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朱四郎是懵圈的。
他跟王香芹成亲都有两年光景了, 不说有多腻歪恩爱吧, 起码也算是举案齐眉,俩人平常里默契也不错,做事也是有商有量的, 尽管多数情况都是王香芹说的他都叫好。可甭管怎么样,他俩也算是这乡下地头的模范夫妻了吧?
可是……
什么叫做是不是老早就跟王香芹好上了?
问话的也是朱家人, 是朱四郎的隔房堂弟,叫栓子。俩人年岁差得不多, 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只不过,朱四郎这人比较闷,而栓子却是个能侃大山的,因此在年岁越长一些后, 俩人就没什么来往了。
见朱四郎一直不吭声,栓子又追问道:“你倒是吱一声啊!村里头都传遍了你知道不?都说你跟你婆娘老早就好上了,她故意坑她妹子嫁到镇上去不说, 还骗了她妹子的钱。这还不算, 她刻意留了一手带到你家来。啧啧,你说你咋那么能耐呢?人嘛,人哄到手了,钱嘛, 钱也弄到了,连那手养猪的绝活都白便宜你了。我咋就没你这本事呢?”
栓子拦住朱四郎的地方就在村道上, 他那嗓门又大, 不多会儿周遭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对对, 我也听说了这个事儿。”
“要我说,四郎他做的对啊!王家姐俩,明显就是当姐姐的长得好看啊!瞎了才会选妹妹吧?”
“好看是一回事儿,关键不是有本事吗?你说这十里八乡的,真要找个好看的婆娘也不算太难,可谁家的婆娘能那么争脸?你再想想,咱们村里谁不知道那猪舍是四郎婆娘侍弄的?可去县城里赛猪,还有县太爷上门那回,他婆娘说啥了没?”
“是这个理!四郎你倒是跟咱们说说啊,啥时候好上的?这得好几年了吧?”
朱四郎:……
他能说什么?就算给他机会让他解释,又能怎么样呢?他嘴笨得很,憋了半天也只是勉强憋出了一句:“我没有。”
面对村里闲汉们的再三追问,朱四郎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他和媳妇明明是成亲以后才见面的,怎么就扯到早就好上了?他一大老爷们倒是无所谓,他媳妇多好一人啊,凭啥呢?
最终,朱四郎板着脸推开人群走了。可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却像极了恼羞成怒,众人纷纷意味深长的点头对视,心里只愈发的笃定了。
没过多久,朱家几兄弟就相继来寻朱四郎。
“四郎啊……那个啥……”
“就是村里吧,突然就有些话传开了,你知不知道啊?”
“说、说你和弟妹……”
刚刚才被人堵了一回,朱四郎咋会这么快忘了这事儿?只听了个开头,他就明白了,等兄弟几个不好意思的住了嘴后,他只再次澄清没有这种事儿。好在,亲兄弟跟村里那些闲汉到底是不同的,几人都很信任他,既然他说没有那就肯定没这回事儿,可外头那些传言听着真的很有道理啊!
因为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古怪味道,不去推敲的话想不到的,可一旦被人挑明了,仔细推敲的话,就会发现问题特别大。
姐妹易嫁是一回事儿,王香芹不吵不闹,没有丝毫抗拒就嫁过来了。这说得通吗?一个是乡下泥腿子,一个是镇上的富户,两者财富差距几十倍不说,朱家还是兄弟六个,孙家却是独子。可王香芹呢?别说抗拒了,她自打进门后,跟朱四郎好好的,平常也都是高高兴兴的。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可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啊!
还有她那手养猪绝活,且不说那绝活是谁教她的,就算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为什么在娘家丝毫不露,非要带到夫家来?要知道,王香芹出嫁前跟娘家人很亲近的,她是那种格外温顺孝敬的女儿,怎么一出门子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左思右想都没个结果,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村里那么多人都在琢磨这个事儿,谁都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老朱家哥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最终,还是朱二郎得出了个不是结论的结论来:“四弟啊,不会是弟妹喜欢你吧?”
既然不是老早以前就好上了的,那就只能是王香芹单方面的暗恋朱四郎了。顺势往下想,说不定就是王家爹娘不愿意放弃镇上那么好的亲事,舍不得那丰厚的聘礼,硬是逼着王香芹嫁去镇上,也因此导致王香芹记恨上了家里人,等她出嫁后才会跟娘家越来越疏远。
这么说就说得通了!
