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接过针,抓起老人左手无名指,一边与他道:“老同志,我要给你无名指指甲下方开个口子放些血,可能会有些疼。”
一听要开口子,且是她手里的三棱针银光闪闪寒气,乘客们纷纷开口:“小姑娘,这口子可不是随便乱开的,咱还是一道把老同志送到医院去要紧。”
“小姑娘,看你模样还没成年吧,医院可没有你这么年轻的医生。”
众人明显不信任齐悦,便是老人也摇头挣手,但后头插过来一只手掌直接将老人的手钳住,齐悦抬头望了手主人雷军一眼,便飞快地在老人无名指外侧指甲下开了口子,鲜血涌出来,身后一片吸气声。
是那群乘客在吸气,有人张口道:“小姑娘,十指连心啊,你下手可真狠,怕是个蒙古大夫吧?”
齐悦不理会旁人的嘲讽,将三棱针交给雷军,从口袋里抽出手帕就开始挤压老人的无名指,鲜血很快将手帕染红,她抬头问老人:“你要觉得头晕减轻了,就冲我点点头。”
老人眉头一直皱着,听到她这话似乎极为不满,更因为她的挤压疼得嘶了一声,但很快他神色有些凝住,眨了眨眼,头往后仰了仰,只听得嘎嘣一声脆响,他啊了一声,另一只手扶住了后颈,不能动了。
齐悦见此却露出了笑:“老同志你应该是颈椎病犯了,不要晃脖子,我给你后颈扎几针。”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就让雷军帮忙拉扯开老人的衣领,取了针给他扎下,一边捻针一边与他道:“我这几针只是应急,等你好些了,能走动了,就让人扶着你去医院找专门的医生给你治。”
她这话刚一落,老人张开口声音透着虚弱:“小姑娘,我好多了,谢谢你。”
齐悦道了声“不客气”,利落地起了针,转头冲那些瞧热闹的乘客道:“你们现在可以送老同志去医院了。”
原本看着齐悦脸嫩不相信她的乘客们,此时见老人在她几针下去后很快好转,惊奇之下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纷纷上前搀扶住老人。
老人被人一左一后的搀扶下车,他道了谢,扭头喊了声:“小姑娘……”
但身后哪有什么小姑娘,他有些着急,问搀扶他的人:“那小姑娘呢?”
陪同老人的乘客往四周一寻,就有人指着马路对面道:“那小姑娘过马路了。”
“帮忙叫她回来……”老人刚开了口,又一阵眩晕,身体一个踉跄,搀扶他的人忙扶住他的腰,劝他道:“别找那姑娘了,医院就在前头,先进医院吧。”
在这些乘客看来,那小姑娘的医术还行,但也是不能跟大医院的大夫比的,所以他们急匆匆地将老人送往医院。
隔着马路,耳力很好的雷军依然听到了那些乘客的话,脸色有些发沉,齐悦抬头望见,知道他在替她抱不平,握了握他的手笑道:“他们怎么看我没关系的,我只是无法看着病人在眼前无法视而不见,而且那老同志若是不小心摔一跤,怕是要中风。”
被送进医院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也从医治他的医生口中得到同样的话,语气透着唏嘘:“院长你是运气好,一开始扶住了竖杆,不然一头栽下去,怕是要中风。”
老人摸了摸后颈,也有些后怕。
“对了,给你放血扎针的人是哪个医院的,我看她手法不错,把她找来,我跟她探讨一下。”医生很是兴奋地道。
老人却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不是找她探讨,而是要找她学习吧。就你这将我身上扎成了刺猬,效果都不如人小姑娘给我扎的三五针。说实话,若是不是因为前头小姑娘那几针确实有效,我根本不会来找你中医。”
“等等,你刚刚说给你扎针的是个小姑娘?有多小?”四五十岁的中医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第403章偷师?
老人回想了一下,回道:“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四五十岁的中医惊住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就算从小学医,这个年纪也没有出徒吧?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医术?”
老人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你得去找那小姑娘当面问了。”
四五十岁的中医立刻点头:“那小姑娘叫什么,住在哪?”
