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说着,雷晓雪认真记下,又拿着笔记本对照,或者在上面添两句话,认真得好似在听老师讲课。
一旁的丫丫,安静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转着漂亮的大眼睛在妈妈和小姨身上转动。
等到齐悦说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齐悦赶忙合上笔记本,让雷晓雪上床睡觉。
在火车上呆了三天两夜,今晚终于不用再听着哐当哐当的铁轨撞击声,齐悦入睡很快,丫丫也乖巧得很,靠在麻麻边上打着小呼噜。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看时间已经是七点,齐悦立刻穿衣下床,拉开房门就看见扫院子的叶英梅。
叶英梅好似将昨晚的事都忘掉了,抬头笑着与她道:“悦悦你醒了?娘专门去饭店打了你爱吃的米粉,就放在锅台上温着,你去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冬日的冷风一吹,齐悦彻底醒来,她捂着鼻子道:“娘,我一会去吃米粉,你先进屋帮我看一下丫丫,我去叫我舅舅。”
“你舅舅昨晚喝多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所以得现在把他叫起来。娘,我把他叫起来后,我再跟您说件事。”
说完这话,齐悦不等叶英梅追问就直奔院门旁的房间敲门:“舅舅你赶紧起来,不然我就赶不上车了。”
余国庆睡得昏昏沉沉,齐悦的敲门声根本不能把他吵醒,倒是吵醒了吴三叔,他一把将余国庆身上的被子给掀开了:“国庆兄弟你赶紧起来,悦悦在外面催你了。”
余国庆被冻得一个哆嗦,又抢不过被子,只是不甘不愿的坐起来抱怨道:“天还早呢,催什么啊。”
齐悦隔着门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冲里面喊道:“舅舅,我上午十点的火车,现在都七点了,你要再不起来送我,我就自己去找车子去县里。”
“七点了?”余国庆一惊,从床头柜上摸到手表一看,乖乖,不止七点,已经过一刻了!
砰的跳下床,飞快的套上衣服裤子,趿着鞋就冲到门口拉开门,对上面露急色的齐悦道:“给舅舅10分钟的时间,10分钟后我就开车送你去县里。”
“去什么县里?悦悦,你是要去买年货吗?”叶英梅赶过来问道。
“娘,”齐悦转过身,有些愧疚地与她道,“我今天得走。”然后将之前就编好的“实习”理由跟叶英梅说了,又请她照看丫丫。
叶英梅的脸色数次变化,最后叹了口气道:“没事,你们年轻人工作要紧,丫丫就留在这了,娘会照看好她。”
齐悦鼻子有些发酸,伸手抱住她道:“娘,对不起,等这事完了之后我和军子一定常回来陪娘。”
叶英梅却伸手拉开她:“快别说这些了,你不是只剩下10分钟了,赶紧去把米粉吃了,不能空着肚子赶火车。”
说着就直接把她推到灶房,将灶台上温着的米粉浇了汤放到桌上,盯着她吃。
齐悦拒绝不了,就坐在凳子上一边飞快的吃着一边与叶英梅道:“娘,我带回来的东西很多布料是我师娘给您带的,里面的书本是三七给晓雪的,还有些别的……”
叶英梅却轻拍着她的后背打断道:“行啦,你就专心吃米粉。回头我自己去整理那些东西,等过几天再给你爹娘送些过去。”
“不用给我爹娘送去,等我下次回来我再给他们买东西。”
“你这丫头,你回来都不去看他们,他们已经够伤心了,若是连你带回来的东西都不分他们,他们得当你都忘了娘家了。行了,这些小事你都别管,娘会处理好。”
齐悦生出愧疚,只来不及说什么,外头已经想起拖拉机的突突声,还有余国庆的催促声。
她忙放下碗,擦了嘴,跟叶英梅道了歉,伸手抱住丫丫用力亲了几口,一开口声音就哑了:“丫丫,等麻麻过两三月就回来接你。”
丫丫有些疑惑,抬起小手摸着她湿润的脸奶声奶气地问道,“麻麻去哪?”
