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低头,面色不一,心却扑通扑通的跳。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四子李容奕,为宗室嫡长子,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疾患深恶,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刘程璧这时候微微发愣,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袖口。
只是他繁复想着“宗室嫡长子”这几个字,刘程璧经不住的冷笑,他可能不是什么嫡长子,更不是宗室之子,只是个妓女的孩子,但因为听话乖巧,没有任何外戚势力,就被他拉到了这个位子上!
他低着头,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胡总管看的急了,见老臣也是大汗淋漓,那刘程璧也是呆愣住了,连忙咳嗽一声,悄悄提醒道:“四皇子!接旨啊!”
刘程璧嗯了一声,迟钝的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谢父皇隆恩!”
皇帝笑起来,“今日以后,你便是东宫正位,朕身子不好,你代朕议国事!”
“儿臣惶恐,实在不敢!”;刘程璧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句话,皇帝要他这么做成为太子做什么?难道皇帝还有另有计划,是不是要对付三皇子?还是借由他的手来打压外姓势力?
胡总管笑呵呵的上前,“太子殿下,您不比谦虚!皇上眼光好着呢!说您可以,殿下您便可以!”
皇帝点头。
刘程璧顿了一下,伸手便接了圣旨。
底下一片抽气声,随即便窃窃私语开来。
沈赢在下面听的清清楚楚,这圣旨是黎晏书拟的,他也说过是立三子李荣奕为东宫正位,看来皇帝也没有想到三皇子是真冤枉,又改成了四皇子。
不过皇帝这样着急,是怕自己病久了,内阁势力膨胀,直接越俎代庖掌控朝政,倒是让他们拥护三皇子上去,不如自己现在直接定下来让更好拿捏的刘程璧上去。
只是沈赢是没有想到,皇帝根本不打算和内阁商议,直接在认祖大典上宣读了圣旨,让其布告天下,绝了所有人的念想。
皇帝太急了。
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在其中?
仪式完毕已经午后了,可是先前皇帝灭大皇子,幽禁三皇子,又废后,削弱皇后母族势力,大刀阔斧的动作,似乎就是为刘程璧在铺路。
可是沈赢想得通他每一个动作,可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这么着急?
到了晚间,皇帝又赐酒,开晚宴。
明日继续颁发圣旨,布告天下。
但是皇帝虽然赐酒了,自己却早早的退席,由胡总管搀扶回去了。
沈赢忍不住想,难道他真的不行了?
早前黎晏书说过他连笔都拿不起来了,难道真的中风了,只是故意强撑到现在?
沈赢这样一想,又觉得奇怪,这么多人,肯定也不止自己一个人想到这一层。
一旦皇帝示弱,那么百官则会示威。
刘程璧可比皇帝好对付多了,扶上去了,也能拉下来。
只是现在皇帝还在,没人敢动。
但是皇帝若是不在了呢?
忽然,沈赢就想到了,胡总管叫自己明日去他府上,难道胡总管早就知道了皇帝在今日要宣读圣旨,布告天下吗?
想到这里,沈赢坐不住了,想去提醒一句刘程璧,可见他已经在人群里,到处说话,面色红润,气色好的不得了,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觥筹交错、酒醉金迷的环境了。
沈赢看着,不觉就笑出来了,他站起来,和同桌拱拱手,大着舌头说:“诸位大人,学生实在不胜酒力,今日先行退下,诸位大人请尽兴!”
和沈赢同桌的人都是诗学,但是心里都想着事情,没怎么注意别人,沈赢一说话,叫他们都反应过来,原来沈赢也在这里。
那这个人以后就是太子侍讲,或是太子傅,再以后,那就是内阁首辅也是有可能的!
都说沈赢是和现在的太子殿下是过命之交,更是一起长大,两个亲密的就像是兄弟!
同桌的人都陪着笑,叫他赶紧回去歇着,身子要紧。
沈赢一一应承了以后,转头就走,健步如飞,刚刚的不胜酒力,现在一点也瞧不见了。
等他走到宫门处,就见一个内侍在那里,似乎等着人一般,瞧见他来了,那内侍便打起精神。
沈赢觉得怪异,迎上去准备问话,一走近,发现那内侍竟然是之前的李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圈套
“大人!”李德见了他就半跪下来,然后快速站起来,上前就要附耳说话。
沈赢显然很是不愿意,退后一步道:“你有什么事?”
“太子殿下让奴才来嘱咐大人几句话!”李德低声回道。
“什么话?”沈赢意识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李德顿了一会,只说:“请大人和夫人小心出行,最近事多,切勿出了意外。”
听到这话,沈赢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低头便道:“我省的,你回去吧。”
李德面色凝重,叹口气道:“奴才不能向夫人问好,以后有机会再感谢夫人。”
沈赢笑笑,觉得这太监似乎话里有话,“你现在在东宫当值吗?”
