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秃鹫得了麒麟肉兴奋异常,这老神仙却也不嫌累,依旧满口胡话,同那彭博士一会儿昆仑话,一会儿再由彭博士翻译成汉话,没完没了地商议细节,时不时扫她一眼。
那眼神在旁人看来,简直有些色迷迷的,唐糖却心安地从里头读到许多包容,更知他一点都未曾怨她。
他们还在商议如何剃头,如何沐浴焚香,如何熏香拂花,开锅仪式怎么安排得隆重又不失天子威仪,时不时还夹杂几枚昆仑词,几个昆仑句子。显得万分专精讲究,又是头头是道,把个老秃鹫和彭老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幸亏请来了这个茯苓子!
同老神仙指点的吃法相比,他们本来盘算的那个吃法,简直简陋粗鄙不堪,吃个羊肉串还比他们讲究一些呢。对不起这块麒麟肉还是小事,要是因为敷衍了事,好东西白吃了,导致不能长生不老,这才真正抱憾终身啊!
唐糖听了实在好笑,什么开锅仪式,这都是裘宝旸说的河伯吃小孩的弄法,全被这个家伙照搬来说吃她……也亏他想得出来。
她先是真的站得饿了,肚子叽咕作响,本来不想吃饭的,现在不吃怎么成?
老秃鹫犹在琢磨:“开锅仪式……这么说,朕于这三天之内,还得飞笺召客,找些亲眷臣属跑来参加朕的麒麟肉开锅仪式?”
“陛下万岁,此乃国之盛事,理当如此。”
“可是道长,三天啊……这离京城迢迢路远的,就算他们相信朕尚且活在世上,也不可能赶得到啊。”
老神仙抚须:“贫道来的时候,听说魏王也在此间?”
老秃鹫难得面露不愉之色:“那个畜生!要非朕常年服食仙丹,他去年下给朕的那一碗鸠毒,便能令他稳坐朕的江山了罢!朕已然将他关起来了,朕在昆仑墟蛰伏一年之久,谁贸然闯来,都只有送去喂血鲵的份!还有思危那个逆子,听说他现在就守在垭口?小子打算怎样?寻朕要还母债?朕的贤后,乃是为朕殉情而亡,他懂什么!这些孽障,一个个指望接手朕的江山,朕死了么!往一万年看,朕尚且青春年少,芳颜常驻!”
“魏王齐王,皆是陛下的血亲,这个开锅仪式,既然来不及从京城召客,二位殿下……还是一个都不可少的,开锅大典上有了子孙的相贺,上天看你们父慈子孝,和乐融融,才可能庇佑陛下国祚绵长,江山永固啊。至于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他们……乃是后话。”
老秃鹫对这个茯苓子现在是五体投地,俯首帖耳,连连道:“有理,有理。”
唐糖忍笑不得,肚子却忍不住又咕噜了一声。
老神仙耳朵何其之尖,莞尔笑了:“呵呵,麒麟肉可不能挨饿。”
老秃鹫这才想起来:“可这个麒麟肉不肯进食,朕很是伤脑筋,道长一并替朕想想办法罢。”
老神仙笑道:“这些都是小事,贫道自当尽心点化于她。陛下赶紧去睡个养颜觉,消一消气才好。生气最是增长皱纹啊。”
唐糖又啐一口,老秃鹫对她冷笑一声,对着老神仙依旧和气:“那便一切有劳道长。”
“为陛下效劳,是贫道的福气。”
秃鹫这就要踱出门去,彭老儿亦跟着转了身,身侧一干壮汉却是毫不识趣,竟是未动一动。
唐糖心头急躁,不想那老秃鹫忽然回转身来笑道:“你们这群蠢货,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群壮汉无声跟了出去,彭老儿将个粥碗递于老神仙,紧走几步也跟在后头走了。
一行人离得远了,屋子里只留二人相对,时间仿若静止。
门外尚留着几名看守,唐糖望着那一双满溢了相思的眼睛,连泪都不敢落下来,只敢噙在眼眶里头溜溜打转。
这屋子只有门没有窗,这老不死的神仙色胆包天,一把推上了门,劈头便吻上去。
唐糖战战兢兢地流泪:“道长……道长您要小心粥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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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老儿边走边回望见那扇门关上了,与那老秃鹫打趣:“陛下,道长好像真的动心了呢。”
老秃鹫倒是一派风云看惯的口气:“诶,道长是真的寂寞久了。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哈。”
“可惜道长瞧上了一个食物。”
秃鹫若有所思:“嗯,道长此番立有大功,待朕回京,定要为道长物色一位尤物。”
作者有话要说: 唐糖:尤物!你敢去找了试试!
纪陶:窝们先来说说泥和孙飞虎那个胖子的故事
唐糖:孙飞虎那是壮,根本就不是胖
纪陶:哼,在泥眼里,他才是尤物对吗?
第106章 北花园
纪陶亲得有一些狠,唐糖隐隐觉得双唇都要教他给蹂.躏肿了。
她用极低的声音柔柔哀告:“再怎么都是我的不是,道长不要糟践自己啊,粥碗掉下来再烫了脚……”
这厮倒是懂得认错,纪陶没理,并不肯停,却转了单手托粥,另一只手探到唐糖背后去探那锁链:“腕上可痛?”
