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部分场景都在里面。”李警官确认过录像,录像人看起来没什么心理准备,按照口供,应该是进了屋,反应过来,看见自己女婿抱着个人,气得不行才录像的,开始还有些抖,不过角度挺正,应该是光明正大拍的,裴闹春供述,他看电视剧里头,抓奸都得拍照才能作证,他看女儿没反应过来就拍了。
虽说这份录像能不能作为之后的证据,还要打一个问号,可起码,整件事情是清晰的。
“他录像是侵犯我个人的隐私!”盛君豪有些紧张,他还没就离婚案件的事情和自己的私人律师多做沟通,眼看妻子手中掌握了重要证据,就有种命门被人把住的感觉。
“我们现在不提其他,就提这个案子。”李警官的好声好气几乎要被磨平,他看着对方狡辩的模样反觉得有点好笑,不管是有钱没钱,一到这儿,个个狡辩。
“我现在记不清楚了……就算我真的动手了,那也是他先挑衅,闯入我的办公室,我要告他!”盛君豪不至于这点记忆力也没有,他清楚的记得下午的经过,是他先心里上火,给的裴闹春一拳。
“嗯,好,那关于事件的起因、经过,你具体描述一下……”
盛君豪被反复追问了好几个案件中的细节,他越听越不对,只觉得李警官像是有了倾向——
“你现在确认一下你的笔录,对,就是签字盖手印。”李警官心里有了底。
“李警官,现在是要怎么处理?他应该要被拘留吧?我等等就联系我的律师过来。”盛君豪皱眉,脸上均是不满。
“盛总,现在就我个人而言,是建议你们调解的——”
“调解什么?是我被打,我不调解!”盛君豪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李警官收着手头的文件,嘴上带着笑,隐隐有些嘲讽味道:“盛总,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接不接受调解,是对方接受不接受调整,裴闹春在医院鉴定,是有骨裂的状况,正在接受治疗,之后会进行司法鉴定,具体的伤情报告我们还没收到,他身上还有多处淤青红紫,如果是轻微伤那还好说,如果是轻伤,恐怕你摊上的,就不只是民事赔偿了。”
要不是两人情节不算严重,裴闹春目前症状更倾向于轻微伤,他都得当场处以治安拘留了,
“对了,如果调解不成,可能你还有治安拘留呢。”
“这根本就是碰瓷!”盛君豪匪夷所思,要不是这是在公安局,他非要当场掀桌了,“我根本没有打他几下!我还手的就几下,这能搞个骨裂?我怀疑他诬告!伪造证据。”
……李警官一时沉默,眼前这人,脸上、露出的手上,一块淤青、红肿都没,他还说人碰瓷?到底是谁碰瓷?他清了清嗓子:“那你可以在后续提告,不过目前你要解决的,还是斗殴的问题,你可以和你请的律师好好商量一下,过后我会通知你配合调查或者是进行调解的。”他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懒得再理。
他见过碰瓷的可不少,可连自家岳父都要诬陷碰瓷的,真是头一个!人岳父都快六十的人了,还能打痛他?这还是他先动的手呢!年纪大了,万一后续治疗跟不上,这事谁能解决?到现在了,还不关心下别人身体,只想着要人进监狱?蛇蝎男人,就是如此。
盛君豪冷着脸出门,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车,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活生生散了架一般,打通了律师的电话就开始倾诉,他先头说得异常冷静,若不是腿疼差点翘起二郎腿,然后情绪越来越差,一只手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响起了一声长、高声又尖利的喇叭声音——
“也就是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和他调解是吗?还得和他沟通伤情问题,如果严重的话,恐怕不止这样?”他火冒三丈,“我就这么轻轻地碰了他两下,他全装的……没用是吗?行,我再想想,你顺便帮我看一下,我的离婚案要怎么走才能让裴黛君分到最少钱,行,就这样。”
盛君豪恨恨地挂掉电话,紧紧地握住手机,就差没把手机砸下去,而这时,他的模样,忽然被前头的黄色牌子吸引,上头写着几个黑色的粗体大字,违法鸣笛监管,而这之下,则是一个led屏幕,上头荧光色的字体,清晰地写着被马赛克的车牌号,其中刚刷新出来的那个,正是盛君豪眼下乘着的这辆车。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预想的计划全被打乱,原有的节奏现在一塌糊涂,他恨得牙牙痒,却无处宣泄,对了,还有姜小莲,直到这时候,才忽然想起对方的他,连忙拿起手机,先是发送信息,又是拨打电话,出现在屏幕的是一个无情的红底白色感叹号并一句已被删除好友的提示,还有连绵不断的忙音——
