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疑惑至极,走上前一步,看见他背后的鱼篓空空如也,当即也哈哈大笑,“沈赢你可真看走眼了,这里面没有鱼!”
沈赢瞪了一眼顾南枝,走过去把铜钱扔到男孩子的身边,然后一撩衣袍,坐了下来,说:“那我就等你钓上来,不论是什么,我都要了。”
那男孩子笑的更开心了,“小少爷,可不要反悔。”
顾南枝不能理解沈赢什么脾气上来了,但是又不敢扔了沈赢一个人在这里,也干脆坐下来。
沈赢看了一会水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起来,顾南枝凑过去一点,也想看看书,瞧见沈赢手里的拿的是县志,顿时脑袋疼,又退了回去,开始和那钓鱼的男孩搭话。
顾南枝咳嗽一声,故作熟稔,笑嘻嘻的问:“你住在附近的村民吗?叫什么名字啊?”
这附近除了那村落有几户人家,也就沈家这个庄子在这里了。
“你们是那户庄子上的人吧?”钓鱼的男孩不答反问。
“这不成,我先问你的,你回答我,我就回答你。”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听见何家的人叫他们两个人,“小少爷!小夫人!那是山上老猎户家的,叫刘疯子!你们可离他远些呢!”
顾南枝转头看见何老二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脸的担忧,好像怕钓鱼的男孩伤着他们。
“哎呀钓上来了!”
沈赢站起来,对着何老二摆摆手,“你且去忙你的,我自有分寸。”
何老二的嘴巴张的老大,心里想这少爷莫不是脑子有问题,非要和个疯子搅合在一起,自己都提醒他了,还赶自己走,气的掉头就走,可是走一半,又折回去,远远瞧着的,这金枝贵叶的小少爷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啊!
但是沈赢又不愿意他搀和,只能远远瞧着,有什么不对劲就上去搭把手。
反观这边的所谓的刘疯子竟然真的钓上来一条小鳊鱼,不过手掌大小,他手脚利索的把鱼钩取下来,然后把鱼扔进了鱼篓里面,直接说:“这鱼你的了,鱼篓明天还我就成。”
沈赢点头,示意顾南枝去拿鱼篓。
顾南枝一手抄起了鱼篓,一手叉着腰,“喂,你到底叫什么啊?”
那人颇为不在意道:“你家里人不是说了吗?我叫刘疯子。”
顾南枝不爽,这人好像故作高深一样,知道他们是富贵人家,反而有些瞧不上他们的样子,到让顾南枝的血性上来了,“堂堂男子汉,磨磨唧唧像个婆子一样,一个名字有什么不能说?还是说你要嫁人,把你的名字告诉你夫君啊!”
那人气笑了,“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我叫刘程璧。”
顾南枝嘿嘿一笑,看着沈赢直眨眼睛,好像是再说看我多牛,还不是问出了名字。
沈赢无奈的摇摇头,对着刘程璧道:“敝姓沈,单名一个赢。”
那人点点头,把鱼竿别在腰间,然后大步往前走。
见人走远了,顾南枝转头问沈赢,“你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
“好奇。”沈赢并不想多说,只是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顾南枝拎着鱼篓跟着沈赢,看见何老二在后面的树边等着自己,心里忍不住对何老二有些敬佩,他之前提醒他们,但是被训斥了一番,但还是怕他们遇见危险,站在远处看着。
“何二叔,那人是谁啊?”
何老二指着西边的山头,回道:“那是西山猎户家的小儿子,是个疯子,他爹又是个罪民,之前杀过人,可是偏偏运气好遇上了大赦,所以又回来了,村里没人敢惹他们,你们也莫去招惹他。”
顾南枝更好奇了,“为什么叫他刘疯子?”
何老二忽然吞吞吐吐起来,看着顾南枝有些不自然道:“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也是听说的,说他一个人把村子里的小孩子全打的鼻青脸肿,后来村子里的人去找理,他还说就该全部都杀了他们,反正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沈赢皱眉,“他们何时搬过来的?”
