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新科状元在宫门外遇刺,接下来怕是要闹上一阵子了。
被丢在宫道上的若松抱着脑袋等他们都走了,才见到侍卫和禁卫军们走过来,赶紧嗷嗷叫道:“救救我家主子!”
顾南枝在后面听到,赶紧出言提醒:“若松,我们没事。”
禁卫军派了六个人送三人回去,马车和箭宇都被禁卫军收起来,当做证据放在了禁卫军所,此时兹事体大,估计要惊动皇帝和大理寺了。
这刺杀命官可是要掉脑袋的,何况是新科状元,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胆子也着实太大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震怒。
他狠狠的一拍龙椅,站起来就喝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啊!”
下面的朝臣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人非要在宫墙门口杀人!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他目光冷彻,直直的盯着跪着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道:“朕是老了,你们一个个的等不及了是?朕还没死呢!你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当家做主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觉得这顶帽子实在是扣的太大了,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自己背锅了。
还是因为他们母家做的手脚,被皇帝知道了,所以借自己发难?
二人心思急转,偏偏不敢说半句话。
“朕知道最近皇城风言风语,你们急眼了是不是?”皇帝话锋一转就道:“朕今日告诉你们,再有此等事情发生,你们一个个全部剥除宗族籍贯!再不得继承大统!”
二皇子和三皇子冷汗直冒,这是要做什么呢?
下面的朝臣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都知道皇帝爱面子,这新科状元是他喜欢的不得了的人,赐了太子少傅,还留在宫内用膳,可刚出宫门,就差点没命,实在是没脑子啊!
“大理寺卿!禁卫军统领!新科状元沈赢在出宫门回家的路上遇刺,这是在皇宫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有人敢动手!给朕去查!彻查的仔仔细细!查不出来,提头来见朕!”
“臣等遵命!”
底下的二皇子皱眉,不敢说话,可是心里有了计较,他转头看三皇子,面色不禁缓和了许多。
三皇子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来都没有看到皇帝这般生气,自己虽然有动沈赢的念头,这还没动手呢,下面也交代了先过了这阵子再说,难道是有人故意做的,嫁祸给他?
他看向二皇子,见他脸色如常,心中一悸,难道真的是他?
皇帝没什么心情继续早朝了,吩咐了要彻查之后,直接离开。
胡总管唱了一句“退朝”便急匆匆的跟上去,小心的伺候这皇帝往勤政殿内去。
这时候刘程璧还在宫内,也听说了昨晚他们遇刺的事情。
刚刚走进殿内的皇帝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好在是刘程璧眼疾手快的跟上去给扶了一下。
后面的胡总管瞧见了,连忙惊呼:“皇上!”
皇帝面色通红,叹口气道:“去找太医!”
刘程璧吓了一跳,赶紧端了一杯热茶递上去,道:“您喝一口!”
皇帝看着那茶水温热的气,觉得心中怒火下去了许多,伤心又愤怒道:“我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只不过我留了你在宫中,要不然”
刘程璧一愣,“我只是个流浪的野孩子,或许是沈赢得罪了哪个小心眼的人。”
皇帝摇头,“一定是你的,你来以后,我就令人去查了,你们前前后后遇到了多次刺杀,要不是命大也活不到见朕,你们查不到,朕能查出来,那芦城的刘县丞家族是三皇子母族的外支分族,仰仗着她母家才有今天,就连刘县丞的官,也是她家买的。”
刘程璧面色变得灰败,他们当初往死里查,怎么也查不出刘县丞家族的关系,一夜没了以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他们原本觉得那些人本事通天,可皇帝一查什么都出来了。
原来是三皇子一直派人去刺杀他们,从县城到省城,又到京城,一路来跌跌撞撞,顾南枝因此受了重伤,这一番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他心里愧疚,满目通红。
“是我连累他们了。”
皇帝难受,“是朕的错。”
刘程璧低头,难掩悲伤。
皇帝面色发白,难掩虚弱。
二人将最脆弱的一面呈现给对方,试图去取信对方,不约而同的抬起眼,眼中都有笑意。
这一次,不知道谁赢了。
皇帝见他这般,心里也是颇为惊讶,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也该有些心思了,他想了想道:“程璧,朕身子就这样了,朕也老了,得加紧让你认祖归宗。”
刘程璧惊呼:“皇上!”
