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想,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比顾金亭好,但萧湛用的手段太不好了,她很担心,怕江令宛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第二天见了江令宛,她立刻把江令宛叫进内室:“宛姐儿,你跟娘说实话,萧湛他……是不是占了你的身子了?”
她女儿长得娇艳明媚,萧湛会喜欢上女儿,虽然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可若是萧湛欺负了宛姐儿,她便是抗旨,也绝不会让女儿嫁给他的。
江令宛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心里又给萧湛添了一项罪名。
这厮,若不是他那天那样用力,她的嘴怎么会那么红,又怎么会被母亲误会?
江令宛咬牙切齿道:“他想得美!”
梅雪娘知道,萧湛没有越最后的雷池,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她还想再问别的,门口传来杜妈妈喜不自禁的声音:“夫人,小姐,萧五爷来了。”
这厮,他还敢来!
江令宛立刻面黑如锅底,眼中杀气腾腾。
第102章
萧湛之前从未来过梅宅,梅雪娘也只是听江令宛、杜妈妈说过他,从未见过他真人。今天他突然来了,必然是为了宛姐儿来的。
杜妈妈欢天喜地:“夫人,昨天刚刚赐婚,今天萧五爷就来了,您还担心萧五爷不喜欢宛姐儿,实在是多心了。奴婢刚才迎了萧五爷进门,他一脸的和气,并无半分不喜之色,还把小公子抱在怀里。奴婢瞧着,他分明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昨天赐婚的消息传来之后,梅雪娘一夜没睡,担心江令宛被萧湛欺负,担心萧湛对江令宛不是真心。
齐大非偶啊!
杜妈妈却让她安心,她之前因为玉石原料的事,在白云寺见过萧湛一面,是个又英俊人又好的后生,跟小姐最般配不过。
这会子萧湛来了,杜妈妈就笑着说:“夫人去看过就知道了,萧五爷是天底下第一好的人。”
梅雪娘就跟杜妈妈一起去正厅,人到门前,就在客座上坐着一名男子,身穿玄青色团花锦袍,腰间绑着一根佛头青祥云纹腰带,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风华正茂、惊才绝艳,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又十分稳重内敛。
小阿宝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他一手扶着小阿宝,正低头跟他说话,孩子童言无忌,他并不觉得厌烦,一直含笑听着,十分有耐心。
梅雪娘在心中想,不怪杜妈妈对萧湛赞不绝口,光从容貌上看的话,他的确是人中龙凤,配得上宛姐儿。
“阿宝不懂事,劳烦萧五爷了。”
萧湛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杜妈妈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容貌跟江令宛有五六分的相似,举止从容,气质沉静,便知她是江令宛的母亲梅雪娘。
梅雪娘跟江伯臣和离的事情他知道,所以他打心眼里尊敬这个自强自立的妇人。
萧湛起身,给梅雪娘行了晚辈礼:“我与宛姐儿是未婚夫妻,宛姐儿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夫人唤我清华即可。”
这个男人身份尊贵,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跺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他今天亲自登门拜访,还摆出这样低调的姿态,目的不言而喻。
梅雪娘关心则乱,一开始以为他对江令宛见色起意,欺负了女儿,此刻见了萧湛,便明白过来。
凭着萧湛的身份手段,若真要欺负江令宛,有的是方法,实在不必求皇帝赐婚。
梅雪娘示意乳娘把小阿宝抱下去,问萧湛:“不知萧公子今天来所为何事?”
萧湛听她改口叫自己萧公子,便起身朝梅雪娘施了一礼:“湛今日是向夫人赔罪而来。”
“我对宛姐儿倾慕已久,当时宛姐儿爱慕顾金亭,我不敢毁人姻缘,所以一直未曾表露,只以长辈身份与宛姐儿相处。后来,顾金亭与宛姐儿亲事作罢,我本想慢慢告诉宛姐儿,不料风荷节上宁轩步步紧逼,我不想宛姐儿嫁给宁轩,便抢在宁轩之前,求皇上赐婚。”
萧湛神色郑重认真,语气诚恳:“虽是为了不让宁轩得逞,却也是我自己一片私心,我早已下定决心,此生非宛姐儿不娶。只是未曾经过宛姐儿同意、未曾禀明夫人。先斩后奏,湛自知失礼,今日登门赔罪,不敢求夫人原谅,只想像夫人剖明真心:我萧湛要娶令嫒,绝非一时冲动,我对令嫒衷情许久,若能娶宛姐儿为妻,必珍之爱之,此生唯她一人。”
梅雪娘惊讶,实在没有想到萧湛不仅不是见色起意之徒,反而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
在宛姐儿与顾金亭两情相悦的时候,他没有横刀夺爱,而是默默守护,等到宛姐儿与顾金亭不成了,才要娶宛姐儿。
这几年来,萧湛帮了宛姐儿多少忙,当初宛姐儿被顾金亭拒亲伤心时,也是他接了宛姐儿去安慰。
当时她从未朝这方面想过,如今想来,他对宛姐儿用情竟然如此之深。
她自然听说过萧湛不近女色的名号的,也听何娉芳抱怨过,说他是个宁缺毋滥的性子,一直洁身自好,从不是个好色的人。
这样好的郎君,独独衷情她的宛姐儿。
虽然方法不好,但这一片真心却半点没有掺假。
梅雪娘身为母亲,已经被这个男子所打动了,有人这样疼宛姐儿,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她想了想,说:“萧公子方才说,若能娶宛姐儿为妻……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御赐的亲事还有反复不成?”
