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什么。”姜武轻磕了下眼皮,说道。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宋妤儿苍白的脸。他怕自己以后再看不到。
“既如此,那你我以后便桥归桥,路归路。”说着,她侧头,清清冷冷的吩咐青瓷,“去拿笔墨来。”
青瓷担心宋妤儿,不愿意离开。
宋妤儿轻嘲一身,转身又回了书房,她从桌上拿了一张纸,然后跪在地上,蘸着宋太尉身边的血,含泪写下休书二字。
出来后,给了姜武,“从此后,你我便是仇敌。”
姜武没有接,他看向宋妤儿的眼神,复杂极了。
碧痕看不下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宋妤儿的腿哭道,“夫人,姑爷他不会害太尉大人的,他对你这么好,爱你爱到骨子里,恨不能将自己的命给你,又怎么会杀你的父亲,这不是彻底断绝与你的可能吗?”
“闭嘴!”
“闭嘴!”
姜武和宋妤儿同时开口,厉声吼了一句。
碧痕吓的一缩,抬起头看看姜武,又看看宋妤儿,眼泪流的更凶。
“婉婉。”不知过去多久,姜武突然开口,唤了一声,他看着宋妤儿艰涩道,“容我最后一次这般叫你……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人,谁都不要轻信,答应过你的事没有做到,我很抱歉。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过。”
“姜武,我不用你假好心,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是该提防我身边的人,我若是早这么做了,我爹就不会死。”宋妤儿情绪正不稳,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扎姜武的心,“你不是喜欢我,恨不得一辈子占有我吗?我告诉你,余生我不会孤身一人,不会一个人过,我一定赶在你为我爹偿命之前风光再嫁,你姜武的女儿,一辈子会喊别的男人做爹!”
“姜婉婉!”姜武被宋妤儿刺激的几欲疯狂,突然伸手扼住她的脖子。
“杀了我,你杀了我啊!”宋妤儿痛哭出声,朝着他歇斯底里的大喊,“这一生就当我所托非人,错看了你。”
“婉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姜武被宋妤儿发怒的样子吓到,忙收回手,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身后呼啦一声响,刑部福康大人带着衙役赶到,将他包围起来。
“宋大小姐。”福康走上前来,向宋妤儿拱手,道,“请节哀!”
“福大人!”宋妤儿屈身行礼,带着哭腔柔弱道,“我爹的尸身就在书房里,请你让仵作去检验,完了我也好替我爹收殓。”
福康闻言,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仵作吩咐了一声,让他进去验尸,仵作走后,他又将目光移到精神萎顿的姜武身上。
“姜侯爷!”他唤了一声,看着他赤红的眼睛道,“宋太尉府管家报案,称你一怒之下杀死自己的岳父大人——我朝宋太尉,可有此事?”
“嗯。”姜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话是对福康说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宋妤儿脸上。
“那你为何要杀宋太尉?”福康又问。
姜武凝滞半晌,道,“他逼我与娘子和离。”
“哦?”
“宋太尉他一直看不起我,也不愿意将娘子嫁给我,今日他又一次旧事重提,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一时没收住手……便将匕首扎进了他胸口。”
“那宋太尉可有呼救?”福康知道,匕首扎进胸口,是不会立刻毙命的。若是止血及时,还是有可能救回的。
“他呼救了,但是那一刀扎的太深,他并没有坚持多久。”姜武回想当时情景,淡淡说的。
听的一旁的宋妤儿怒从心起,她向前两步,猛地抬手,一巴掌打在姜武脸上,气道,“你、你这个刽子手!”
“宋小姐冷静。”福康怕宋妤儿情绪不稳,与姜武再起冲突,忙扣住她肩膀,阻止道,“若太尉大人真是姜侯爷所杀,相信皇上会给你一个公道。”
“……”宋妤儿没搭话,只是恨恨的看着姜武。
正僵持着,春芳从后院跑了过来,红着眼向宋妤儿禀道,“大小姐,老夫人中风了……现在半个身子都动不了。”
“你说什么?”宋妤儿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变故会来的这么快,爹爹刚被人凶狠杀死,祖母又中风偏瘫。
“宋小姐,这里交给本官,你先去看看令祖母罢。”福康同情的看了宋妤儿一眼,提醒。
宋妤儿含着泪点头,又怨恨的看了姜武一眼,然后才往后院走去。
南邱苑中,已经挂上白幡,所以奴仆全都着了孝衣。
宋妤儿走进去后,刚到寝房,就看见她的祖母正含泪看着她。嘴角抽搐着,想说话,但是又说不出来。
宋妤儿眼泪都快要流干了,她连忙跑到床边,跪在塌下,握着老夫人的手道,“祖母,妤儿无能,遇人不淑,害了爹爹和祖母,是妤儿的错,全是妤儿的错……”
宋老夫人看宋妤儿泪流满面。也忍不住哭起来,鼻涕眼泪留了满脸,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宋妤儿心疼祖母,忙拿了帕子替老夫人擦脸。
老夫人呜呜呜的叫着,眼泪流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宋妤儿口中喊着祖母,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哽咽着劝道,“祖母,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知道的,妤儿一个人撑不下来,妤儿需要你,宋家需要你……”
“呜呜呜……”老夫人发出的声音更大。
宋妤儿抬起头来,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急切地问,“祖母,你想说什么?”