唐糖想摇头也摇不了,可怜巴巴道:“不痛的。”
他替她揉了会儿,吻得竟是更旁若无人了,唐糖也极不愿想这当下的危险,闭着眼睛由得他去,他即便不怨,心中一定是憋了口气的罢。
换作她大约是要气炸的,临别的时候说得好好,他负责查案子灭秃鹫救大哥劝二哥扫平所有麻烦,她就留在凉州安心养胎……到底各人的身体情形有别,暂时熬得这一阵,都是为了往后的太平静好。
结果她偏不信他的能耐,受了纪二一点蛊惑,明知此行多半是诈,非颠颠跑来此处添乱。
她的男人再诡计多端有能耐,扮成别人,既有大事在肩,又需步步谨慎以求自保,现在更麻烦,还得惊心惶恐担待她的安危。
纪陶大约是吻得累了,轻轻撒开她,伸指触一触她颊边挂的泪,发现尚是温的,心底一时软极,一一啄去几颗,淡淡叹了声气,这才想法去解她身后的锁。
“道长好手艺。”
纪陶哼一声:“同贫道的媳妇学的。”
唐糖小心探问:“道长啊……我闯了大祸,您还要我么?”
纪陶看她面上嫣红,只道是发了烧,急用额头去抵了抵,幸好那一处倒是凉凉的。
“你说呢?”
纪陶依旧抵着她的额头,又怕他这对老神仙的眼睛,教她瞅了害怕,索性闭上了。
唐糖偷眼望这老神仙微微扑扇的白色长睫,若非他一来就在言语之间颇多暗示,这会儿离得如此之近,气息温热,她竟还是很难相信,这就是那个她熟悉到了骨血里去的男人。
想得见为了这一次势在必得的潜伏,纪陶花了多少时间精心准备。方才乍一见到是她,也不知在他心底,又是怎样一种波澜。
“要……的罢。”
“哼,因为笨一点就不要你这油瓶,那早十多年就可不要了,还讲得着什么死生契阔。”
唐糖红着眼眶骂:“切,我笨……”
“咬我。”
“嗯?”
“让你咬我。”
“啊?”
这家伙同老秃鹫混在一处,口味果然是独辟蹊径了,这……算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快点。”
“道长就不要气了罢?既然来了也走不脱,我们总是走一步算一步,我保证帮忙不添乱……”
“咬完再说别的。”
唐糖真急了,纪陶却往那鲜红樱唇上又啄去一口,忽转了那老神仙的声音:“听话,贫道色胆包天,你同贫道在此独处,手上又无还击之力,老色鬼的唇上若不挂点彩,那贫道可还是茯苓子?”
“原来那茯苓子是个色鬼!唔,幸亏是个道士不是道姑……”
“……”
纪陶皱眉,这破小孩什么关注点。
唐糖咬唇想了想,道:“我可牙尖嘴利。”
“哼,孙胖子不总说你幼时是个闷包?牙尖嘴利也是贫道之功。还不快点。”
唐糖听到那声孙胖子,不觉好笑,秦骁虎至多算是虎背熊腰,哪里就胖了,这家伙吃醋真是不分时候:“他们会对四虎子怎样?”
他嗤一声,眼神黯了黯,唐糖看得心头抽了一抽,横竖早就想要啃他,事已至此,便唤:“道长过来……”
纪陶乖乖凑去,唐糖本来如何舍得咬下,可尚未着他,纪陶又酸溜溜道:“原来的那份旧城图不尽好用了。不过你放心,贫道潜伏于此多日,早就摸清了旧城地形,精心制作了详图,方才已然暗塞在了胖子手里。”
那种灼人的气息将她惹得……脑袋轰一下便着起来。
当然,唐糖这会儿没有别的心思,她愈发难过,纪陶预备得如此周全,若是因为自己帮不上忙还坏了事,他这一年多的委屈和心血……
心中无比悔恨酸涩,想起腹中的孩儿,想着或许此来无归,想着这随时都可能是最末的一次亲吻……这一咬便当真咬得狠了,将他嘬得痛到闷哼:“……小妖精。”
唐糖急急松开他,那唇角上的口子竟已很深,她探了舌尖一点一点去勾弄,见他乖乖不动,却忍不住又吮了一口,那甜腥的滋味便立时布满了口腔。
“道长还是很嫩的,一弄就破了。”
纪陶倒是很满足:“是么,吸血的小妖精。”
“那你别生气了……”
纪陶沉默了好一瞬,方脉脉望着她,轻道:“谁说我生气了?”
唐糖有些慌乱。
“傻子,换作是我,也会来的……我不敢赌。”
唐糖泪又涌出来:“嗯。”
“往后要忍着些泪了,要当娘的人,哭哭啼啼的有点丢人,只能偷偷对着我一人哭。”
“知道了。”
“在公主墓中,你可曾怨过我?”
“怨了的。”
“……我诈死的时候,你一直在寻我,总是不曾怨我的。”
唐糖往他道袍上蹭干了泪:“谁说的?怨死了。一个死鬼阴魂不散,你说烦是不烦?”
“……”
纪陶知她这是因为内疚,也不纠缠,低头给她一口一口喂粥:“小家伙可都还好?我不敢听了,怕一会儿走的时候……舍不得。”
唐糖忍泪吃着,点点头:“都好。”
“糖糖,其实……我本来心里也并没有底,不过既然有你来了,我们许真的可以挺过这一关。”
唐糖抬头,想将泪强留在眼眶:“你总是将我说得这样好。”
纪陶低道:“不是。鱼池的入口就在西角楼的底部,可还记得古老留给我的图?然而那张小狐狸脸我探寻多日……竟连一处都未能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