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番两次找她,多半也是想要问她的罪。
因为无法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她,再加上事情的特殊性,所以他难以启齿。
她知道她很自私。
她甚至没有想过去补偿,去道歉。
因为在认清潜在的威胁之前,任何一步差池,都有可能把她的命运送入万丈深渊。
迟樱只想着,如果她避一避,陆靖言就会忘记她。
一切都会回归到这四年间的风平浪静。
可是听陆靖言刚才的语气,为什么数日不见,他忽然变得如此笃定。
她明明从来没有肯定过。
四年前迟氏旗下的酒店摄像,也早已被原身销毁。
陆靖言怎么可能会信了她胡乱搪塞的借口,真的带她去找算命先生。
他目光清冷依旧,她也依然能隐约捕捉到那片深海里隐隐跃动的温柔。
是她看错了吧。
就算陆靖言真的不知出于什么缘由,暗起了些并不应该出现的情愫。
纵然算命先生和他联手欺瞒。
她还是看见了。
不被命运线祝福的感情,注定招致祸患。
迟樱开灯以后,在洗手间卸了妆。戴了一天的美瞳,眼睛有些酸痛了。
打开手机,已经九点多了。
也不知道迟澄睡了没有。
迟樱给迟母拨通了视频电话。
几乎只过了一瞬的时间,通话就被接起。
稚嫩的童音从听筒里传来——
“妈妈!”
迟澄才不懂女孩子们从上往下拍照会显脸小的小心思,整颗小脑瓜肆无忌惮地都趴在了手机屏幕上。
于是,迟樱的全面屏通话界面上,满满的都是小家伙圆滚滚的脸蛋,吹弹可破的软肉。
他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小星星。
“樱樱啊,澄澄做完手工,洗完澡后就一直在这里等你电话,带他去睡觉他也不肯。”
迟母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语气中有苛责之意,“以后尽量早点打,澄澄又要晚睡了。”
“外婆别这么说。”迟澄小脑袋一侧,对屏幕之外的迟母解释道,“妈妈是因为忙才没时间打电话的,她不是故意的。”
“对不对,妈妈?”
迟樱抿着唇笑,“谢谢澄澄的理解,妈妈明天早点给你打。”
迟澄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今天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呀?”
交换一天的经历,这是母子俩睡前的唠嗑日常。
每到这时,迟澄就会打开他的话匣子。
这方面,和陆靖言的沉默寡言倒是一点也不像。
“妈妈,今天悦悦邀请我去她家,我才知道她过生日。我没有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她好像很不高兴。
我不知道她的生日是今天。
刚刚我做了一张贺卡,准备周一送给她。妈妈说,她会不会喜欢?”
从她平常和迟澄的交谈中,迟樱已经知道,悦悦,是那个全班最小的、放学时跟在迟澄身后攥着他衣角的小女孩了。
“会。迟澄做的贺卡非常漂亮,而且满满的都是心意,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的。”
“澄澄送给妈妈的贺卡,每一张妈妈都非常喜欢。”
“那她会原谅我吗?”
“她没有把生日告诉你,这不怪你。但是,等妈妈回去以后,我们一起把澄澄好朋友的生日都记在本子上,以后再也不忘记,好不好?”
“好。”迟澄雀跃地拍了拍手。
“妈妈,你呢?”
“妈妈今天来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
“这里有山,有瀑布,有小花小草,还有很多小鸟。”
“哇——”迟澄托着自己的脸蛋,眼前浮现了他想象中的画面,“我也想去。”
“等你放假了,妈妈带你来这里旅游好不好?”
迟澄眉毛皱了皱。其实,他是想现在就去,陪着妈妈工作的。
但是他长大了,要上幼儿园。
迟澄喃喃道:“好吧。”
迟樱捕捉到他的失落,“我明天给澄澄拍照片。”
“好~”
“对啦,妈妈的房间也很漂亮,窗户外有很多竹子,是大熊猫最喜欢吃的竹子,现在给你看好不好?”
迟樱把摄像头从前置调整为了后置——
茂密的竹帘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像修竹一样挺拔,湮藏在浓重的夜色里。
月光影影绰绰地倾落在他的发顶。
立刻惨白地凝固,好像结了冰。
迟樱呼吸一滞,立刻掐灭了通话。
他怎么能偷窥。
他都看到了什么啊。
流氓。
迟澄惊恐,“外婆,妈妈不见了!”
“不会的。”迟母慈爱地把他抱在怀里,“山区信号不好,妈妈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睡觉。”
迟澄不高兴地瘪起嘴巴,“我还没有看到竹子。”
他不甘心地摁了回拨。
久久没有拨通。
迟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在迟母的安慰中,恋恋不舍地去睡觉了。
迟樱立刻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了起来。
中秋的月色?
她再也不要了。
此时,被扔在床上的电话急促地响起。
陆靖言语气冰冷,“出来。”
迟樱有点生气。
但她还是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尽可能地平稳:“陆总,有什么事可以在电话里说,我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
“嗯。”
“那我进去了。”
“……”
剧组的人都住在这间民宅。
陆靖言夜里找她,不出明天,她就会身陷流言蜚语,挣扎不起。
她的心中恰有不少困惑。
趁一切都还没有发酵——
问开了不是更好吗?
于是她说,“你等一下。”
陆靖言人冷话少,但和他相处起来,每次都是她先失了言语。
她总是惊怔得大脑一片空白,又如何能将命运线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不能总是惊慌失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为一个演员,藏住情绪应该是最基本的技能。
迟樱认真地理了理衣衫。
深吸一口长气,抬步向竹林走去。
第19章
竹帘很密, 空气中有桂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