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讲的重点不算繁多,但怀舟小心翼翼地写着,临近下课时还剩几处铅笔字没用中性笔覆盖完。
下节课是体育课,铃声响起后,七班的学生就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教室。
几分钟后,教室里只剩下了三、五个学生。
怀舟写完了课本上的最后一个字,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他头一次这么认真地上语文课。
写完后,他叼着笔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怀舟身高足有一米八五,长手长脚,狭小的课桌位置很难容纳下他高大的身躯。
他坐在最后一排,时常喜欢把椅背斜顶在后墙上,椅子腿儿半截悬空摇摇晃晃。
还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靠着墙,跟坐摇椅一样悠哉悠哉地晃荡。
兰湾湾还在座位上抄记事。
她最看不得怀舟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还叼着笔的吊儿郎当模样,总忍不住要苦口婆心说他几句。
“多大的人了还叼笔,不讲卫生,还有你别翘那椅子了,小心摔个大屁股蹲儿!”
怀舟一直觉得同桌简直是个比他奶奶还能唠叨的人,什么事都爱操心。
对于兰湾湾的话,他向来是当作耳旁风的。
直到班里另一个女生惊奇地叫了一声。
“宁秋!你怎么上我们班来啦?”
怀舟虎躯一震,迅速拿掉嘴里的笔,放下了翘着的腿,挺直了腰杆端端正正地坐在课桌前。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刚才那副有失形象的样子,应该没被宁秋看见吧?
兰湾湾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欣慰不少,她这位同桌总算听得进去劝了。
“我来拿我的语文书。”
宁秋冲那女生温柔地笑了笑,径自走到了怀舟的桌前。
下节课是体育课,她见怀舟迟迟没有还书,便亲自来拿了。
怀舟略带不舍地将课本还给了她,“有几个注释课上没记完,课间花了几分钟功夫,没来得及给你送过去。”
宁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翻开语文书看了几眼,歪歪扭扭的字丑兮兮的,写的倒还算整齐。
毕竟是让人家帮忙写注释,宁秋要求也不高,能看懂字迹就够了。
“没关系,谢谢你帮我记重点了。”
怀舟见她没有嫌弃自己的字丑,悬挂着的心方才缓缓落地。
“原来是宁秋的书啊。”
兰湾湾神色了然,又抖了抖嘴角,吐槽起怀舟来。
“人家的字写得多好看啊,你那字写上去也特煞风景了……”
兰湾湾是真心实意那么觉得的,别说是怀舟了,就算是自己的字迹和宁秋的一对比,她都觉得拿不出手来。
“下次要没带书,我借你看啊。”
怀舟的脸色隐隐发黑,恨不得堵上兰湾湾的嘴,他还想管宁秋多借几次书呢。
“你不是不让我越那条三八线么。”
他语气不好,兰湾湾也不生气。
“但你要是说没带书,我也不会不借给你看啊,我又没那么小心眼……”
宁秋的目光落在那条有趣的三八线上,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你们两个吵吵闹闹的,感情还真好。”
她和兰湾湾的接触不算多,但看过小说后也知道,兰湾湾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孩子,很会关心别人。
听见宁秋的话,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谁跟他感情好了。”
兰湾湾脸色微红,上高二了还画三八线,宁秋看见一定觉得她幼稚死了。
怀舟却是脸色发青的,只感觉宁秋的话像把刀子插进了他心里,郁闷到连呼吸都开始疼痛。
怀舟紧捏住签字笔的指尖隐隐发白。
他发誓,从今往后要和其他所有女生保持距离。
正当他难受的不轻时,宁秋的手忽然出现在了视线中。
洁白的掌心上,放着几块草莓味的瑞士糖。
这个sugus品牌的瑞士糖宁秋小时候很喜欢吃,学校小卖部里也有,每条有八个小糖块,价格一块五。
“课文上那么多重点你都帮我记了,这几颗糖就当作是犒劳啦。”宁秋眨眨眼睛,微笑道,“不过见者有份,大家一人两块。”
总共八颗糖,七班还剩下四个学生,宁秋把糖都给了他们,自己一块没留。
“哇!谢谢宁秋!”