老朱家哥几个都被朱二郎这话给说服了,纷纷夸他特别聪明,唯独朱四郎仍旧恍恍惚惚,半晌才道:“芹姐儿喜欢我?”还是老早之前就喜欢了?不是……她图啥啊!!
不理会已经彻底傻眼了的朱四郎,哥几个说说笑笑的各自忙去了。
朱二郎不单帮着断了案,他回头还把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宁氏。
宁氏乍一听这话,也是两眼发直,等她寻摸过味儿来时,瞪圆了眼睛问:“你打哪儿听说的这个事儿?算了,我不问你,我去村里打听打听。”
打听消息还是很容易的,事实上压根就不需要宁氏刻意打听,村里人一看到她,就纷纷开口询问。谁让大家都知道宁氏跟王香芹要好呢?都想从她嘴里得到第一手消息,还让她别卖关子了,就算朱四郎跟王香芹早就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俩都成亲两年了,好就好呗,咋了?
“对呀!我家老四跟四弟妹感情好,恩爱得很!咋了?碍着你们了?有你们啥事儿啊?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不想法子多赚几个钱给家里孩子添道菜,尽会瞎逼逼!滚滚,别再叫我听到这些话!”
宁氏本就是村里一大泼妇,为了一棵大白菜就能骂遍全村的人,有啥话是说不出口的?
尤其她做买卖还赚了钱,腰杆子硬得很,几个爱说闲话的婆娘不敢太招惹她,纷纷避开了去,改为背后偷偷的说嘴。
就算把人轰走了,宁氏也没露个笑,她站在原地默默的思考了一会儿,猛的一拍巴掌:“一定是温氏搞的鬼!!”
不得不说,宁氏和温氏真不愧是一家子妯娌,曾经朝夕相处了近十年光景。尤其男人们要下地干活,可以说她俩才是真正处得时间最长的人,只怕就算是亲姐妹都没她俩更熟络。这熟络的结果就是,她俩互相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当然脑回路也差不多。
温氏在完全没证据的情况下,光凭脑补就给王香芹定了罪,只差没直接排成一出大戏了。就好像早些年朱母说的那样,没去搭台唱戏真是埋没她了。反观宁氏……
她也一样无凭无据,可底气却相当足,径直杀到了温氏那院,站在院坝上插着腰就开始叫骂起来:“是不是你?就是你吧?你说你咋就那么坏呢?”
“你嘴里又喷的什么粪!”
“装!你再装!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村里头那些话是你传出去的吧?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可惜啊,就算你再怎么逼逼,该好的就是好,该发财的就是发财,凭你怎么跳脚也沾不到半分好处!”
温氏最开始还真就不知道宁氏在说什么,毕竟宁氏一上来丝毫铺垫都没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逼逼了两句。可等听到后面,她倒是悟了,只是紧接着就气炸了肺。
“到底是谁见不得别人好?她王香芹就是个祸害!要不是她,我那几百只鸡怎么会病的?她还掐着这个事儿不放,非要闹着分家!!”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怕温氏分家时得了不少东西和钱,可她又没个进项。就算地里是有出产的,可分家都是秋收后了。再说了,庄稼人除非真缺钱,少有拿粮食去卖的,关键是卖也卖不了多少钱的,毕竟他们这一带已经好多年都风调雨顺了,粮食尤其是粗粮真的不值钱。
眼见分家后,处处都要用钱,日子过得还没以前好了。再对比之前,吃好的喝好的,活儿少不说,关键是一文钱都不用出啊!要是再算算分家时得的钱,温氏就算再傻都知道小食摊儿赚了多少钱。要是不分家,她照样可以一文钱不出过舒坦日子,等往后朱父朱母百年之后,她身为长房长媳,又为老朱家生下了长孙,怎么说都应该比其他几房分得更多的钱。哪怕退一步说,到时候家产均分,那也远比现在多得多。
还有王香芹,早先说啥都不愿意杀猪,弄得她只以为王香芹养的猪仅仅是比别家的略肥一些,对比所花用的猪食,会肥也是很正常的。谁知道那猪的味道那么好,眼下又是得县太爷夸赞,又是要送到京里去给贵 人尝……
这些本来她都有份的啊!!
