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及第这样的美名,在朝中会更加顺风顺水,以他和南枝的聪敏,不出三年,便能加官进爵,十年不及,便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他相信沈赢能够做到,但是这时候被人暗中算计了去,这日子便不可能的了。
沈赢心比天高,才华横溢让人畏然,这心性也让人看的可怕。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早就猜出来自己的出身,怕是要推举自己一朝上位,一想到这里,刘程璧就忍不住脸色发白,在他看来想也不敢想,只是因为南枝受了伤,他便要爬到最高位去吗?
“沈赢我知道你对南枝心意,只是我爹只想我能安稳一生。”
沈赢沉默一瞬,轻轻开口道:“如果想你安稳一生,何必让我教你写字,何必让我带你鲤鱼跃龙门?”
刘程璧捏紧了拳头,指节早就被捏的通红了,是了,如果不是想往那一步走?出山是为了什么???
“沈赢,你让我想一想!”刘程璧被揭破了心思,脸色纷杂,也顾不得其他了,喊了一句,便推门就出。
沈赢看了他一眼,深呼了一口气,便缓住脸色,朝前堂去。
到了前堂找到伙计,要了给顾南枝煨着的药汁,赶紧往回去。
走到顾南枝门口,沈赢心下沉了几口气,可就是忍不住的害怕。
他看到顾南枝的藏宝模样,差一点胸膛没了跳动,他从未想过以后日子没了顾南枝,一直习惯了顾南枝的陪伴,让顾南枝忍受着自己的脾性,一直觉得顾南枝需要自己。
可是到今天,他才发现,是自己离不开她了,永远也离不开她了。
若没有了她,他自嘲恐怕自己会疯吧。
颤抖着的双手终究是推开了屋门,慢慢走进来,转眼看见顾南枝定定的看着自己。
沈赢一怔,努力扬起来笑脸,“南枝,我拿了药过来。”
顾南枝笑笑,柔声问道:“怎么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一句话就叫沈赢红了眼睛,立即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哆嗦的走到床边,将药碗塞进了顾南枝的手里,便撑不住,伏在了顾南枝的膝上。
“北风”
顾南枝甚少叫他北风,一直没规矩喊着沈赢沈赢。
他也不在意,喜欢她怎么叫便怎么叫。
顾南枝伸手去抚摸沈赢的的头发,“你不要怕。”
“怕”沈赢哽咽,“我好怕,我真的怕见不到你了,我怕你出事,我怕以后没有你。”
顾南枝放下药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厉害的男子,没想到是个爱哭鬼。”
沈赢的嘴唇轻轻战栗,害怕已经传到他的四肢百骸了,“南枝,我绝不让你有半分不快。”
“你现在哭,我就很难过。”顾南枝觉得自己鼻子发酸,她差点也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沈赢了,在被两个大汉抓住的那瞬间,她想的只有沈赢,什么时候?沈赢已经烙印进了她的灵魂。
“南枝,我不想哭的,可是我真的很怕。”沈赢偷偷抹去泪珠,抱着顾南枝的腰,“出礼房那时候没有瞧见你,就觉得心里空空的,再后来看见你我怕的要命,就连以前大夫说我活不过及冠也没有这么怕,南枝,你不能出事,就算为了我,你不能的”
顾南枝的眼泪掉下来,滴在沈赢的发髻上,打湿了一块,她轻轻道:“为了你,我以后绝不出事,以后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
沈赢牵起嘴角,不自觉的眼泪又掉下来。
顾南枝忍住掉泪的冲动,抱紧了沈赢,好像越用力,越能安慰沈赢一样。
沈赢从来都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他强大,隐忍,聪明,如一颗老树般沉稳,如今却发芽开出了花,叫他越加越软弱。
顾南枝知道,因为自己,沈赢有了一个缺口,致命的缺口。
风渐渐息了。
后来很多年,顾南枝也没有见过沈赢这样失礼,这样哭泣。
当夜,为了不惊扰顾南枝歇息,沈赢便和刘程璧睡在一间屋子里了。
刘程璧占了外间的榻,让沈赢睡里面的床,沈赢也不客气,宽衣以后便睡下了。
“为了南枝一人?你这样做可值得?你要知道如果失败了,死的便是你满门。”刘程璧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诱,其实劝的也是自己不安分的心。
“莫要多说,我之决定,绝不收回。”沈赢躺下来,看着青帐子的顶,又道:“我绝不会失败。”
刘程璧忽然翘起来嘴角,什么也没说,但一切都似乎已经定了下来。
“早些睡吧。”
第二日一早,沈赢天没亮就起来去厨房拿来罐子,在院子里煮药,三碗水熬成了一碗水,才倒进碗里面,又拿了一碗粥,想起来顾南枝怕苦,找了几个果子,往顾南枝屋里去。
这时候顾南枝已经好了许多,前几日下不得床,这两天倒是缓过来,可以走一走了,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这么早你就起来了?”顾南枝醒得早,便拿了书在看,还没看一会,就听见门外面的动静。
沈赢笑着道:“睡不着,看见有点心拿来一点给你,还给带了药汁儿来。”
顾南枝知道他拿药汁来是主要,拿点心才是次要,也没有说破,笑吟吟道:“就属你最好了,快过来,我还真饿了。”
沈赢把粥递给顾南枝,然后把药碗放在一旁,“吃完就喝药,白日里没事,我叫黎晖来陪你,我和程璧回去瞧一瞧,不能总放着院子,怎么说也是阿姐置办的。”
顾南枝点头,“也好,不过这两日他们找不着我们,还能歇一段时间,应该不会盯着院子不放了,你回去的时候还是仔细一些,他们瞧着很厉害的。”
沈赢摸摸她的脑袋,“放心,我自有主张。”
喝完粥和药,外间的人声渐渐起来了,沈赢关上窗户,转头嘱咐道:“黎晖再过一会就来,你闷了就看看书,不要出去了。”
顾南枝觉着沈赢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比你小心着呢,你快快去吧!”
