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哪里舍得骂人啊!更舍不得揍啊!
她傻的这三年,这孩子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大的苦,第一天回来,她心疼都来不及。
记忆里面,在老阮家和林家定亲的时候,这孩子被蒙在鼓里面,等交换了庚帖以后,他得到了消息,巴巴的从外面往回赶,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明显是被后妈磋磨的。
但是他跟没看见一样,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就盯着绵绵看,哀求,“绵绵,你别和林书杨订婚好不好?”
傻子阮绵绵哪里会回答她,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傻笑。
后来,江迟知道绵绵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就去找了周秀英和阮国华,他们两人好不容易从贺老头那里拿到的救命法子,哪里会听得进去江迟一个孩子的胡闹。
自然是没同意,在后来,在后来,这孩子就和江家闹翻了,脱离了关系以后,离开了七垭村没有证明,不管江迟去哪里都是黑户,盲流,被人看不起的存在。
可是,这样的困境,这孩子硬生生的在外面待了三年,这三年更是前前后后给老阮家寄回来了小一千块钱。
阮绵绵以前虽然傻了,但是记忆却还是存在的,她抬了抬手,又放了下来,眼眶一热,“阿迟,这些年在外面过的可还好?”
江迟脸上的微弱的笑意再次收敛,他垂了垂眼皮子,眼睑处带着一丝阴霾,在阮绵绵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出声,“还不错!”
阮绵绵这下,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拳头砸在了江迟的胸口,“阿迟,你个骗子,外面哪里会过的好!”
阮绵绵的拳头轻飘飘的,砸在江迟身上他一点都不疼,反而还痒痒的,他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又转身留给了阮绵绵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阮绵绵这下恼了,这臭小子,刚回来一会会,都给了她两个后脑勺了,这臭脾气几年不见,又见长了不少。
想到这里,阮绵绵故意唬着一张脸,“阿迟,林书杨可是你揍的?”,老阮家的没人动手,除了阿迟,她实在想不到是谁会揍了林书杨?
听到绵绵这样问,江迟身子一僵,梗着脖子,语气臭烘烘的,“你舍不得了?”
他没有回答,但是这回答却是显而易见,林书杨是他揍的,要是舍不得了,尽管来骂他,大不了他再去把林书杨给揍一顿。
阮绵绵知晓这孩子是为了她出气,她低声,“怎么会舍不得,你为了我出气,我高兴都来不及!”
听到这话,江迟里面把身子转了过来,不再是之前黑乎乎的后脑勺,而是一张硬朗,桀骜不驯的俊脸,他眼里带着笑意,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你真不心疼?”
这臭小子现在心里都有气呢!
当初他可是哭着求着,让绵绵不要和林书杨那孬货订婚,可是都没人听的他的话,江迟现在想到这里,还是有些委屈,林书杨那孬货,哪里配的上绵绵。
阮绵绵摇了摇头,仿佛知道江迟心里所想一样,“那孬货有啥好心疼的!我高兴都来不及。”
听到孬货两个字,江迟重重的点了点头,有种绵绵跟他是一国的感觉。
一想到绵绵跟他是一国的,江迟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高兴,高兴到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跳动,甚至想要原地翻几个跟斗。
不过想到自己当初离开老阮家的时候,是哭着走的,他垂下眼皮子,有些委屈,“我当初不让你和那孬货订婚,可是你偏偏要订!”
这孩子还委屈上了,阮绵绵轻叹了一声,她抬手揉了揉江迟硬邦邦的头发茬,都说头发像人,这孩子的头发也是硬的扎手,跟着人一样,硬邦邦的的一个臭脾气。
她低声,“当初我是傻了,哪里知道家里人把我和那孬货订婚了!”,顿了顿,想了想也不瞒着他,“而且如果我没和那孬货订婚,指不定现在还是傻子!”
这下,轮到江迟抬起了头,有些疑惑。
阮绵绵细细的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江迟听完,拳头攥的紧紧的,硬朗的脸上也气鼓鼓的,阮绵绵知道这孩子的倔脾气又起来了,她安慰,“又怎么了?”
江迟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语气有些后悔,“我揍少了!”,他应该把林芳芳和方谷雨一块揍的。
阮绵绵垫起脚尖拍了拍江迟的肩膀,轻飘飘道,“坐下!”
明明是简单到不得了的两个字,却把在暴躁边缘的江迟给按了下来,江迟梗着的脖子也一瞬间软和了下来,他委屈,“绵绵,我想给你报仇!”
