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是考试的第一天,怀舟天荒地破六点半就到了学校。
教室里空无一人,他拿出宁秋的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复习起来。
他是年级倒数第一,考试的时候也不用换教室,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兰湾湾是第二个到的,一进门就惊奇地瞪圆了眼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怀舟以前总喜欢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高一的时候,中午才到学校来上课也是常有的事。
怀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宁秋的笔记上,没有和她答话,教室里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直到开考的前一分钟,他才恋恋不舍地将笔记放回书包里。
这是怀舟头一次如此认真地对待考试。
往常的考试他要么缺考,要么来了胡乱写一通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单数学一门怀舟还算感兴趣,会认真地写写。
但另外的科目考试他一向敷衍了事,随手瞎填上选择题的答案以后就不管了,其他题更是连看都不看。
每科十几二十分的成绩就是这么来的。
事实上他智力正常,如果肯好好认真对待的话,分数也不至于那般惨不忍睹。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
怀舟纠结地做完前面的选择题以后,便跳过了古文与阅读理解,直奔作文而去。
作文这种东西,以往的考试中,他不是空着就是瞎写。
打油诗跟小说他全都写过,但判卷老师都只给了个位数的辛苦分。
满分60的作文及格线是36分,只要不跑题,正常水平都能达到。
这次怀舟没有再胡来,为了求稳,认认真真地写了一片八百字的正常作文。
虽然他的作文还停留在妈妈背我去医院和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等级,但只要不跑题,拿个及格分是没问题的。
满分60的作文,及格分就有36呢。
他仔细专注地在卷面上滑动笔尖,每写一个字都仿佛离宁秋更近了一步。
期中考试持续了三天,每天都要考三门课。
最后一天前,宁秋也将最后几门课的新笔记整理好送给了怀舟。
考试周放学的早。
怀舟推了狐朋狗友的邀约,回到家里看笔记,一直从下午看到晚上十二点。
宁秋的笔记很有用处,他拿到卷子的时候,时常能熟悉地感觉到有些东西是自己努力背过的,不再似往常那般两眼一抹黑。
考试后的第二个星期,各科成绩便陆陆续续地出炉了。
数学总是第一门出成绩,这也是怀舟唯一有把握的科目。
成绩出来后,119分的分数让怀舟心中一沉。
分数不差,却没有达到他所期望的目标。
这次考试是全区统考,难度有些大,他算错了几个步骤,比预计中低了将近十分。
其他科目的成绩也一门接一门地有了结果。
怀舟每个课间都往教室办公室跑,心情焦灼。
第二门出成绩的是英语,也是怀舟最头疼的科目之一。
他的水平还停留在初中阶段,英语卷子除了作文以外又几乎全是选择题,他只能硬着头皮连蒙带猜。
运气好的时候,怀舟能蒙出七十多分,运气差的时候,可能就只有四十来分。
这次他考了68分,情况还不算太坏。
怀舟微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其他科目的分数也出来了。
52分的历史、56分的化学、58分的生物……
除了物理踩在了60分整的及格线以外,再没有一科考到及格线。
当八门成绩出来以后,怀舟在纸上算了一遍又一遍,目前的总分是527分。
语文是最晚出成绩的科目,通常要等到周三才能有结果。
只要这门考试他能拿到73分,就能凑够600分实现那个约定条件。
怀舟心中忐忑,情绪焦灼到连续几晚都失眠睡不着。
他的语文从没考过那么高的分数,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结果。
星期三下午的时候,年级老师终于阅完了作文。
语文课上,七班的课代表抱着厚厚一打卷子发给其他学生。
怀舟望见他笔直地朝着自己走来,心跳一瞬间加速到最快。
他发誓,平常看恐怖电影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课代表把他的卷子放在课桌上,怀舟没敢去看,迅速地用课本盖住了右上角的分数。
心脏怦怦地狂跳着,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挪开课本,生怕看见一个5或者6。
一个被红笔斜斜拉长的7窜入眼眸,怀舟猛地停下动作,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语文老师扶正眼镜,开始在讲台前总结起这次的考试来。
“这次考试,咱们班有好几个同学都进步很大,及格分九十,只有一名同学不及格……”
怀舟默默祈祷语文老师笔下留情,温柔地施舍给他三分。
他真的不贪心,多一分都不要,只要三分就好。
手里紧张的冷汗都出来了,怀舟感觉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他咬咬牙,鼓足勇气飞速地将课本高高拿起。
鲜红刺目的74分安静地躺在卷面上。
这一刻,怀舟的大脑空白一片,再也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仿佛连呼吸都跟着消失了。
数秒后回过神来,涌入心间与脑海的是前所未有的狂喜。
激动之下,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的噪音很快引起了全班学生的注意力。
“怀舟,你不舒服吗?”兰湾湾迟疑地问道。
此刻的怀舟面色因激动而布满薄红,用力握成拳头的左手青筋隐现,微微颤抖着。
他花费了好大力气,才让理智压制住心底疯狂的冲动。
“我头有点晕。”
怀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听不出任何情绪。
语文老师闻言,温声道:“那要不然,你去办公室找班主任开个假条……”
“不用,我去医务室休息会儿就好。”
去往医务室的路上,怀舟神色恍恍惚惚,走路腿脚发软。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校医听说他身体不舒服,倒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叮嘱他好好休息后,便离开医务室去开会了。
数秒之后,怀舟摸出手机给李安阳打了个电话。
“宁秋是我女朋友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夹杂着深藏的狂喜和兴奋。
那头的李安阳正在上课,课堂上闹哄哄的,闻言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什……”
李安阳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头的怀舟就把电话挂了,他连忙又拨回去,却传来占线的忙音。
怀舟面无表情地紧握着手机,手指迅速地点开通讯录拨号。
“舟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宁秋是我女朋友了。”
“啥?”
他迅速挂了电话,继续拨通下一个人。
“舟哥啊,好久都没给我打电话了,今天是打算约着上哪儿玩去么?”
“宁秋是我女朋友了。”
“你说谁?”
怀舟挨个拨打通讯录里那些曾经的狐朋狗友的手机号。
他魔怔般地不断重复那句话,仅存的理智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兴奋和狂喜。
“宁秋是我……”
“浑崽子,还记得给我这个糟老头子打电话啊?”
直到怀爷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才猛地回神,将剩下几个字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什么?”
“没、没什么……我打错电话了,爷爷您忙自个儿的去吧。”
怀舟迅速挂断电话,直直地仰躺着倒在医务室的小床上。
他望着上方的天花板,忍不住像个神经病一样傻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