何老二想了想,说:“就七八年前,那时候我没有搬过来,少爷问问老哥,他都住了十多年了。”
顾南枝点点头,“平常他们生计是什么?只靠打猎吗?”
何老二说:“那山脚下有两亩田地是他们家的,是老猎户自己垦出来的,平常种点粮食,大多都是靠打猎,然后送到镇子上的酒楼去,反正是饿不死的。”
“那他们家里就两个人吗?”
“是的,刘疯子也都是十七岁了,老猎户也不给娶媳妇,这村子里估计也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说不定正攒钱去山沟里买一个回来呢!”
听到这里,沈赢脸色一冷,赶紧去看顾南枝。
只见顾南枝笑笑,脸上并没有怒色。
何老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歉,可是顾南枝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沈赢心里不舒坦了,可是顾南枝既不动怒,也不说话,让他没底,但是出身童养媳的她还是会被人瞧不起,最重要的是她来自农门。
“中午就烧了这鱼给小夫人弄点汤。”沈赢咳嗽一声。
顾南枝当即奇怪的看向沈赢,“鳊鱼弄汤不好喝。”
沈赢红了脸,转头去看河边,“那就换种法子做。”
顾南枝对何老二说:“就红烧,加点豆腐,让少爷尝尝鲜。”
何老二尴尬的点点头,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往回走。
沈赢也想回去,顾南枝拉住他,往那边草地去,“同我说说,为什么对那个刘程璧感兴趣?”
绿草茵茵,边上还有黄色的小野花,二人躺下去,望着湛蓝的天空,有些出神。
“嗯,你瞧见他手指甲没有?”
“这到没有。”顾南枝歪过来看着沈赢的侧脸。
沈赢瞥了她一眼,继续说:“手指甲很干净,而且手指纤细白净,好像也没有什么茧子,我觉得他不像是庄稼人,所以多嘴问了一句,但是他打量了我们俩的脸衣裳还有鞋子,没有一点反应,平静的就像是看见了一只麻雀,你说奇不奇怪?”
顾南枝更加不明白了,“那你想他什么反应?”
沈赢想了想,“至少是惊讶,这里不算贫穷,但也没有人可以穿金戴银的堂而皇之走动,要是我们走到村子里面去了,你就会发现他们都会盯着你看,眼里是羡慕,而这个人完全没有,甚至是有些不屑。”
顾南枝不得不佩服沈赢的观察力和反应力,她完全没有觉得刘程璧的反应不对劲,感觉他只是像一个农家少年,“所以你怀疑他有什么不对劲?”
“也不是怀疑,就是好奇。”沈赢诚实的回答。
“明天再去见他?”顾南枝也忍不住有些好奇,想着回去要和何老大打听打听他,说不定是什么世外高人。
二人躺了一会,眼看到中午吃饭的点了,拍拍衣裳就回去了。
何老二的确按照顾南枝的吩咐红烧了鳊鱼,然后加了一点豆腐,然后备上了几个时令的蔬菜,和一大碗鸡汤。
吃到一半,顾南枝想起了刘程璧的事情,看见何老太爷和沈赢都安静的在吃饭,便按捺住好奇,想着还是等吃完饭再去问何老大。
☆、第九章交易
也是因为沈赢这个人向来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思,还是少见这般对人感兴趣,顾南枝自然有力出力,好奇是好事啊!
何老大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老猎户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本地人,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后来在大鼓湖那捡了一个孩子,就是刘疯子,父子俩都是脑袋不好,一个赛一个脾气坏,老猎户之前和村子里的人吵起来,一推就把人胳膊扭断了,村子里的人能不着急吗?围在一起打老猎户,哪知道老猎户是个狠角色,抽出刀就砍了其中一个人,自然就被拉去蹲大牢了,也真是运气好,碰上了大赦,才回得来。”
顾南枝想自己要被一群人围起来打,说不定也上手就砍人,这是自我保护,怎么他们都觉得老猎户是杀人犯呢?
想了想,顾南枝又问:“那你们都叫他刘疯子,是不是因为他恐吓过小孩子?”
