
走了不远,两个人就看见梗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带着破破烂烂的草帽子,坐在树荫下眠钓鱼,身边还放着鱼篓。
沈赢看了一眼那个人,忽然不走了,拉住顾南枝,问:“可钓到鱼了?”
那个男孩子转头打量着两个人,眉毛一挑,“我鱼篓在这里,自己过来看就知道我有没有钓到鱼,怎么还指望我端过去给你瞧?小少爷。”
“我给你二十文钱,你把篓里的鱼卖给我。”沈赢面色也不改,从腰间系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串铜板。
坐在地上的男孩子立即笑出来了,“那你可不走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