齐悦去哽了声:“妈妈去西南,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就把丫丫往叶英梅怀里一送,提起行李往外走。
“麻麻——”
后头是丫丫的呼喊,齐悦却没敢回头,快步冲出院子,冲上了拖拉机。
“丫丫在家等着,舅外公下午就回来陪丫丫。”
余国庆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踩下油门,车子蹿了出去,齐悦却回头,望见叶英梅抱着丫丫站在院门口冲她摆手,丫丫也在挥动小手。
齐悦扯出笑容,冲她们挥手:“进去吧,外头风大。”
或许就是怕她伤感,余国庆车开得快,转眼就冲上主街道,她看不到丫丫的身影,即便她将身体扭到车外头去,依然看不到。
眼泪终于毫无顾及的流了下来。
余国庆侧头看了一眼,然后注视着前头道:“等丫丫再长几岁,你去哪都可以将她带上。”
身侧回应了一道带着鼻音的“嗯”声,余国庆却猛地想起一事,懊恼地说道:“喝酒误事,都忘了跟你婆婆说办厂的事了。”
“我的积蓄都转给你了,等你送我走后,你就回来跟我娘商议着将服装厂办起来吧。”
“行,这事我跟你婆婆商议。不过,我想再拉一个人入伙,就是吴老三,他的脑筋虽不灵活,但交给他的事他一定会不差分毫地做好。”
“这事你和我娘决定就行,我没意见。”
“嘿嘿,你娘多半同意。或许等厂子入了正轨,你就多了一个公爹了。”
齐悦:“……”
第763章 活该!
余国庆将齐悦送上火车,中午就开着车回到了小镇,却赶上黄家人来小独院闹事。
吴老三倒是在场,但他嘴笨舌拙,跟那些女人吵架根本吵不赢,要打架也不是黄家十好几人的对手,最后还是叶英梅当机立断关了院门,又抱着丫丫进了屋子。
黄家人却堵在院门口骂人,又往院子里丢石头,余国庆开着拖拉机回来时恰看到这一幕,气得火冒三丈,一踩油门,轰地开着拖拉机就朝那些人冲过去。
“要死啊,当街开车碾人,不怕吃枪子!”
黄家人如鸟兽散,惊怒叫骂。
“碾的就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敢在劳资家门口闹事,那就做好把命搭上的准备!”
余国庆冲着黄家人张口大骂,抓着扶手的手臂青筋暴起,身下的拖拉机轰隆隆响着,黑乎乎的油烟从机头冒出,如张牙舞爪的怪兽,只等他一踩油门就冲过去吞噬前头的人。
那些人被骇住了,毕竟没有人不怕死,唯有黄秋实他娘冲到机头前骂道:“你就碾死我,我看你碾死我!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前头打了我儿子,后头又拆散我儿子的婚事,还害得他工作都丢了,那我还要什么命?来啊,你撞啊,咱俩同归于尽!”
余国庆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只是看到有人围堵小独院第一反应就是震住这群人,这会看到冲到冲到机头前的中年女人,有些眼熟,张口问道:“你谁呀?张口污蔑我害了你儿子。”
“我是黄秋实他娘!”
余国庆“哦”一声,恍然大悟:“我道是谁呢,原来你黄秋实那软蛋的娘,他人呢?”
“说谁软蛋呢?你才是软蛋!我是儿子是医学院的大学生,是对国家有用的人,不像你个混混,早晚进牢房里吃牢饭!”黄秋实他娘气得破口大骂。
余国庆挑眉:“我吃什么就不劳你操心了,但我知道你儿子吃的是软饭,而且眼神还不好使!”
“你胡说!”
余国庆不理会黄秋实他娘的叫嚣,却是痛快地把拖拉机停了,跳上拖拉机车,冲着围过来的行人招呼:“大家过来都瞧瞧呀,这位是医学院大学生的娘,这女人说我害得她儿子跟他对象闹翻也丢了工作,来来来,都过来,我给你们掰扯掰扯这件事。”
“你胡说什么呢?”
黄秋实他娘一看这节奏不对,连忙招呼人过去拉扯余国庆,却不料余国庆从车斗上抄起一根木棍扫过去,一边喊道:“父老乡亲们给我做个证,现在这么多人围攻我,我拿了棒子也是正当防卫!”
原本只是拉扯,却被说成了围攻,两者看起来还真没多大差别,但余国庆的正当防卫确实真的狠,一棍子直接扫翻了好几个人,再加上看热闹的行人冲了过来,黄家人根本没法行动,反倒被行人隔开了,又纷纷劝说他们有事说道理,不要动手嘛。
说你个球啊,给了这姓余的开口的机会,她儿子怕是要被扣上屎盆子了!
但是不管她是如何焦急,既靠近不了拖拉机,也不能阻止余国庆开口。
余国庆就站在拖拉机上,身板笔直,手指黄家人一脸气愤的冲围观的吃瓜群众道:“就在昨天我侄女还跟我说,两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咱不要跟那些不要脸的人扯上关系,这倒好,我们不去找麻烦,对方却反倒趁我不在,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的时候叫了人堵上我家门口了,还要撞门丢石头,你说我能不气,能不火吗?”