皇帝摆摆手:“你今年应该十九岁了,比二皇子小一岁,当属三皇子,不过你出生,朕就赐你爵位了。”
刘程璧听着,见皇帝脸色殷切,便低声道:“父皇”
皇帝十几岁就掌权了,那时候何老太傅一心辅佐他,虽然很少上朝参政事,但是对皇帝仍旧有约束,后来何老太爷实在身子不好,便回了乡下,由此皇帝一人独掌握大权。
二十多年了,他一个人走过了战乱、饥荒、动荡,凭着自己的手腕,恢复了朝政和天下和平。
所以何老太傅说他算是个明君,大节无亏,小节有失。
转瞬他也老了,最怕的就是权利流失,迟迟不立太子,也不是因为前皇后的皇子还在民间,只是因为两个皇子母族力量太大,到时候皇族就不是他们一脉了,大皇子也不中用,身子继承不了。
刘程璧最得他欢心,他费尽心机,让全天下人都相信他是前皇后之子,让刘程璧自己也信了。
胡总管请来了太医,就看见两个人在里面说着悄悄话,也不敢上前,却只能摇摇头,谁是谁的棋子,还不一定。
而此时的沈赢正握着顾南枝的手,一直不安的想着事情。
顾南枝安慰他,“你不要多想了,禁卫军不是说了吗?他们以后天天派人保护我们。”
沈赢摇摇头,“这一次我输了。”
“输了什么?”顾南枝惊讶。
沈赢叹口气,这次刺杀以后,谁人都知道皇权争斗,他就是活靶子,皇帝点了他做状元,本就是不安好心,加上他自己推波助澜,要求育人,皇帝干脆将他推到风尖浪口上去。
“你觉得这一次是谁在后面刺杀我们?”
顾南枝也觉得其中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有可能。”
“不。”沈赢眼露精光,“你还少说了一个人。”
顾南枝嘶了一声,“我少说了谁?皇后?静妃?”
“是皇帝。”
☆、第一百零二章觐见
“你说什么?!”顾南枝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沈赢在说笑,可看他模样认真,十分严肃,忍不住细想之前。
沈赢看她沉思,提示道:“昨晚上那么巧,还没喊禁卫军,禁卫军就开门了,问都不问,就冲上来了,虽说事情紧急,但也太坏规矩了。”
顾南枝也觉得蹊跷,昨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说是凶险,但两个人却没有受重伤,连若松都毫发无损,“好像是的。”
沈赢沉吟,“我之所以这样说,心里也是怀疑皇帝很久了,做的阵势太大了,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一定觉得他是故剑情深,可何老太爷对我说过,皇帝对前皇后感情并不深,甚至不如当今的皇后,所以他百般疼爱刘程璧,赐了官位,又让他做了榜眼,不顾所有人的劝慰,现在还直接招到了自己身边,做起居郎。”
顾南枝冷笑,“我听刘程璧说,皇帝还让他在前皇后宫中歇息。”
“样子谁都会做。”沈赢摇头,“现在全京城都说他是前皇后的皇子,一大半都是因为皇帝,他想要避嫌,低调一些就是,但是他不想,这样做的目的,我刚开始以为是打击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但现在却越来越诡异了。”
顾南枝点头,“我觉得皇帝的目的不单纯,你们俩小心一些,等到时机成熟再行动。”
沈赢蹙眉,“时机不能等,咱们要自己制造,不过这一下我们陷入了被动,马上而来的调查大约会掀起一场风波,这几日你小心些,不要出门了,有什么让何府送来就是了。”