宁氏其实也不想分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不分家,她跟王香芹就是至亲的一家人,分了家就成亲戚了,听着就见外。
但是!
她的想法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要跟温氏对着干!
“分家才好呢!凭啥叫你白占了便宜?往常啊,咱们家吃肉一起发财一起,眼下多好呢,我家天天吃肉,你就等着闻味儿吧!往后啊,我还要去镇上开饭馆子,开大酒楼!你就继续窝在这乡下地头啃干饼子喝红薯粥吧!就是要气死你!”
“大哥娶了你这婆娘才是上辈子造了孽呢!猪毛有你这种娘才叫倒霉呢!一天到晚的不干好事,不是眼红这个就是眼红那个!你再眼红那也不是你的!你活该穷一辈子!”
“我想起来了!刘神仙就说过你,干啥啥不成!就只会祸霍钱的败家婆娘!你等着吧,你的苦日子还多着呢!我也等着,等着看你能把日子过成啥糟心样儿!”
要说气人,再没有比宁氏更气人的了,尤其她分外了解温氏,骂出口的话句句都是直奔心窝子去的,几句话下来,直接把温氏那玻璃心扎得鲜血淋漓,恨不得扑上去跟她玩命。
温氏想玩命,宁氏还不想奉陪呢!
横竖已经骂痛快了,宁氏一个转身就夺路而逃,目标相当得明确,就是奔着朱家老屋去的。她还不单单是跑,还边跑边瞎嚷嚷:“杀人了!放火了!温氏那缺德丧良心的狗东西啊!狗咬人了!!!!!!”
老朱家早先买的宅基地都是连成一片的,即便温氏那院子离朱家老屋还是有段距离的,不过在俩人你追我逃的追逐战里,不出片刻就冲到了老屋那头。
朱母:……
她刚才就听到了那分外熟悉的叫嚷声,出来一看还真是她那不省心的二儿媳妇。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后头居然还跟着一个比不省心二儿媳妇更不省心甚至糟心百倍的大儿媳妇。
“你俩又闹腾啥啊?”待人跑得近了,朱母极是不耐烦的道,“温氏你一个当嫂子的,就不能有点儿嫂子样儿?成天欺负弟媳妇算个啥?”
温氏气结:“娘你没听到她在骂我啊?”
“她就是嘴巴坏,还能干啥?”朱母瞥了一眼宁氏,“说,咋回事儿。”
宁氏本来就是那种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的人,闻言当下就噼里啪啦的说开了,语速之快用词之丰富着实让人震惊,这还不算,她还能在阐述事实的同时将所有的罪名尽数按到了温氏头上,并且信心满满、言之凿凿。
温氏自然不干,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你凭啥这么说?你有啥凭证没有?”
“我又不是县太爷,断案还需要讲究一个凭证?反正这事儿就是你干的,绝对是你干的,一准儿是你,没跑!”
“你胡说!”
“那行,你就当着娘的面说,这事儿要是你干的,你吃饭噎死、喝水呛死、上茅厕掉坑里溺死、下雨天叫雷劈死……你说啊!你敢说不?”
温氏气得眼睛都快翻白了:“那要不是我干的呢?”
“所以让你发誓啊!横竖不是你干的,你还怕个啥?”
要不怎么说坏人怕无赖呢?宁氏一旦耍起了无赖,任凭温氏有再多的小聪明都无处施展。就在温氏思考着怎么挽回时,王香芹从一旁走了出来:“原来真的是你?”
通常情况下,这种闲言碎语往往当事人最晚知道。王香芹倒还真没听到村里人说的闲话,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原因很简单,自打县太爷来过老朱家后,村里就有不少人爱往这边跑,对着她可劲儿的笑,她都以要准备讲座资料为由拒绝了,可就算被拒绝,那些人也都是高高兴兴的,纷纷说下回得空了再来寻她聊。结果,就从昨个儿起,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种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期待、暧昧的眼神,像极了她上辈子去网上八卦娱乐新闻的样子……
本来还想着处理完手头上的要紧事儿后,就找人打听打听,结果就这么凑巧,听到了院坝上的对话。
王香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温氏?
横竖都已经这样了,王香芹索性开口质问道:“大嫂,我还唤你一声大嫂,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要跟我过不去?编排那些话有意思吗?我要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名声肯定要叫你给毁了,可我都跟四郎成亲了,你再说这些图什么?平白叫人家看咱们老朱家的笑话?还是你没啥别的缘由,就是故意想要挑拨生事?”