“呜呜呜……”老夫人声音含糊。
宋妤儿附耳过去,用尽全力才听到两个字,“旧……子。”
“旧子?”宋妤儿重复了一遍,老夫人拼命地点头。
她皱起眉来,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再问问祖母,可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只得忍下来,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安抚道,“祖母你说的我都听清楚了,你好好歇着,春芳阶级和夏至姐姐会照顾你,我处理完前院的事情就回来看你。”说着,她又替老夫人掖了掖被角,然后才起身离开。
宋老夫人看着宋妤儿出门,眼里充满了不舍和心疼。
可偏偏,现在的她根本帮不了她什么。
她现在活着,能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拖累。
宋妤儿回了前院,仵作已经验完尸,管家正在带人清理现场,顺便布置灵堂。
檀香冉冉中,福康朝宋妤儿又一拱手,“经仵作检验,令尊宋太傅身上再无旁的伤口,确定是一刀毙命……至于凶手,还得禀道皇上那里,看皇上要怎么处置。宋小姐请耐心再等一段时间。”
“有劳福大人了。”宋妤儿屈身还了一礼,眼中有泪光隐隐闪动,“我等着便是,相信皇上一定会还家父一个公道的。”
“那本官就先带嫌犯回刑部了。”说着,示意衙役将姜武绑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宋妤儿看着他们远走,只觉那个曾经躺在她枕边的人陌生不已。
如果可能的话,她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因宋太傅位高权重,案子当日就被递进了宫里。
当今皇上看过后,怒的拍案而起,一道凌厉的眼风扫向东宫,“这就是你与朕推荐的人,一个狼心狗肺的莽夫,竟然连自己的岳父大人都能下手去杀!畜生!真真就是头畜生!”
“父皇息怒!”太子楚贻华被迁怒,忙起身跪倒在地,眸光一转,趴伏着道,“……是儿臣识人不明,令宋太傅遭此横祸,求父皇恕罪。”
“哼!你若是有你九弟一半能力,朕也不用替你操这么多的心……现在你说,姜武该如何处置?”
“回父皇的话,姜武残杀国之重臣,理应秋后问斩!”
“秋后问斩?你这是妇人之仁!”顺天帝大怒,抓起手边的砚台就往楚贻华身上砸去。楚贻华不敢避,硬生生受了一击,砚台落地后,他整个胸腔都疼起来,差点咳出一口血。
顺天帝却没有半分怜惜他的意思,冷哼一声,眼神转向向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九皇子楚贻廷,“廷儿,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凌迟。”楚贻廷抬头,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顺天帝满意的点头,“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吾儿果然有为父当年的风采。”
“廷儿不及父皇当年万中之一。”楚贻廷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
顺天帝听了,对他更是满意,大笔一挥,“既然如此,那监斩一事就交由廷儿你来做。”
“是,父皇。”楚贻廷躬身领命,随后又轻飘飘的看了跪倒在地的楚贻华一眼,道,“大哥近来好像也没什么要事,不如今夜便与我一起去天牢监斩,也好长个记性,下次荐人给父皇时,当心着点儿。”
楚贻华闻言,只觉胸口更疼,他还没开口,顺天帝就替他应道,“太子,今夜你就跟廷儿一起去,好好向他学着点。免得朕百年之后,将皇位给了你,平白误尽苍生。”
“儿臣领命。”楚贻华没有再唤父皇,趴在地上,像一条狗似的应道。
顺天帝看着这个长子就觉得心烦,挥了挥手,让他先退下去,他和九皇子楚贻廷还有别的要事要说。
楚贻华也不想留在这里碍人眼,双手撑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顺天帝楚贻廷都没多看他一眼,就好像他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奴才一般。
045 命悬一线,姜武被凌迟处死
楚贻华出了御书房,脸色苍白的下了露台,元宝公公瞧着不对,立刻迎上来,作势要扶自家主子。
楚贻华顾着颜面,凉凉看了元宝一眼,“本宫还死不了,走这一段路算什么!”
元宝公公从小跟楚贻华一起长大,最了解他这位主子的小性子,讪讪一笑,主动慢了他半步,不过这眼神,去一直是黏在他身上的,只怕他哪一刻坚持不住了,会摔倒在地。
楚贻华倒没那么脆弱,他一路走的虽然不快,可脚下却稳得很,一直到进了东宫,才示意元宝过来,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两人径直去了太子妃寝殿。
寝殿中,太子妃杨丝甯扶着腰、挺着肚子迎上来,唤了声“太子爷!”
楚贻华嗯了一声,自去椅子上坐下,上半身往后靠着,一手搭上衣襟,猛地一拉,大半个胸膛就露了出来。
那健壮的胸膛上,忽然印着一团乌青,肿的老高。一看就是被重物砸到所伤。
“太子,怎么伤成这样了!”太子妃一面问着,一面唤元宝去请太医。
元宝是知晓楚贻华受伤缘由的,没有他首肯,哪里敢动。
“太医就不必请了,本宫记得上次用的活血祛瘀膏还有一瓶,元宝你去拿来。”楚贻华倒抽了一口冷气,没理会太子妃,直接咬着牙吩咐元宝。
元宝领命而去,姜武这才看向太子妃,意有所指道,“本宫,是在御书房受的伤。”所以,你这一回来就请太医不是再打那位的脸。
太子妃领悟了楚贻华的意思,脸上一阵羞红,小声道,“是臣妾愚笨,差点害了太子。”
“无妨,不知者不罪。”楚贻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念在她怀孕的份上,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很快,元宝取了药回来。
太子妃上前一步,拿过药,要替楚贻华抹上。
楚贻华看了她一眼,“你怀着身孕,碰这些东西不太好,还是让元宝来吧。”说着,拿过药,又交到了元宝手里。
元宝没有推辞,打开药瓶,弯腰轻轻柔柔的帮楚贻华涂了药。、
抹完药,他正要退下,将空间留给太子和太子妃。
谁知,转身前,楚贻华又突然开口吩咐了句,“去将司玉喊过来,本宫有事要吩咐她。”
元宝躬了下身,退出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