他心里想说的话千万次翻滚,最后只化作一句,长又带着怒意地骂声。
他就不信了,这倒霉还能没有尽头?冷静,没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远远地,黑色的汽车被发动,越行越远。
刚刚还被盛君豪挂念的姜小莲,此时正坐在公安局附近的一间咖啡厅中,她对面的,则是她的同事小刘,姜小莲中午是直接跑走,坐着车回了学校,哭得眼睛发肿,还没午睡,就接到了小刘声音复杂的电话——小刘说,她跑了后,盛总把裴老板给打了,伤情挺严重,听说还喊来了120,现在要她们去公安局做笔录。
姜小莲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和公安局扯上关系,她到了里头,作为证人,做着笔录,对方询问着当时的种种场景,她越说越觉得难堪,她试着想解释,自己根本不知道盛先生是有太太的人,可那位做笔录的警察先生只是说不要谈和案情无关的东西,她总觉得,看着她的所有目光,都带着瞧不起和鄙夷,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在路上走,有无数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你看,她是个小三。
“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饭已经大概吃完,两人对坐着发着呆,小刘算是姜小莲在公司里不多的,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早先两人总是一起吃饭,不过最近姜小莲的午饭都是和盛君豪一起吃的。
“我不知道……”姜小莲吸了吸鼻子,桌上有不少揉皱的纸巾,“我已经把他删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老婆,我没想做小三的。”她难堪极了,感觉和谁说都不会有人相信她,有一回盛君豪送她回学校,她下车被同学瞧见,不少人说了些风言风语,那时她能毫不畏惧,可现在,却像是噩梦成真。
“那你应该不来工作了吧?”小刘叹着气,“你有没有人事部主任的电话?我等等把他电话给你,你只是暑期来,按照规章直接走也会结工资的。”
“嗯。”她又开始掉眼泪,抽了张纸擦着脸,怯怯地问,“那裴老板没事吧?”她和小刘时常去裴家小馆吃饭,裴老板是个挺开朗的人,看她们眼熟了,每次都会多给她们打一点,时常开点玩笑,劝她们多吃,今天进门的是裴老板,对她的打击,简直是双倍的。
“我听警察说,可能挺严重,好像是住院去了。”小刘觉得不对劲,压着姜小莲的手,“你可别在这时候闹,去看人家,到时候又出什么事!”姜小莲性子挺……特别,单纯的同时,又有点死脑筋,半点不懂人情世故,就现在这个情况,她做为一个第三者,跑去看因为她被打伤的原配爸爸算是什么回事?不是戳人心吗?
“我很抱歉……”她的手紧紧抓着前头的杯子,“我没想过要这样的。”
“我知道你没想过,但是这件事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好吗?”小刘万般无奈,“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回去念书,如果你真的对盛总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我没有!”像是被碰了什么痛脚,姜小莲紧张得哆嗦了一下,“真没有了!他有老婆的,我怎么会,我会离他远远的。”
“行,那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小刘安抚着,“不管如何,你别掺和了,我听前辈说,盛太太是个很好的人,她如果知道你是被骗,肯定不会主动来找你的,你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一切会过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是对是错,一方面她同样对小三深通恶绝;可另一方面又确实知道姜小莲对一切不知情,她能做的,就是劝姜小莲离开,不要再继续被小三了,不管人家夫妻结果如何,她不能也不应当掺和。
“好。”姜小莲勉强堆起一个笑容,“我先回去了,谢谢你。”她没让小刘付钱,结账后,抱着手,缓缓离开了,和平时一样纤细的身体,平添了几分瘦弱、萧瑟。