说道何府,顾南枝是真感激,几次三番送东西不说,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就算是知道了有谋逆之心,也没有断了来往,这何老太爷果然是会教孩子,“我知道,刚刚何老爷就派人来问你的情况了,听说没事才走的,顺带送了许多东西。”
沈赢听罢,却叹了口气,道:“风头太盛了,何老爷都不敢亲自上门来,这皇帝的手段,我低估了。”
顾南枝怕他灰心,连忙安慰道:“没事,皇帝有计划,咱们顺水推舟,三皇子是不能留了,不如趁着这一次,一股脑嫁祸给他了。”
沈赢笑了,看顾南枝小心翼翼的说话,便道:“你倒是聪明,不过这一下我查不了手,大理寺和禁卫军所没有老太爷的学生,除了于淄博能说上话,几乎没有可以用的了,这事我想一想。”
事情越来越复杂,皇帝震怒,要怎么样做,他们无法去阻拦,只能说上几句话,改变不了局势,但怎么也要对自己有利。
这个权利的漩涡,已经到了最波澜的时候,京城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二皇子母家是最高武官方芜,授右柱国将军勋爵,静妃是右柱国将军嫡女,尊贵无比,年少入宫,很快就生下了二皇子,为了权衡方家的势力,皇帝又纳了右柱国勋爵一等公崔石玉的嫡孙女崔氏,她容貌艳丽,一入宫就成了皇帝最喜欢的宠妃,后来诞下了三皇子,在前皇后死后,一直和方氏分庭抗礼。
后崔氏被立为继后,也不敢对方氏怠慢,方家掌管了全军,五军对他家忠心耿耿。
这许多年,两个家族明正暗夺,没有个尽头,二皇子虽然已经奉职,但是不喜做学问,皇帝并没有多青睐,三皇子顽劣,但是嫡出的皇子,骄纵却聪明,学问比二皇子要好很多,皇帝一直也喜欢,只是三皇子近年长大,一点也不收敛,越发的没规矩。
相比之下二皇子却越发的沉稳,虽说学问一般,但是经学和武艺度十分好,皇帝也注意到了。
这争来抢去,也这么多年了,两家人不说什么,也实在累了,皇帝也不说个准话,只好等着这几年皇帝累了再说。
结果今年一个刘程璧横生出来,彻底打乱了朝中平衡,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三角状态。
一方面有顽固老臣主张将刘程璧收录宗族族谱内,承认刘程璧皇子的身份,一方面崔家和方家不承认这个皇子的来历。
但是满城风雨,谁都知道皇帝是认定了刘程璧是自己儿子。
谁也不敢明着说,这刘程璧不能认。
皇帝不说话,他们也只敢模棱两可的提上几句。
可现在刘程璧被皇帝一下子提成了榜眼,还做了起居郎,所有人的心都提上了嗓子眼,这皇帝怕是铁了心要让刘程璧认祖归宗,仿刘询之事了!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若松端着汤碗过来,给两个人喝点去去寒。
这刚刚放下碗,外面就响起来黎晏书的喊声。
若松一愣,“刚刚有人叫门,我叫黎晖去应了,也不知道是谁?”
沈赢抬头,听到黎晏书的声音并不平静,连忙站起来服了袖子就往外面去。
顾南枝也追上去,刚出门就听到院子里一道尖锐的声音喊道:“皇上有旨,宣新科状元沈赢进宫觐见!”
顾南枝哎呀一声,问:“皇上是不是为了昨晚刺杀的事情?”
那太监是胡总管身边的小跟班,瞧见了顾南枝笑眯眯道:“这位状元夫人?”
顾南枝点点头。
“夫人,皇上的确是为了这个事情要宣沈大人的!”
顾南枝笑了,转头对沈赢眨眨眼,“那我也可以去吗?昨晚上我也在场!”
那太监沉吟了一会,低声道:“皇上没有说不能带女眷。”
沈赢笑了,知道顾南枝是怕有危险,想要跟着,心里一暖,赶紧让若松上去拿点赏银给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