扭头看到小独院的院门确实有被撞击和砸石头的痕迹,围观的吃瓜群众都相信了余国庆的话,还有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张口问道:“两年前什么事儿呀?这位小兄弟将事情说清楚啊!”
“这位兄弟问得好,这两年前的事……”
黄秋实他娘急得怒斥:“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有脸翻出来说,你就不怕丢人吗?”
“你们黄家能做出这等恶心的事都不怕丢人,我怕丢什么人?”余国庆冷笑。
“我丢什么人?老娘就是看不上那乡下丫头,就是没同意我儿子跟他的婚事怎么了?”黄秋实他娘梗着脖子嚷道。
“那你怎么不在你儿子跟我外甥女订了亲之时,拿到了我外甥女的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时提出反对?”
余国庆这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看上黄秋实他娘的眼神都透着鄙视,气得对方五官都狰狞起来:“你胡说,那名额就是我儿子,跟那乡下丫头没有半点关系!”
“好,这事暂且不说,那你说说我又是如何搅了你儿子的好亲事,又如何害得他丢了工作?”余国庆笑眯眯问道。
黄秋实他娘的脸色却一下子难看起来,其实黄秋实昨天回来以后,具体事情没说,只说对象反悔,省城里的工作也要黄了,还提到昨天碰上了齐悦和余国庆,所以她才气得纠结的人过来准备教训那不要脸的狐狸精!
但那狐狸精没碰上,却碰上了镇上出了名的混子余国庆,她又气又恼,只叫嚷着:“你们这对不要脸的舅甥干了什么缺德事,你自己不知道吗?还让人说出来?”
余国庆就在此时笑眯眯地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只怕你不知道。”然后转头冲围观群众说,“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我是如何害了他儿子的,那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那是他活该!”
“活该不活该,你倒是快点说呀!”围观群众纷纷叫喊,要是把黄家人反驳的声音都淹没了下去。
余国庆抬手让围观群众安静下来后,才一五一十地说道:“我外甥女昨天带着孩子坐火车回家,我去接了她们母女,又请她们去国营饭店吃饭,我因为要停车就慢了一步,谁料我刚进了饭店就看到黄秋实带着他对象在欺负我外甥女,你说我能不气吗?我生气呀,但我不能打女人,所以我就拽了一把同是男人的黄秋实,又推了他一把,但实际上他身上连个淤青都没有,却不敢对我放一句狠话,所以他对象就嫌弃他太软蛋太怂,气得当场说要跟他解除婚约,然后掉头跑了。”
余国庆一摊手:“这事我也很迷茫,现在年轻男女的感情都这么脆弱吗?”
他这疑问一出,引得围观的群众哄然大笑,有人高声给出答案:“那样的怂货,是个姑娘都看不上啊,当初你侄女没嫁给他那是福气啊!”
余国庆乐呵呵的冲开口的人点头:“这位兄弟说得好,我侄女福气就是好!”又一指黄秋实他娘,“这女人刚刚还说工农兵大学生名额是他儿子的,跟我侄女没关系,那你们知道我侄女是谁吗?”
“她是谁啊?”围观的吃瓜群众很会捧哏。
余国庆满意地点头,给出答案:“她是咱镇上唯一的状元,去年的高考状元,市状元!你说她都能够考上状元,当初公社给了我侄女所在大队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不给她这么一个状元,反倒给了一个吃软饭的怂货,这合理吗?”
去年镇上出了一个市状元,那可是全镇的喜事呀,就没有人不知道的,此时听到余国庆这话都恍然大悟,又异口同声地喊道:“不合理!”
“不给状元给怂货当然不合理!”
“看来那黄秋生吃软饭是惯犯啊!”
“还好状元没有嫁给他,不然下半辈子都得毁了。”
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如一道道巴掌拍在黄家人的脸上,更是打得黄秋实他娘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哎呀,有人晕了,赶紧送卫生所!”
第764章 差错
齐悦不知道,自己在火车上的时候,她舅舅余国庆干了一件大事,生生地把黄秋实他娘骂晕了过去,也给黄秋实贴上了“软蛋”“怂货”的标签,贴得实实的,以至于黄秋实都不敢出门,没过两天就收拾了行李去省城。
据说是为了求他那位女朋友回心转意去了。
余国庆经此一事,镇上居民对他的感观也发生了转变,好的转变,因为不管怎样如此护着自家人的混混,人总是不坏的,只是有些不务正业而已。
所以,等到他跟叶英梅拿到了办厂的批文,贴上了招工启事,镇上的人蜂拥而至,将小独院挤了个水泄不通,便是心有不甘的黄秋实他娘,也不敢再做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