没等温氏开口,一旁的宁氏就叫嚣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她良心坏呗!天生的坏胚子,坏得冒黑水!”
温氏转身就要跟宁氏掐到一块儿去,却被宁氏险险的躲过,没等宁氏还手,朱母一声吼,制止了她俩的掐架:“温氏你说!我也想知道你到底图啥!”
“我图啥?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大实话!怎么了?这年头连实话都不叫人说了?她王氏坏事做绝没关系,我就说两句大实话就成了罪人了?天地良心啊!”
没给朱母继续发问的机会,温氏扭头就对上了王香芹的眼睛:“对,那些话是我说的,可你凭啥说我编排你?”
“行啊,你解释啊,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怎么就会养猪的?从哪儿学的啊?咋就养的那么好呢?比人家养了一辈子的都还要好,看着猪都快成神仙了!你养的那么好,咋在娘家就没吭气呢?你可别说是挨了王香椿那一棍子突然就会了!”
温氏突突突的来了个灵魂大拷问,直接问得王香芹愣了神。还真别说,她挺想拿王香椿那一棍子说事的,醍醐灌顶不成吗?结果唯一一个听着勉强还算靠谱的理由,就这样被堵住了。
见王香芹答不上来,温氏更得意了:“就不说养猪那事儿了,还有那个五色汤圆!你娘家就没个会搓汤圆的人?不会那么多馅料,倒是拿最简单的豆沙和芝麻馅儿做啊!你在娘家时咋就不卖呢?我还记得,当初你让老二家的卖汤圆那会儿,说的可笃定了,说肯定能挣钱的,一准儿来钱,绝对不会亏本的……你知道能挣钱为啥在娘家提都不提?”
“还有你妹子干出了那种事情,你为啥一点儿都不气?你从进门第一天就高高兴兴的,你这是让妹子抢走了好亲事的反应?”
“更别提你打从进门后,就想着分家分家。要不是你,娘会提议做私活拿一半钱吗?这还能不是一早就商量好的?要说没跟四郎商量过,谁信啊!老二家的你信?”
宁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她还真就不……
“温氏你瞎说个啥啊!”宁氏吓都吓死了,她方才被温氏那一连串的发问给整得目瞪口呆,差点儿被温氏给绕进去了,还好还好,她及时反应了过来,该她登场去救驾了。
就算昧着良心也要救驾啊!
不得不说,这次温氏还真就是有备而来的,看的出来这些话在她心里藏了很久了,估计已经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好多遍了。宁氏还真就被说服了,的确不知道怎么辩驳。你说你怎么辩驳呢?这不是句句话都挺有道理的?
但是对不住了不能跟你站边,就算再有道理,财神奶奶还是财神奶奶,她不帮理也不帮亲,只帮财。
宁氏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王香芹,却发现她的财神奶奶哟,这会儿已经彻彻底底的懵圈了。
“咳咳,那个四弟妹啊,你别理温氏那疯婆子,她就是自己没能耐发财,又眼红得不得了,啥法子都没有可不就只剩下瞎胡说了吗?”宁氏绞尽脑汁的寻摸话头来反驳,偏温氏仍旧不依不饶。
“我咋胡说了?我还不怕告诉全村,等着瞧吧,她王香芹还有的折腾呢!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本事,就是铁了心要带到夫家来的!早先露的还不算啥,真正的大本事人家还非要等到分家以后再施展!她进门第一天就想分家,铁定藏了不止一两手!”
刚略缓过来的王香芹又被噎住了。
温氏不单又说对了,关键是她还不能不施展。
“老王家啊!就是养了个白眼狼!!”温氏笃笃定的下了结论。
王香芹:……
万万没想到啊,当年,她在缓过了穿越最初的迷茫后,只一心想着赶紧离开王家。比起那些胸怀大志的穿越者,她只 想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再说。偏生,她和原主的性子差很多,哪怕得到了原主的记忆又怎样呢?她上辈子就是个养猪的,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看过一遍记忆就模仿个七七八八的?刚穿越的迷茫困惑,怕穿帮的惶恐不安,再加上朱四郎确实长得符合她的审美观,她就痛快的嫁了出来,想着终于不用面对原主的至亲了,可不是自打进门第一天就高高兴兴的吗?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