“何止是这样,小时候没爹没娘,自己天天混不吝往山上跑,一点事都没有,后来和村子里的孩子打架,先是动手,后来”
顾南枝奇怪,“后来什么”
何老大说:“我家长生知道,那时候长生也和村子里的孩子混野了,跟着他们一起打刘疯子,后来被刘疯子打了以后,不服气要去找回面子,可是刘疯子那时候顶多十二三岁,就挑拨村子里的人和我们家孩子一次斗殴差点死几个小孩,还是我和二弟两个人出钱请大夫,这才保住了他们村子里小孩的命。”
顾南枝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何老大说的轻描淡写,关键部分也一笔带过,但是肯定是被刘程璧把他们何家和村子里划分开,估计到现在他们关系都不好,形成了三足鼎立的一个局面,这才相安无事如此之久。
经过那件事以后,村子里的人和何家的人才不敢轻易去招惹刘程璧的,这孩子太聪明了,也太狠了,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而且斗的越厉害,他就越高兴。
顾南枝后来把这事情转告给沈赢,反而激起了沈赢莫大的兴趣。
“从没见过你对什么这么好奇,今天我真是开眼界了!”顾南枝故意调侃他。
沈赢微微一笑,“不是,我第一个好奇的人不是他。”
而是你。
顾南枝哦了一声,“那是第二个了?”
“差不多。”
到底是自己的小丈夫,除了督促他德智体美劳共同发展,这个性格也要扭过来,这样子实在太别扭了,虽然聪明,但是难免拳脚冲突,不过沈赢身子弱,一两年调理好也是可能的,但是他生性不爱武力,除了锻炼,他都不想动一下指头,看来这个武力担当要落在自己肩头了。
“北风哥哥”
沈赢一个哆嗦,转头问:“你说什么直说。”
顾南枝嘿嘿笑,“以后能让护院叫我学武吗?好保护你啊!”
沈赢哼了一声,“我们府里护院四个,除了两个小一点的有的是力气,其他两个人,你让他们打一套拳都能累的满头冒汗,你去学什么?而且他们没什么真功夫,都是靠蛮力,养在院子里,顶多是吓唬人的,还不如刘程璧。”
“刘程璧会武功啊?你怎么知道?”顾南枝好奇。
沈赢皱眉,“感觉会是,要不然以一人之力,怎么能从围殴中不受伤。”
顾南枝觉得有理,毕竟沈赢的眼光很毒,他说是的,就不会差,转头看见院子里几个孩子在玩耍,遂招招手,“过来”
其他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都不敢过去,唯独小羊角辫一扭一扭的跑到顾南枝面前,两只大眼睛瞧着顾南枝。
顾南枝忍不住摸了摸羊角辫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何小玉。”
顾南枝看她口齿清楚,忍不住吃惊,“哇,你好厉害,这么小就会说话了啊?那你几岁了?”
“我五岁了。”
沈赢冷哼,提醒:“她比你小七岁而已。”
顾南枝:“”
“来,姐姐给你糖吃。”顾南枝不理沈赢,从他身边的盒子里拿了几个蜜饯,轻轻塞给羊角辫,羊角辫瞧见蜜饯,顿时笑开了,然后转头分给另外几个孩子。
“你干嘛故意和他们交好?”沈赢自是能看的出来顾南枝的心思,“他们不过是下人。”
顾南枝莞尔,“这个你就不懂了,在府里,你有沈姐姐靠山,在这里,你有谁?太爷爷那么大岁数了,我们俩还只有十几岁,他们虽为奴仆,但在这里他们就是地头蛇,虽是沈家的庄子,但是住在这里毕竟不是你自己,你没有任何可以用的东西或者人。”
沈赢轻轻的看来一眼顾南枝,并不否定顾南枝的话,翻了一页书,眼皮也不抬,就说:“你过来,坐到榻上来,地下凉。”
顾南枝伸手捡了个果子扔进嘴里,然后爬上矮榻,靠在沈赢身上,想着世事真无常,没两个月之前,自己还是一个傻子,吃不饱穿不暖,只能拣豆子吃,爹不疼兄嫌弃,一家人都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现在却躺在庄子的软塌上面,吃着上等的果子。
沈赢好奇,“你叹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