明明是一个凶巴巴的狼崽子,做出委屈的表情时,却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阮绵绵安慰,“方谷雨和林芳芳两个人都去蹲了大牢,而且还被我二哥用了马蜂给蛰的不轻,她们两个在七垭村的名声早都臭了,这仇也报了好几次!”,她要是不拦着点,就怕江迟这臭小子下手太狠,别要了林芳芳和方谷雨两人的小明。
当初江迟从江家脱离的时候,硬生生的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的腿给打折了,这么多年来,江小宝的腿一直都是跛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走动起来,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阮绵绵有些担心,“你回来以后去江家没有?”
江迟的身子一僵,他摇了摇头,眼里带着几分不属于少年的狠辣,“没有!”
“那可有住的地方?”,这孩子和江家闹翻了以后,就彻底没了家,也不知道这些年都是住在哪里的。
江迟迟疑的点了点头,“我暂时在县城租了一个房子!”,其实说是房子,不如说是大通铺,二十好几个人睡一个大炕上,又臭又闹。
按理说,黑户的江迟是连大通铺都住不了的,毕竟没有证明,但是江迟这孩子,别看他面逞凶斗狠的,实际心里很有算盘。
他当初从七垭村离开后,就去了舅舅的老家,舅舅虽然走了,但是房子却留了下来,而他又是舅舅唯一的亲人,靠着几分可怜,让居委会给他办了一个临时户口,挂在舅舅的名下。
算是把身份给落到了明处,在往后的日子里面,这个身份不知道帮了他多少忙。
这孩子表情一动,她就知道江迟在外面居住的环境并不好,她想了想,他们东屋这边若是让江迟住进来不是不可以。
只是床铺太小,阮志文和阮志武两个人睡在炕上都有些挤,更不用说,江迟也是个大高个子。
阮绵绵想了想,住老阮家肯定是不切实际,她歪着头看着江迟,问 ,“阿迟,你想不想住在村子里面?”
江迟哪里会不愿意,只要能跟绵绵在一块,他在哪都是可以的。
第20章
"中午留下来吃饭, 我会跟奶奶商量一下你的住处, 往后别在往外跑了, 就暂时先在村子里面落户下来!", 明年就可以恢复高考了,在阮绵绵的记忆里面,小时候江迟很爱学习的,只是后妈磋磨着没让他上学, 后来她又出了事情, 这孩子才被迫离开了七垭村。
江迟略微迟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毕竟他在村子里面的名声可不好, 有人问他喊狼崽子, 有人问他喊盲流,还有人问他喊王八羔子!
总之, 江迟对七垭村的印象并不好, 要说唯一的好印象, 可能就是绵绵了。
阮绵绵笑眯眯道, "我怕麻烦吗?", 小的时候,江迟可凶了,每一次靠近他, 他都会咧着嘴,露出深深白牙扑上去咬人。
甚至在江迟没接受阮绵绵之前,绵绵都被他给咬过好几次, 虽然没出血,但是每次都是深深的牙印,为此,阮志文可是很有一段时间不待见江迟,觉得这狼崽子没心没肺,还不识好歹!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江迟这小狼崽子才慢慢的接收了阮绵绵,对待阮绵绵的亲人,也有了几分好脸色,不然当初阮绵绵变傻后,江迟不会和江家断绝关系,别看江迟小,他却知道,如果和江家没断绝关系,他赚的钱,最后都会被江家拿过去,但是断绝关系以后就不一样了,他赚的钱,都是绵绵的。
绵绵好了,江迟最大的心事也完成了,他也不用急着去外面了。
不过,在这之前,江迟迈着长腿,去了院墙跟儿下,粗鲁的拽出来了一个蛇皮袋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有一只带着血的野鸡,就剩下一口气在苟延残喘,野鸡许是被闷着了,冷不丁的被放出来,一双斗鸡眼咕噜噜的转着,连带着脑袋也是晕头转向的找不着北。
江迟一巴掌拍了下去,本就晕乎乎的野鸡再次被他给拍晕了过去,他硬邦邦道,"给你补身体!",别看江迟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但是七垭村还有不少他收下来的小弟。
专门帮忙传递消息,尤其是二愣子,名字起的憨里憨气,但是一双眼睛却毒的很,只要发现阮绵绵不在家了,就知道她又被国华叔给带出去看病了。
每次这个时候,他就会偷偷给江迟送个消息过去,江迟那边就算是在难,也会挤出一些钱来,在给老阮家送过来。
一开始的时候,江迟死活不松口到底是谁送的。
有一次二愣子送钱的时候,刚好被阮国华给逮了个正着,这才知道,这么多次送钱都是江迟送的。
阮绵绵看着地上软哒哒的野鸡,她嘴角抽了抽,"你从哪里弄来的?"