——这都是在闹什么呀?小刘叹着气,她甚至——都觉得不想在天盛待下去了。
……
b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七楼都是骨科病房,走廊中后段,尽是稍微好点的病房,有二三人间的、还有价格更贵些的一人间,而此时,裴闹春住的,正是在末尾的单人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夹板,绷直了放着,被子只盖了半件。
“你说说你,这算是什么事。”裴黛君拿着个板凳坐在床边,手里是刀子,正在给苹果去皮,只是她没能熟练掌握这门手艺,皮连不上,一块掉一块的。
“我没事,我身体好的呢。”裴闹春信誓旦旦,拍着胸膛。
裴黛君忙瞪他,若不是手上拿刀,已经上手了:“你干嘛呢?不要乱动,人家医生说静养!”下午她看爸爸嬉皮笑脸的,还以为他只是诈盛君豪呢!结果一到医院,检查一下来,听医生说什么骨裂,她这颗心就被悬了起来,虽说根据片子结果不算太严重,不用做手术,可医生也说了,爸年纪上来了,恢复可能不比年轻人,要是恢复不好,那可能就得落下病。
听到这诊断的瞬间,她恨得握紧了拳,只恨自己下午没多打他两下!如果只说伤害她,她还多少对十来年间的感情有所依赖,可伤害爸爸,她忍无可忍。他怎么能这样呢?连对爸爸也能下这种狠手。
“你相信爸,真没事。”裴闹春自己对这身体门清,也没下狠手,他没打算真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到时候对方进监狱,扯皮那才叫没完没了,他做这些,一是要回报盛君豪上辈子对原身做的事情;二也是让女儿手上拿着点条件,好谈离婚。
“哪能没事呢。”住院来得突然,裴黛君还没来得及准备些什么,连苹果也只能大概切一下。
“对了。”裴闹春回忆起什么,折了个身体,想开床头柜,这可把裴黛君急坏了。
“你干什么呢!”病床头有个可移动的柜子,上面是抽屉,下头则是两格的宽阔柜子,裴黛君快步过去,帮着开了柜子,这才看到里头除了被换下的衣服,还有一个熟悉的保温壶,是了,刚刚爸爸好像一直拿着这保温壶没撒手,“我还以为保温壶掉天盛了。”她刚刚着实有些恍惚,都没发现这事。
“我煮的汤,才不给他喝。”裴闹春重重哼了声,拍了拍女儿,“咱们自己喝,就是不知道凉了没有。”
“爸,你好幼稚。”她忍不住嗔到,又乖乖地打开了保温壶,一转开,是热气扑鼻,她忙前忙后,把病床靠头的位置转告一些,又撑起两边的支架,放上了桌板,这才完成了准备工作。
“哪有幼稚,就是丢掉都不给他喝。”裴闹春看着女儿忙碌,眼神里全是温柔,乖乖地享受着贴心的星级服务,裴黛君还不忘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生怕硬床板睡久了疼,直到这下,才总算能坐下好好地吃喝。
保温壶的效果很好,直到现在,依旧像是刚出锅一般,只那肉汤蒸蛋的表面,也许是因为“颠簸”有些破碎。
“黛君,你看你这段时间,瘦的。”裴闹春心疼得很,恨不得全一股脑塞给女儿喝,“眼睛下头的黑眼圈都老大了,一看就是没睡够,要不要趁在医院去找医生看看?”
“用不着,我好好休息就成。”她口气故作轻松,打着汤的汤勺却半天没送到嘴里,她这么些年来,辛苦付出,无怨无悔的那个人,背叛了她,最后反倒是让爸爸又受伤、又担心,她算是什么女儿呢?人都说,老了要享子孙福,她却让爸爸上了年纪,还要为她操心。
“爸,对不起。”她忽然开口,喝了一口汤——她几乎能想象,接完她电话的爸爸,是多么认真地在厨房准备,想要替她常挂在嘴边的丈夫补补身体,可这碗汤送过去,真的会被好好珍惜吗?就连她捧着碗跟前跟后的时候,对方也不肯给点面子的喝上一口。
“哪有什么对不起的呢?”裴闹春看着女儿,她头低着,始终没抬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太多了,爸,我不想让你知道,你一直赞不绝口的女婿是个混蛋,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我不想你因为我难过……裴黛君差点没拿稳汤勺,“总之,就是很对不起。”
“爸爸永远都不需要你为这个和我道歉,爸爸反而觉得庆幸,我能陪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可你受伤了。”
“我还是那么强壮,你相信爸爸,我和你保证,不出一个月,我就能下地跑步,你要是担心,我现在下地给你看看。”裴闹春顺势打算缩脚。
“不行!”裴黛君抬起头,眼眶里全是眼泪,“你就不能好好地坐着吗?等等万一又裂开了呢?”