老人遗憾地叹口气:“我还没来得及问,那小姑娘就过了马路。”就在那中医满脸遗憾之时,老人又道,“马路对面是商场,那小姑娘想是跟她对象去商场买东西,你现在去找或许还能找到。”
中医眼底重新燃起火热,急声问那小姑娘的容貌特征,老人呵呵笑了两声:“你只要看到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身边站在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年青男人,那就准没错。”
中医听了老人这话,立刻脱了白大褂往外赶,老人忙喊住他道:“找到人把她带来,我这常年伏案留下的颈椎病还得让她帮我根治。”
中医听到这请求,心情很酸爽,老院长这是明显不信他的医术,但扫过老院长身上百来根银针,他略有些心虚地摸着鼻子应了,掉头往外走。
齐悦不知道发生在医院的事,她这会正在商场里挑选帽子。
其实也没什么可挑选的,因为满柜台上摆着的就只有带着五角星的雷锋帽,或者不带五角星的普通棉帽,带着护耳,一看就暖和得很。
齐悦当然选择了前者,毕竟她也是从小学习雷锋长大的。
恰巧今天她穿的是军绿棉衣,选定一顶雷锋帽戴上,齐悦偏头笑问身侧的雷军:“我这模样像不像个女兵?”
雷军对上她熠熠生辉的杏眼,忽然笑了一声:“不像女兵,像小媳妇。”
齐悦被调戏得脸一下子热了,抬手想要给他一下,这时忽然冲过来一人,只不等对方碰到她,雷军一下子将她扯到身后,锐利的视线对上来人。
来人正是那名四五十岁的中医,一见雷军目光不善,忙开口自我介绍:“我是京市xx医院的刘医生,你身后的小姑娘是之前在公交车上救治了一个老同志的医生吧?”
齐悦听到是来找她的,就从雷军身后走出,只不等她开口,雷军抢先问刘医生:“你有什么事吗?”
雷军的语气平淡,但绝称不上友好,透着一丝不耐。
刘医生望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恍然大悟,这小青年是在怪自己打量他们的约会啊。
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他冲齐悦解释道:“小姑娘,你之前救治的老同志如今正在医院里治疗,他希望你接手他的治疗。”只要这小姑娘答应了,自己自然可以在她治疗期间观看她的施针手法。
雷军心情确实很不爽,难得有一天假期相聚,却被他人打扰,他有些替齐悦拒绝,但还是没有开口,只用眼神询问齐悦。
相处久了,齐悦自然一眼看出雷军的想法,她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而后对刘医生歉意的说道:“我如今只是跟着我师父学医,并没有从医资格证,所以那位老同志的请求我无法答应。不过,我相信老同志在医院一定会得到很好的治疗。”
听到她这回应,刘医生有种蛋疼的感觉。
这小姑娘还真是一个学徒啊!
她的医术还自己高,那他比她多出来二十来年难道是白活了?
蛋疼又酸爽,刘医生就更不同意她就这么走了,改变策略道:“那能麻烦你师父出诊吗?那老同志正躺在病床上,不方便移动。”
齐悦闻言无奈笑了一声:“我师父目前在g省,不方便来京市出诊。”
刘医生懵了一瞬,他原想着跟这小姑娘的师父学几招,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小姑娘就更不能让她走了。
刘医生很快灵光一闪,想到主意:“小医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着我去医院,你告诉我要扎的穴位,我来动手。”
雷军的脸一下子冷凝下来,他虽不学医,也知道这个年代的中医都是师父收徒代代相传,并不是外人想学就学的。
对方提出这要求,分明是想偷师。
再没有耐心应付,雷军拉着齐悦:“我们走。”
刘医生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一看这对年轻人要走,忙上前拦住解释道:“我不是想要偷师,只是那老同志身份特殊,他叫我一定要把你请过去帮他医治。你要不放心,你亲自给老同志施针,我避开就是。”
其实,齐悦刚刚听到刘医生的要求时也怀疑他想要偷师,当然齐悦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但她师承黄医生,黄医生是否在意就说不好了。
此时听到刘医生这番解释,齐悦只想了想就拒绝:“我毕竟没有行医证,不方便出手。贵院中西医方面的名家都很多,我想不用我出手,那位老同志的颈椎病都会很快痊愈。”
刘医生闻言苦笑:“你之前给那位老同志施过针,应该知道他的颈椎病已经很严重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犯病了,医院方面有对他的病症做过会诊,不管是吃西药还是外力牵引,效果都不怎么好。老同志也不愿动手术,当然手术有风险且未必成功,老同志不愿意做。”
齐悦听完他这番话,发现他提到的医治手段都是西医范畴,就善意地提议:“既然西医手段无效,那就试试中医吧。”
刘医生接口道:“我就是一名中医,不过老同志不相信中医,之前一直不肯尝试中医手段。这一次,你碰巧在公交车上帮他医治一回,他才对中医有了一分信心,但可惜的是,我的医术平庸,所以只能请你帮他医治。”
听完他这一席话,齐悦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这个年代崇尚西医,齐悦是知道的,不过她跟在师父身边学习时是在g省偏僻小镇上,那里的乡民有医生医治就感激了,至于是中医还是西医,根本不在乎。
就算一开始怕扎针,但被师父驱赶一次后,再踏进卫生所就赔笑,任由师父在其身上扎眼,不敢有二话。
第404章协助
齐悦最终答应了刘医生的邀请,虽然雷军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到了医院,来到那位老同志所在的独立病房,装有暖气片,这待遇非一般人所有,不过齐悦也没探问。
只是目光触及老同志身上上上下下扎满的针,齐悦有些惊讶地侧头望向刘医生。
刘医生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其实不用他说,齐悦也猜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他这是将身体的穴位基本都扎个遍,有用无用的都扎上,总有生效的不是?