“我办完事就回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一些。”
“栗子吧,想吃甜的。”顾南枝想了想。
沈赢应了以后,便出了屋子,看见刘程璧在阶下,便招招手道:“走吧。”
二人一路出了客栈以后,没有回去,反而相反的方向去了。
“你要干什么?”刘程璧有些不懂。
“我去状告有人要破坏科考。”沈赢低声道:“你还记得出门考试那天,我们绕道另外一个巷子去招马车,我和南枝商量了,就是怕有人捣乱,我还让厨娘在我们走后,找个车夫,把我们的马车驾车出去,我们现在去找马夫。”
刘程璧想起来了,是有留这么一手,只是没有想到会现在用上,当时只是想混淆视线。
沿着大街走到了尽头,瞧见左手边的小巷子,沈赢顿了一下,犹豫道:“当时厨娘只说那是他家弟弟,就住在这里面。”
刘程璧看了他一眼,“你想带他去见官吗?”
“是了。”
厨娘的确是为了拿那点赏银,叫了自己家的弟弟来驾车,没想到出了门就被打了一顿,险些断腿,那群歹人来得快,去的也快,留下了他弟弟一个人躺在马路上,还是边上认识的人好心出了几文钱给打发回来的。
沈赢那时候不过给了厨娘一两银子,想来被打伤了以后,花费医药费用就不止那一两了,不知道吴厨娘现在多恨他呢!
敲开了吴家的大门,没想到是个小女孩开门的。
那女孩不过十五六岁,和沈赢一般大的年纪,但是面黄肌瘦,两只眼睛却水灵灵的,她一开门被两个人吓了一跳,看二人穿着不似穷人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是谁啊?”
刘程璧皱眉,看了看里间,正要说话。
沈赢咳嗽一声道:“我是吴妈的主人家,这两日吴妈没有来我家做事,也没有托话给我们,我担心出来事情,正巧这日来附近做事,便想着过来瞧一瞧。”
女孩这才恍然大悟道:“是沈家少爷,我娘出门去了,我叔叔受了伤,这两日家里实在忙,叫我去说一声,我给忘记了。”
沈赢道:“原来是真的出事了,快带我去瞧瞧。”
女孩一时被沈赢牵着鼻子走,想也没有想就道:“好好,进来吧!”
沈赢一进去,就闻见了药味,便道:“你小叔叔是怎么受伤了?”
“我娘说是给人打的。”女孩子顿了顿道:“那天沈少爷您叫去了我小叔叔。”
沈赢故意皱眉,装出一脸愧疚的样子,“我是有叫一个马夫驾车,没想到是你小叔叔,真是惭愧,没想到我的过错,害了你们一家人。”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吴厨娘弟弟的门口了。
只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沈赢皱眉,这一顿打的是不轻。
☆、第三十六章衙门对峙
他回头道:“都是我的错,我瞧一眼便去给你小叔叔请大夫,二来,我今天出来,也是为了当日你小叔叔被打一事。”
女孩子刚刚推开门,就被沈赢的话弄的疑惑了,“少爷的意思?”
沈赢这时候已经瞧见了卧病在床的吴家弟弟,便上去道:“学生之过,让你们受罪了。”
床上躺着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蜡黄,正移眼去看沈赢,一看见沈赢的脸,便愤怒起来,可听见沈赢的话,又忍不住疑惑,“你什么意思!叫我去被打!”
“大哥切勿动气,我那日叫你驾车,我们三人出去转转,就在巷子口等你,可是左右没等到,又怕耽误了时间,便赶紧招了马车走了,昨日出了礼房,才知道有马夫驾着我家的车被打了,特地找来的,是想找回一个公道!”
男人一愣,“你亲自找我?”
沈赢道:“是的,我怀疑有人故意阻挠我考试,借此打你,然后让我赶不及去礼房。”
“什么?”男人大惊,扰乱科考可是重罪,他虽然粗苯,但也知道他姐姐伺候的少爷家是有名的学子,还是上半年乡试的头名,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现在有人故意捣乱他考试,还打了自己,不害人嘛!
沈赢柔声安慰:“你勿慌张,我立即就会请大夫来给你诊治,放心你的诊费医药费我都给你,也苦了你给我做事,反倒被人打了。”
他一听给自己请大夫,作势要拜,还笑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您真是个心善的,也不知道哪些坏人竟然相处了着法子了折您的富贵,真是瞎了心眼!”
沈赢点点头,“那你好好歇着。”
说罢,对刘程璧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便出去了。
女孩子也没有多想,就送人出门,等到回来仔细一想,好像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没过一会,一个老大夫敲开了门,说是要问诊来,脸医药费都已经全给过了。
小丫头立即欢喜的没边,立即把人往里面请,什么都忘得干净了。
而沈赢和刘程璧出门以后,才往自己院子里回,到巷子口的时候,沈赢微微一顿,想来就在这里,顾南枝被两个人追打,差点没了性命。
这时候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平常在这里打闹的孩子也没有了,只有狗吠声连连传来。
刘程璧觉得不对劲,拉了一下沈赢,道:“我们换个路。”
“不用,就这条路,你现在立即去府衙!”沈赢摇摇头,“快去快回,我不知道能撑多久。”
“你疯了!不能这般!后日还要考试!”刘程璧当即脸色就白了,听到沈赢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涉险。
“无事,你快一些,我便能少受罪几分。”沈赢转身推了一把刘程璧,眼神决绝,容不得半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