裴闹春顺势拍了拍裴黛君的肩头——她已经三十来岁,成熟又优雅,在外人面前,像是不会被打倒的贵夫人,在盛家,什么事情到她手上都会被摆平,她强大又无所不能——可她也是会受伤的。
“爸爸很庆幸,那时候能在你身边,只要有我在,他想要碰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行。”裴闹春像是在开玩笑,又说得格外真挚,“因为你可是爸爸的宝贝女儿。”
裴黛君忽然手捂着脸,控制不住地哭了,她遮住了半张脸,能看见顺着手,有眼泪潺潺顺着脸蛋不断滑落:“可我不想你在,我自己能行的,我不想要这样的……”我想要你觉得,你的女儿每天都过得很好,你可以快快乐乐地出去玩,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再为我担心,小时候,你要担心我长大的进程、关心我的学习、注意我的身体;长大了你得操心我的婚事、思索我的未来……可我都结婚了,成熟了,有了自己的家,明明该强大了,怎么还要你来操心呢?
“但是,关心你的时候,我也很幸福,别看我年纪现在有一点了,可我还没老呢,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拍拍胸膛,站在我的女儿面前说,你别怕,爸爸来。”裴闹春炫耀地说,眼边也有些晶莹,“你才多大呢?就算你七老八十了,不也是我的女儿吗?谁规定了几岁要长大?几岁不能找爸爸?在我这,就算你再过二十年,只要需要,喊一声,爸爸就会出现。”
“你不该掺和的,我能解决!我自己可以的。”她语无伦次,“你看,我那么厉害,这么些年来,哪有什么事情难得倒我?”学着做人际、学着丰富自己、学着经营婚姻家庭、学着做个好妻子、好儿媳……她不是都做得很好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行的,只要努力,只要咬着牙,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可爸爸舍不得。”裴闹春郑重其事地道,“在外头,你需要长大、需要坚强,可在爸爸这,你永远是那个随时可以撒娇的孩子,你已经够努力、也做得够多了,爸爸也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她的姿势已经转为双手挡着脸,她知道自己一定哭得很难看,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哭过了:“……其实我,真的好难受。”当说出这句话时,所有的痛苦像是突然被安上了翅膀,飞了出来,“爸,我真的好恨他。”
看着女儿能这样酣畅淋漓的哭,裴闹春反倒松了口气——在上辈子原身的记忆里,他更像是女儿的拖油瓶,逼着女儿要成熟的面对一切,妥协、接受痛苦,这也是原身最大的遗憾之一,他这个当爸的,关键时刻,总掉链子,从来也没法作为倚靠。
“他就是个王八蛋!”裴闹春跟着骂,坐直身体,轻轻地顺着女儿的头发,“你没有错,全是他这个人混账,不是人!”