“回大人,奴才的确在伺候太子殿下。”
“那你注意着,他也不好伺候。”沈赢顿了一下,又道:“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多说。”
李德一僵,知道他之前和沈赢夫人说的话,他也知道了,若是传出去,皇帝一个要他死,李德慌忙求道:“大人您饶了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
沈赢知道李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是沈赢也懒得解释,只要李德不向刘程璧透露那些消息,就不会又太多的麻烦。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李德见了,心里慌张,还想再求两句。
沈赢却不想说,道:“你好自为之。”
出了宫门后,沈赢直奔家门,一进院子看见屋子里灯火亮堂,心里缓下来。
“南枝?你在不在?”沈赢快步走过去,嘴上还不停的喊话。
顾南枝这时候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沈赢,又看看月亮,道:“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赢嗯了一声,拉着顾南枝往屋子里面走,“我有事和你说。”
“你天天有事,一听你这语气,我就觉得肯定又坏了!”顾南枝叹口气,今天是认祖归宗的大典,这么早回来,宫里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帝宣圣旨,立程璧为太子了。”沈赢坐下来喝杯茶,抬头就道。
顾南枝吓了一跳,知道沈赢不会说假话,可还是楞了半天,“这皇帝疯了吗?”
“疯是没有疯,但是心里却比谁都精明。”沈赢笑了,“他是算计着今日是吉日,朝臣都在,礼制也全,大约没有告知礼部,直接宣读圣旨,打的所有人道措手不及。”
顾南枝犹豫起来,总觉得不可思议,“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赢道:“定是有问题的,今晚宴会也早早离席了,大家都觉得他病入膏肓,想早一点扶持程璧上去。”
“不可能!上一次大皇子的事情,他还活蹦乱跳的!”顾南枝脱口而出就反驳。
沈赢嗯了一声,“黎晏书也说过他笔也提不起来,也许近来半年的事情太多,他有些不舒坦。”
顾南枝嗤之以鼻,“我觉得皇帝那种人,什么人出了事,他都能吃好喝好睡好。”
“你说的是,只是今晚做的太明显了,宣读圣旨也太急躁了,像是赶着一般。”沈赢放下茶杯,“这里面有诈。”
顾南枝点头,“皇帝就喜欢算计来算计去,但他要做套给谁?”
沈赢沉默下来。
顾南枝巴巴的望着他,见他不说话,自己便嘟囔道:“三皇子?还是其他外戚势力?”
“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沈赢转头问。
顾南枝心里咯噔一声,“你不要胡说,你就是个四品小官员,什么势力也没,除了何老太爷.....”
何家的势力在朝中虽然不明显,但是一呼万人应,他沈赢就是何老太爷的嫡传,算是何家的人。
何家的势力在外戚中不明显,但是在朝臣和内阁中几乎是首位。
虽然沈赢和顾南枝已经极力避免和何家在一起了,但还是被皇帝忌惮,更把他们归于何家一派。
要是他们出了事,会连累何家,那何家出事,他们也跑不掉。
顾南枝转头看沈赢,问:“皇帝忌惮何家?”
沈赢淡淡道:“他谁不忌惮,但我猜,他更不喜欢我,连带着忌惮了何家,生怕我成为第二个何老太爷,左右了刘程璧。”
顾南枝慌了,“那我们怎么办?皇帝的手段咱们都知道,要是这回给我们下套,咱们能活下去?”
沈赢摇头,“你先不慌,我只是猜测,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一步该有动作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顾南枝更急了,“他有动作咱们都要死了!”
沈赢低头,握拳,“刚刚出宫的时候,李德那个内侍拦住我,说是程璧让他给我传话了。”
顾南枝啊了一声,“他传什么话?”
沈赢故意道:“叫我们小心。”
顾南枝还没听他说完,就炸毛了,气的跳脚道:“这狗皇帝利用我们弄了三皇子,又弄死了三皇子,现在不要我们了,就想杀了我们吗?”
“我只是猜测!你不要急。”沈赢安慰她,“况且这李德也不值得信任。”
顾南枝不理他,直接道:“你哪回猜错了吗?”
沈赢无奈,“你这是夸我聪明吗?”
顾南枝咬牙切齿,“可不是!!!”
沈赢哈哈笑,准备说一说接下来怎么办,就听见外间传来敲门声。
二人脸色忽变,对视一眼。
若松听见敲门声,披上衣服,准备去开门。
顾南枝厉喝道:“若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