兰湾湾双眼一亮,乐呵呵地从她手里拿走了两颗糖果。
怀舟也从她手里拿走了剩下的糖果,指尖触碰到宁秋的掌心,柔软而温暖。
方才难受的心情在这一刻微微缓解,不过还是相当郁闷。
明明这些糖都该是他一个人的才对!
兰湾湾剥开糖纸,塞了一颗软糖到嘴里,“马上体育课啦,咱们一起下楼吧。”
两个班的体育课是同时上的,兰湾湾和宁秋也算眼熟彼此了,还一起打过羽毛球。
“好,那我先回去放语文书。”宁秋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七班教室。
“嗯嗯,我也收拾一下书包,马上就来!”
兰湾湾回应完,加快动作收拾起了课本。
而余下的学生还在悄悄讨论宁秋。
“宁秋真的好白啊,我要是有她一半白就好了。”
“别提了,高一军训那会儿被暴晒了七天,我到现在都还这么黑。”
“明明宁秋也军训了,怎么她一点都不黑呢?”
怀舟默不作声地听她们讨论高一军训时的事,提起宁秋,自然而然也提起了许清澜。
他高一时没有去军训,现在却有些后悔。
假如当初换做是他把中暑的宁秋抱去宿舍,宁秋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了。
怀舟含着嘴里草莓味的瑞士糖,香甜的滋味溢满唇舌,心中却生出一股酸涩。
*
周五的体育课不需要测试八百米,换成了慢跑十五分钟的耐力训练。
宁秋坚持了一个星期的锻炼,效果显著,跑步速度还是很慢,却没了第一次时的艰难。
热身运动和耐力训练结束后,体育课只剩下了不到半小时。
箱子里的羽毛球大多都被打坏了,宁秋听从体育老师的指示,准备去器材室拿些新的来。
怀舟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见宁秋一人走向器材室,忍不住跟了上去。
“怀舟,你也去器材室啊?”
他点点头,“嗯,那几个球都没气了,我拿两个新的。”
“正好一起。”宁秋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放慢了脚步与他同行。
怀舟走在一旁静默不语,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宁秋白皙的侧脸与纤细的脖颈。
现在是他最期盼的独处时光,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己像个笨蛋一样做了那么多傻兮兮的蠢事,可宁秋什么都不知道。
在宁秋面前时,他总是极力压制着容易暴躁的性子,去改变那些不良习惯。
不说脏话,不翘课逃学,不顶撞老师,更没有再和除李安阳之外的荣昌学生打交道。
只因为宁秋曾经说过,她觉得他还不错。
可怀舟知道,他并不优秀,也不像宁秋说的那么好。
她喜欢的男生,是像许清澜那样品学兼优,温柔体贴的。
其实他这个人,从来都强横惯了。
只是担心宁秋讨厌自己,所以每一刻都小心翼翼,生怕宁秋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思,从而疏远他。
方才宁秋说他和兰湾湾感情好,他很不开心,险些没抑制住内心的冲动。
他从来只想和她一个人感情好。
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低落,宁秋忍不住问他,“怀舟,你心情不好么?”
“没什么。”
怀舟不经意对上宁秋的视线,又神情淡淡地别开了头。
一看见宁秋澄净如秋水般的目光,他心里除了些许委屈外,就是生气。
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宁秋根本不知道,简直气的他想亲她一口。
宁秋怔了怔,垂眸不语,把手伸进了校服裤子的浅兜里。
今天她买了两条瑞士软糖,里面还剩最后一颗。
怀舟却没注意宁秋的小动作,眼神余光落在宁秋有些长的帆布鞋鞋带上,心头微微一动。
他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被刺激的不轻,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底那丝坏念头。
于是他便抿着唇,不动声色地偷偷踩住宁秋的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