“我一直以为,是我做的不好,可是是他早就放弃了。”她深吸着气,手指紧紧抵着额头,“我的努力,他肯定觉得很可笑吧?”想到自己一直在努力理解、体贴,她就觉得好笑,对方都已经换了锁,她就算用尽各种努力,错的钥匙,也永远开不了门。
“不是的,你做的够好了。”
“爸,我想不出……我想不出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些?”她语无伦次起来,“他说他想要我回家,我虽然犹豫,可还是答应。他说公司根基不深,他需要人脉,我绞尽脑汁,替他想办法,我根本不懂什么艺术品、奢侈品,我也没有什么天分,我真的很辛苦的,爸爸。”她头一次,向爸爸说着她的为难和痛苦。
“我知道,你辛苦了,你一直都特别辛苦。”他看着女儿的眼神里全是心疼。
“我告诉自己,既然组成了一个家庭,就是互相迁就和体贴理解,就像你和妈妈,你不想把餐馆做大,要随遇而安,妈妈也会尊重你的想法一样。我一直在体贴,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家老公最大,而是我爱他、尊重他,珍惜我们的感情。”
“爸爸知道的。”裴闹春听得难受,只是这世界上,不是每一分爱都能得到回应,女儿的温柔体贴只换来了理所应当。
“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她像是哭累了,放下了手,面无表情,眼泪静静往下掉,“他和我相处的方式,同你们相处的方式完全不一样。可我一直在骗自己,骗到最后,我都信了。”
曾经彼此的爱,刚在一起时对未来的幻想,新婚时的互相体贴和热情……一切都一点点的退却,她迷茫过的,同龄人中有还你侬我侬的,也有将感情化为平淡的——她说服了自己,也许,有的家庭,就是这样,渐渐地激情过后,化作亲情,可她以为,最起码两人之间,对此是有默契的,其实在两三年之前,两人还时常聊聊天,只是对方常常说累,就像温水煮青蛙,到最后,两人几乎都不说话了,她竟然还以为,一切如常,只不过是天盛太忙了。
现在再忙,能忙得过新婚,丈夫刚接手集团,努力发展的时候吗?只不过,他已经不愿意为应付他费神了。
“我是不是很傻,爸爸?”她扯了个难看的笑,脸上都是泪痕,“像我这么好骗的,应该很难找吧?”所以被骗了那么久,自己还不知道。
“是他骗你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只不过是相信他罢了!”他越听越难受,原身的记忆里,女儿更像是很快接受了一切,虽然生活困难,可还时常安慰着他,可在直面裴黛君的倾诉时,像是能听到她发自内心痛苦的喊声。
“最过分的是,我居然会为了他难受。”她挺直身体,闭上眼,眼泪簌簌落下,“是不是很没用,我才放了狠话,应该要痛痛快快地说,我不在意了。可是我好难受啊爸爸。”
她多想自己是快意恩仇的人,干净利落地斩断情丝,痛痛快快地和对方来一场,可她骗不了自己,她太难过了,难过到想挖掉自己的心。
“不怪你。”裴闹春小心地把桌板往前推了点,抱住了女儿,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肩上,“好好地哭一场,睡醒会好的。”他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能给一个肩膀,这是一个坎,需要自己过。
裴黛君倚在父亲的肩头,静静地掉着眼泪。
她的丈夫——应该很快会变成前夫的人,她从未想过,对方居然是个会打自己爸爸、骗人家小姑娘、毫无风度、破口大骂的男人,这就是她爱过的人吗?是她曾经看走了眼,还是人心易变,能把人整个地变一个模样。
裴闹春绞尽脑汁,灵机一动:“要不爸爸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她趴在爸爸的身上,偷偷地掉着眼泪。
“很久很久以前……”憋出了一个老套的开头,他忽然卡壳,吞吞吐吐地,“森林里有一群萤火虫,它们每天飞来飞去,是夜空最欢迎的朋友……然后,对!然后有一天,有一只萤火虫忽然不会亮了,其它的小萤火虫就好好奇,问它是怎么回事?”
这个笑话她听过的,裴黛君沙哑的拆爸爸场:“因为小萤火虫忘记交电费了对不对?”
“……”忽然卡壳,裴闹春强行换了个结局,“不对!因为它为了保护环境,换了个太阳能充电的灯泡,它们只在晚上出来,当然不会亮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一点也不好笑,尴尬地笑了两声,“是不是不太好笑,爸爸再讲一个。”
裴黛君抽了抽鼻子:“还挺好笑的,你再讲一个。”
“……嗯,有了,在……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有一只老鼠,它爱上了老虎……”他开始疯狂地在脑中喊起了009,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后悔自己没能多看两个笑话。
裴黛君静静听着爸爸说话,不时笑出声,可眼泪却越掉越凶。
她能看到爸爸这么笨拙的、努力地哄着她,哪怕是为了爸爸,她也不该再为他难过了,最后再哭一会就好。
……
盛君豪姿势尴尬地往家里的方向走,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厌烦自己把车库设置得离房屋有些远,难以言喻地疼痛要他额头不时冒着冷汗,他还得努力把身板挺正,就害怕自己会被家里的保安、佣人看到,若是被看到,这脸可才是真的丢大了!
好不容易走到家,一进大门,屋里的灯是亮着的,电视正开着,坐在那看电视的是盛妈妈,她一见人来,就回头问:“君豪,你快给黛君打个电话,她怎么这个点还没回来?今天一出门到现在都没消息呢!我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她都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