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祖荫一咧嘴:“好女儿,你这做得是什么倒霉梦啊,赶快呸呸两下。”
说着他便大声的呸了两下。
“戚戚你不用害怕,我看那《周公解梦》里说过梦都是反的,按你这梦,我们家兴许还能有好事呢。”楚渝插话道。
“戚戚,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是听到什么事了吗?”
林氏是知道女儿虽在外人看来是娇生惯养的,但其实素来是有主意的。
家里的大小事情,丈夫与儿子是指不上的,她都是要与女儿商量的,甚至女儿就直接拍板了。
女儿应该不会随意乱说这种倒霉话的。
“噢,娘,可能是昨晚看了前朝的史书,不过我这梦跟史书也差不多了,梦里太子登基做了皇帝……”
“太子?”楚祖荫不以为然的打断了楚戚戚的话:“那你这个可算不得是史书了。
好女儿,你要知道,要论起来,我可是当今圣上的表弟,太子还得管我叫声舅舅呢,都是亲戚,他怎么能杀我们呢。”
“是啊,咱家又不造反,算上外祖林家,我们每年给朝廷还交大把的银子赋税,太子杀我们这样的忠臣干什么?”楚渝附和道。
太子为什么杀他家?
哼!还不是为了她家的钱。
前世的家破人亡的下场,楚戚戚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江东盛产各种矿石,其中大梁朝最大的铁矿山就属于她们楚家,大梁朝世面上的铁器半数以上用得都是她家的铁矿造出来的。
她家是富得让人眼红。
还有外祖林家,是江东首富,也是皇商,生意以航运为主,遍布大梁各地,也是极有钱的。
太子登基后,国库空虚,便把主意打到了她家头上,另外就是她倾城容貌惹得祸,新帝想把她送与外族和亲。
便找了莫须有的罪名,将楚家抄家灭门了。
楚戚戚抿了抿嘴:“先不说别的,就说这梦如果是真的,你们想怎么做?”
“怎么办?”楚祖荫真的皱了眉头想了想。
“没办法!”楚祖荫摊开手:“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啊,咱家又不能造反,只能受死呗。”
“怎么没办法?就非得坐以待毙啊。
可以像戚戚这样,扮成农户乡下人,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不行吗?”林氏反驳了一句。
楚祖荫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大梁朝天下都是人家皇帝的,你是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最后到哪里都得让人逮住。
更何况扮成农家人,你我谁会耕地织布,没了吃穿,那不得饿死啊。
而且东躲西藏的,不能听书看戏,遛鸟斗鸡,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对呀、对呀!”楚渝点头,:“如果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活着,憋憋屈屈,那可是生不如死的,人活着就是该玩,该闹,该潇洒,才痛快。”
林氏听了儿子的话,气得拿起身后的靠枕砸了过去:“还该玩,该闹,该潇洒,你给我滚到书房里去,好生的读书。”
楚渝也不敢躲,生生的挨了母亲一下,有些委屈道:“这不是戚戚问了这话茬,我才说得嘛。”
“还敢犟嘴,都十八岁了,要文不行,要武也不成,一天天就想着玩。”林氏越说越气。
楚渝没声了,忙拿眼神向父亲求救。
楚祖荫马上抬头看屋顶,他才不能搭茬,引火烧身呢。
楚渝只好可怜兮兮的看向妹妹。
楚戚戚看了哥哥苦哈哈的模样,再看她爹明显心虚,明哲保身的缩在一旁。
诶,当年祖父就是因为父亲是个不成器的,才以公候之家的身份求娶了商户出身的母亲。
母亲从小当男儿教养,经商做生意,男子多有不如。
祖父母过世后,楚家还能如此富庶繁华,母亲是居功甚伟的。
如今离上一世被抄家灭门还有两年时间,只是上一世很多细节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她是无法用事实向父母证明她是重生的。
若直接说了实情,恐怕父母就是再疼爱她,也不会相信会有重生这种事,反而会让他们担心她是不是中邪了。
她穿了这身村姑的衣服,其实是有试探父母想法的意思。
她醒来后第一个念头当然就是要保命了,一家人隐姓埋名,退居山林来躲过新帝的诛杀。
现在看父兄根本不会考虑这个方法的。
不过父兄说得也有道理,在大梁朝,如果皇帝真想杀他们,他们就是散尽家财,憋憋屈屈的躲起来,又能躲到哪里。
而且都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真要过那种乡下人的穷日子,别说父兄受不了,就是她也是不行的。
她穿了这村姑的衣服,只这一会儿,身上的肌肤就被这粗麻布磨疼了。