江迟有些难为情,他总不能说是他的小弟送来的,他板着脸,语气硬邦邦道,"你别管,有的吃就行!",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更快了,接二连三的从蛇皮袋子里面掏,有一罐子的乳麦精,两斤土红糖,还有一大块的野蜂蜜,这些东西都是稀罕物。
绵绵敢说,就算是自家爸爸,能弄来土红糖,但是乳麦精的票肯定是没有的,这种票都是紧缺的很,她爸也不容易弄得到,至于这野蜂蜜上面还搭着的残了翅膀的蜜蜂,直接被江迟用手给撸了下来,一股脑的堆在了阮绵绵面前,他咧着一口的大白牙,在阳光的照耀下,鼻梁高挺,线条硬朗,许是因为心情好,眼里不在是之前的凶光,反而是带着几分柔和笑意,"绵绵,你太瘦,要好好的补身体!"
阮绵绵看到野鸡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微变,在看到乳麦精的时候,一张小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她压低了嗓音,"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年头买东西都要票的,乳麦精的票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
一想到,江迟可能走了他舅舅的老路,阮绵绵的牙齿都在打颤,一巴掌呼到了江迟的脖子上,她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生气的说,"江迟!你不要命了!"
江迟满心的欢喜,在这一巴掌下,慢慢的褪了下去,他不回答绵绵的问题,垂了垂眼皮子,在眼睑处留下了一排阴影,他语气里面有着几分失望, "绵绵,你不喜欢?"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阮绵绵要被面前这凶巴巴的臭小子给气死了,她踮起脚尖,拽着江迟的衣领子,骂道,"你忘记了你舅舅怎么走的了??当初他是怎么叮嘱你的??啊!你跟我说啊!"
村子里面都有传言,江迟的舅舅当初是被当做典型给抓住的,当场被枪毙了,而他最后的一口气,就是交待江迟不要走了他的老路。
这条路子来钱是快,但是却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他以为自己是例外,但是却忘记了,他也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例外。
江迟想到了舅舅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硬朗的线条也有一瞬间的颤栗,他抿着嘴儿,一脸执拗,"绵绵,我不怕!"
为了绵绵,他可以做一切的事情。
哪怕去死!!!
早在踏上了舅舅的老路,他就知道,自己的脑袋跟舅舅当初说的一样,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他只怕,自己还没能见到绵绵一面,就闭上了眼睛,所以这三年,他拼了命的小心,也拼了命的赚钱,打一枪换一炮,说的就是江迟。
好几次差点被抓到了,不过他年岁小,倒是让那些人失去了警惕性,这才得以逃脱。
阮绵绵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字一顿,"我怕!江迟!我怕!"
我怕,你舅舅知道你走上他的老路,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
我怕,你还没来得及给你母亲报仇,就出了事情。
我怕,你还是个孩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就没了性命。
这一刻,阮绵绵说不清面前的凶巴巴的少年,到底是阮迟,还是江迟,上辈子的不舍,和这辈子的难过都糅在了一块,让阮绵绵有些彷徨不安。
一颗颗滚烫的热泪就这样砸在了江迟的手背上,那热泪太烫,烫的江迟手一缩,心也跟着绞着痛,他在也不是之前一副凶巴巴,硬邦邦的模样,满脸的惊慌失措,抬着自己的袖子就给阮绵绵擦眼泪,边擦边安慰,"姐……姐……你别哭……我听话,我不去了!"
阮绵绵和江迟第一次见面,阮绵绵就教江迟喊自己姐姐,一直喊到了江迟十岁那年,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儿突然就改口变成了绵绵。
阮绵绵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江迟喊姐姐了,她又哭又笑,"你说的,不许骗我,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姐!"
江迟点了点头,不在是之前凶巴巴的模样,反而乖巧的不像话,硬朗的线条一下子软和了下来,认真道,“我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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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迟点了点头, 不在是之前凶巴巴的模样, 反而乖巧的不像话, 硬朗的线条一下子软和了下来, 认真道,“我听话!”
江迟这般乖巧的样子,和前世的阮迟有一瞬间的重合,阮绵绵一时之间忘记了掉眼泪, 就这样傻愣愣的盯着江迟。
江迟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看到绵绵这样目光的时候,他都难受的想要去揍人,绵绵不是看他, 他知道, 绵绵在看另外一个人。
通过他,在想念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