“湛对宛姐儿一片真心,能娶她为妻是我所幸。但正因如此,我更不敢强迫宛姐儿。虽然圣上已经赐婚,但我还是希望宛姐儿能真心愿意嫁给我,而不是迫于皇威而嫁。”
“我想亲自到宛姐儿面前,求得她的原谅。若她愿意下嫁,我必爱若珍宝;若不能求得宛姐儿原谅,便让婚事搁置,等宁轩娶妻生子,对宛姐儿不再有威胁,我便进宫求圣上收回成命。求夫人允我去见宛姐儿。”
男人身材高大,言辞恳切,一字一句都无比认真,方方面面都替宛姐儿考虑到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以宛姐儿的意愿为先。
宛姐儿性子要强,容不得欺骗,如今正在气头上。萧湛愿意登门哄女儿,求女儿谅解,又保证不会勉强女儿,梅雪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点头,让杜妈妈领着萧湛去见江令宛。
杜妈妈对萧湛一千一万个满意,她头一次见萧湛是在白云寺,那时候她白云寺给萧家太夫人做法事,不许其他人入内,是萧湛帮了她。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萧湛的身份,只觉得这个后生模样俊俏、说话和气、有乐于帮助人,真好。
哪怕后来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位高权重的萧湛了,她也不觉得萧湛可怕。她始终觉得他是那个和气热心的好后生。
小姐能嫁给萧湛,这是天作之合。
杜妈妈带萧湛到了江令宛门前:“小姐就在房里,萧公子去吧。”
老人家很和蔼,笑眯眯的,萧湛从她身上感受到善意,就笑着说:“杜妈妈,您不用这么客气,我跟宛姐儿是未婚夫妻,您唤我姑爷就行。”
杜妈妈想应但是不敢应:“等您跟小姐定亲了,奴婢一准改口。”
杜妈妈也知道江令宛在生气,就小声说:“我们小姐最是心软,萧公子你多说几句好话,她一定能原谅你。”
杜妈妈把院里的下人都支开,她站在院中候着。
萧湛敲江令宛的门:“宛姐儿,是我。”
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萧湛等了一会,又说:“你开门,听我解释。”
江令宛在房里坐着,忿忿的眼神几乎要穿破房门,恨不能化成箭,都射到萧湛身上去。
这一世的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有了。
枉她那么信任他,还以为他是被人下了药,她不顾自己的安危,留下来陪他,他却……
一想到自己被骗了这么久,一想到自己傻乎乎的信任她,江令宛怎么都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萧湛在门口等着,等到天快黑了,也没到她开门。
杜妈妈有心想劝,却不敢开口,怕越劝小姐却不接受,可萧公子已经知错了,小姐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萧湛很想破门而入,想进去将她圈怀里好好道歉,说软话哄她开心,从前没表明心迹的时候,他都能哄着惯着,现在他只会惯得更厉害。
可他不能闯进去。
更不能隔着门哄,一则效果达不到,二则,这里是梅宅。
看来,这小东西今天是铁了心不会见自己了。
萧湛便说:“宛姐儿,我走了,明日再来。”
杜妈妈叹了一口气,去找梅雪娘:“夫人,要不要劝劝小姐?”
“宛姐儿的性子,岂是我们能劝得了的。她看着娇娇纵纵,其实最是个锱铢必较的性格,最容不得信任之人欺骗。她心里的气得撒出来,否则永远是个疙瘩。”
“别担心。”梅雪娘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萧湛对宛姐儿一片赤诚,只要功夫到了,宛姐儿会真心接纳他的。”
就让他们俩解决吧,她对萧湛还是有信心的。
夜幕降临,一丝风也没有,反而越发闷热,是山雨欲来的预兆。
竹枝给江令宛打好洗澡水,跟柳絮一起退到门口。
江令宛让她们也去休息,江令宛睡在里间,柳絮跟竹枝睡在外间。
夜渐渐深了,柳絮跟竹枝都睡得香甜,江令宛没有睡意,洗过澡穿了一件松垮垮的短寝衣,披着头发靠着冰纳凉。
后窗突然“笃笃”响了两下,传来萧湛的声音:“宛姐儿,开窗,我有话说。”
“呵!”江令宛一声冷笑,“我记得我这窗户是挡不住萧五爷的,当初您可是直接就进来的。”
萧湛苦笑。
当初他是她五舅舅,她信任他,他当然可以夜闯香闺。但是现在不行了。
小姑娘还气着呢,他若真闯进去,她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了。
“宛姐儿,是我错了,不该瞒你。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你开窗,让我进去。”
夜深人静,怕惊动旁人,两人都压低了声音,江令宛冷哼:“我可不敢开窗,谁知萧五爷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算情不自禁,也不必非要用那种方法。
就算喜欢她,也可以慢慢地说,而不是……
江令宛还恼着:“总之,你别想我开门。有本事,你就闯进来。看我会不会信你的花言巧语!”
小姑娘生气了,隔着窗户,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萧湛能想象到,她现在必然杏眼圆瞪,气得鼓着嘴,小脸都红了,胸脯一起一伏,恨恨地盯着窗户呢。
她生气的样子他见过,像炸毛的猫儿,张牙舞爪又奶凶奶凶的,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宛姐儿。”
他声音低低,像在诱惑她:“我骗你是我不对,我知错了,带着满满的诚意来跟你道歉。乖,把窗户打开,南北商行一半的干股给你。”
房间里瞬间沉默了。
萧湛不急了,小姑娘是财迷,她一定动心了。
自己得罪的小娇娇,当然要投其所好,给她哄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