她刚才也照了镜子,她的样子的确像母亲说得称得上是个标致的村姑。
可再标致也是个乡下丫头,一个农家人罢了。
可她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做这样贫穷的普通人。
美艳绝天下的楚戚戚,走到哪里,都要穿锦衣华服,吃山珍海味,做最瞩目、最光华璀璨的那一个。
况且她家的家财和荣耀,都是她的祖上刀光剑影、出生入死挣回来的。
凭什么要让那凶残暴虐的新帝夺走。
她一定要想出更好的办法,让她和她的家人像现在一般好好的活着,享受这红尘繁华。
“娘,别说阿渝了,我这就回屋把村姑衣服换了,今日您正好也出城了,我就和您到城外的寺庙、道观去拜一拜,上上香。”
女儿这个提议,林氏是忙点了头,是该拜拜神佛,去去吴雍带来的晦气。
楚祖荫听了:“我和阿渝也去,今日十五,玉寒寺应该是有素斋的,好久没吃了。”
玉寒寺的素斋在整个江东都是最有名的,楚渝忙点头,:“一起去、一起去。还有娘、戚戚,那吴雍怎么办?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吧。”
楚戚戚哼了一声,她哪里有那么宽阔的心胸:“谁说要放过他?他老子娘,白眼狼的一家人不还住在咱家的房子里呢,这就叫人把他们抓了,送到农庄里去,饿上几天。
当驸马又能怎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大梁以孝为先,他吴雍怎么也得装孝子吧,我就要让他亲自跪下来求咱家放人。”
楚渝嘿嘿一笑,就知道妹妹是有主意的,他这就派人去办。
楚家人在别院住了两日,城外的寺庙去了个遍,大撒了一把香火钱,才回了晋阳城。
林氏坐马车,楚戚戚却是嫌马车里气闷,是和父兄一起骑马的。
楚家的车马到了晋阳东门口,城门里也出来一队车马,见了楚家人,就在路边停下来,让开了道。
楚祖荫是喜欢有礼数的晚辈的,刚要夸赞两句,不过看到下了马,正恭恭敬敬站在路边的年轻男子,却是冷了脸,理都不理的催马走了过去。
楚渝看了也是大声来了一句:“呸,真是好狗不挡道啊。”
车里的林氏听了掀开车帘,刚要训斥儿子一句,便也看到了路边站着的俊秀男子,就咽下嘴里的话。
楚戚戚面色淡淡:“阿渝,快走啊,还得赶着去戏园子看庆云班的《白蛇传》呢。”
可是有的人就是不涨眼色。
路边的男子微笑着向楚戚戚和楚渝风度翩翩的拱手施礼:“楚世子、县君。”
楚渝横了一眼,也不回礼。
楚戚戚敷衍了一句:“杨公子多礼了。”便骑马从他身前而过。
杨元安看着楚戚戚的背影,今日她穿着大红色的骑马装,就像一团火,艳丽了整个天地。
当年那个与他定亲时,还略显稚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
……可是他与她却成了再也无话的路人。
杨纤云从车窗里探出头,看着大哥有些黯然的样子。
大哥当年成亲前与寡居的乔氏闹出了风流韵事。
可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大哥作为读书人,红袖添香,也不算私德有亏。
而且富贵人家的公子在成婚前都是要通晓人事,哪个没有个通房小妾的。
可是楚家人却是不讲理的,父子两个竟跑到她家里大闹。
楚渝还将大哥的眼睛打了个青肿,就这样大哥还是下跪认错,不想退亲。
但楚家人依旧是不依不饶,那楚戚戚竟然亲自上门,送回聘礼,要了庚帖。
大哥从与楚戚戚退了亲,就一直不让母亲再张罗他的亲事,只说是不想娶亲。
但楚戚戚也好不了哪去,像大哥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她就是求神拜佛也找不到了。
后来好不容易与那个吃软饭的吴雍定了婚,不过昨天晋阳城都传开了,吴雍攀上了高枝,把她给甩了。
哼,被人退了三次婚,我倒要看看你楚戚戚还有什么脸面在江东,在晋阳城耍威风。
楚渝催马颠颠的赶上楚戚戚:“戚戚,怎么走得这么快,不让我多骂那个人面色心的家伙几句。”
楚戚戚看着哥哥,她这个哥哥只大了她一刻钟,因她出生时体弱多病,家里人对她要比对楚渝更关切些。
再加上她性格霸道拔尖,从小就没有叫过楚渝哥哥,也不让楚渝叫她妹妹。
楚渝也是疼爱她的,从来也不跟她争。
本来楚渝少年时虽读书天分一般,但也是个很勤奋上进的翩翩小郎君。
只是有嫉妒她家的歹人,在楚渝十五岁的时,给他下了仙人跳。
找了妓户出来的鸨儿,装成身世可怜的小白花诱惑了情窦初开、心地善良的楚渝。
当时楚家父母如何劝阻都不成,楚渝是一头扎进了陷阱里。
那鸨儿骗人骗财,后来还想让楚渝明媒正娶了她。
楚家当然是不能答应,鸨儿竟撺弄着楚渝离家出走,楚渝因此险些遇险被害。
就这样楚渝还是痴心不改,最后到底是楚戚戚出手,到暗门子里抓了那鸨儿一个现形,才破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