老同志是趴在床上,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也不敢扭动身体,只喊道:“是护士吗?赶紧给我把身上的针扒了,没什么效果不说,身体也快趴得僵了。”
听到他这话,刘医生神色有些尴尬,他先一步走到床边,弯腰陪笑道:“院长,你要找的小姑娘我给带来了。”
老同志闻言立刻扭头,却不知牵扯到哪里,哎呦喊了一声,齐悦忙上前说道:“老同志你别动。”
说着,拔起他后颈上一根针,只往边上移了一寸,轻轻捻动,而后问他:“还疼吗?”
老同志刚刚疼得额上冒汗,这会也不敢动,只感受了一会就露出喜色:“不痛了,眩晕的感觉也减轻了。”
齐悦也露出了笑意:“老同志要是相信我的话,我给你重新扎一遍针。”
老同志立刻点头:“我相信你,之前在公交车上你救了我一次,我本向你道谢,也想请你帮忙治疗,但一下车你就走了,我就只能挂了针灸科试一试。”
这试一试的效果显然不理想。
刘医生满脸尴尬,干笑两声:“我医术不精,对不住院长,好在我帮你把小姑娘请回来了。”说完这话,就冲齐悦道,“我去给你取盒新针来。”
齐悦想说自己带着针盒,但见他匆匆离开,便把话咽了回去。
快速将老同志身上的银针起来,正要扶着他起身,雷军走过来:“我来。”
齐悦从善如流地让开位置,一边道:“你帮老同志将衣服穿上,只需敞开衣领,捋上裤脚就好。”
听到她这话,老同志忽然想起自己还光着上身露着腿,有些尴尬地道:“这小刘就是不靠谱,我是颈椎病,非得让我脱了衣服扎遍全身,让小姑娘你见笑了。”
齐悦不好评论刘医生的针灸手法,只笑着道:“老同志您这样配合的病人,会让医生工作轻松很多。”
老同志在雷军的帮助下很快套上秋衣秋裤,听到齐悦的话,慈眉善目地点头:“我也从事了一辈子医学工作,我知道病人配合很重要,一会你给我扎针时我会尽力配合。”
齐悦笑着道了谢,这时刘医生也拿了新针来到病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施针的时候我能在一旁观看吗?”
齐悦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听了刘医生的要求很痛快地点头:“一会还请你在旁协助。”
刘医生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又问她要他如何协助。
齐悦便让他替了雷军的位置,在给老同志头上和后颈扎了针后,让刘医生扶着后者躺下起身,如此反复几次,一边询问老同志的感受,由此增减银针,抑或捻动银针。
由此折腾将近半小时,老同志眩晕感基本消除,齐悦便让他躺下,等四十分钟后再观看效果。
屋子里有暖气,不过屋内的温度也就十几度,刘医生头上都冒出了汗,出了病房擦干汗水,而后跟齐悦道谢:“若不是你帮忙,我今天可就无脸见人了。”
齐悦疑惑,刘医生就指了指病房解释道:“里面的老同志是京市医学院的院长,我十年前从医学院毕业,算是他的学生。”
齐悦恍然大悟,原来是学生见老师,难怪那么紧张。
不过,他刚刚说他十年前从医学院毕业?
齐悦望向他杂夹着白发的头,刘医生似乎猜到她想问什么,用手撸了把头发:“我少白头,遗传的,别人都以为我四五十岁,其实我才三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