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侯听到任性二字,也觉得这两个字放在谁身上都不新鲜,但放在云迟身上,还真是新鲜得可以。毕竟这位太子殿下从小到大,虽然只要他做的事情,不达目的不罢休,但都圈点得十分圆滑,谁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如今却为了娶花颜,闹腾至今,担了个任性二字。
不过他也觉得,对于太子非花颜莫属这件事情上来说,太子还真是铁了心了。而那位临安花颜,也是个不好相与的,那日她与他谈那一番话,就言语之间的锋芒逼迫软硬兼施大道理和小威胁加叠在一起来说,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毕竟,若是拒绝她袖手不理,似乎就不是忠臣良将。
皇帝听闻梅老爷子所言,看向武威侯,“你怎么说?”
武威侯寻思片刻,开口道,“按理说,这太子妃的确是不合格,亘古以来,便没有这样的太子妃选入皇室,的确如岳父所言,于江山社稷传承不利。”
皇帝抿唇,“这么说,朕该下旨,毁了这婚约了?”
梅老爷子和武威侯闻言,一时间都想到了云迟一直以来的坚持上,没说话。
“朕若是下旨,你们怎么说?”皇帝问。
梅老爷子点头,“自然是该下旨,除了不育之症,没有半丝贤良淑德的闺仪,做太子妃是大大的不合格。”
武威侯却另有想法,道,“如今太子殿下带着临安花颜前往西南番邦了,若是此时皇上下旨,殿下自然阻止不及,即便知道,也只能认了。但就怕他心里生怒,影响西南番邦之事……”
皇帝闻言怒道,“若只因为儿女私情,而影响西南番邦的国之大事,他就不配做这个太子了。”
武威侯颔首,“皇上说的倒也是这个道理,但是若皇上下旨,殿下即便压下此事,不受影响,但处理完西南番邦之事,回京秋后算账的话,怕是届时这天会翻覆了。”
皇帝顿时坐直了身子,他当做帝王自小培养的儿子,他对他执掌这江山皇位有十足的信心,对于他的本事也有十足的信心,若是因为他的圣旨毁了他一直以来坚守的这桩婚事儿,他也丝毫不怀疑他如今能为国事暂且压下,但回京后会必会找他秋后算账。
那么他这个君父,首先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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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更)
云迟的怒火,皇帝这些年没领教过,但是以他的脾性,一旦他真有了怒火,那么,定然是轰天震地的,他还真不敢想象,也不想领教云迟的秋后算账。
毕竟云迟离京时,他有心将花颜留下帮他看着人,他却都不放心,非要自己带着人放在身边,这是真的入了心非她不娶的,谁也不用怀疑他这份决心。
若他真一纸圣旨毁了这婚事儿,那么,的确是解决了眼前这临安花颜不入皇家做太子妃再不会影响皇室子嗣的问题,但云迟那边,要承接他的怒火,兴许比这件事情要大得多。
皇帝权衡着利弊,想了许久,终究是难以论断,对梅老爷子和武威侯道,“容朕再好好想想。”
梅老爷子也不是个迂腐的,但还是觉得花颜不适合做太子妃,他又劝谏了一句,“皇上,这临安花颜,有些聪明是不错,容貌也配太子,但她所行所为,太过出格,适合做这天下任何一家的媳妇儿,但独独不适合嫁入皇家做太子妃。”
皇帝揉揉眉心,想起了已故皇后,叹了口气,“行为出格对比不育之症,倒是能让人好接受些,但毕竟是太子妃,未来皇后,不是别的。”
梅老爷子忽然抓住了皇帝的话,立即开口建议,“正因为是太子妃,才更要慎重,若不是太子妃呢?不若皇上下旨,将她贬为侧妃?或者太子良娣?只要不是太子妃,她就算行为出格,有不育之症,也尚可陪在太子殿下身边,他要的无非是个人。”
皇帝一怔。
梅老爷子又道,“这样,既解决了流言之事,又顾了太子殿下的意。”
武威侯看了梅老爷子一眼,颔首认同,“这倒是个两全之法。”
皇帝闻言心里琢磨了一圈,想起了那日云迟与他说的临安花家的话,又想起了他去东宫见花颜当日的情形,道,“临安花颜连太子妃都不想做,又怎么会甘心做侧妃或者良娣?况且临安花家的女儿,不可如此折辱。”
梅老爷子闻言一愣,“皇上?这话怎么说?”
武威侯也讶异了,若说临安花颜不想做太子妃,的确是有其意,否则不会如此闹腾了,但临安花家的女儿不可折辱的话,却是不该的,毕竟临安花家不是如赵府那般的世家大族,花家累世偏安一隅,世人皆知子孙没出息的很。以花颜的出身,做太子妃是高攀了的,这谁都知道,皇上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皇帝看着二人,心头烦乱,也不想说破云迟曾经对他说花家的话,摆手道,“两位爱卿先退下吧,这事儿朕要好好地斟酌一番,再做定论,急不得。”
梅老爷子和武威侯齐齐颔首,告退着出了御书房。
宁和宫里,太后听闻流言,脸色刷地变了,怒火腾腾,问身边的周嬷嬷,“这事儿是真的?”
周嬷嬷点头,“说是千真万确,侯爷当时也在,只不过当日便出了西南番邦动乱和安书离生死不明之事,这事儿便压下了,如今才传出来。”
太后气得直哆嗦,“临安花颜,哀家都已经忍了她的不像话了,竟然还有这事儿,如今真是忍不得了。”
周嬷嬷劝道,“太后息怒,皇上也知晓了,满朝文武如今都在谈论此事呢。”
太后怒道,“哀家这便下一道懿旨,取消了这婚事儿。”
周嬷嬷连忙说,“太后,太子殿下早就知晓此事,您若是下这懿旨,奴婢怕殿下听闻后,恼怒您,以后对你生分了。”
太后面色一僵,恨声道,“那怎么办?难道由得他娶一个无法无天没有闺仪礼数且还不能生养的?我皇家的太子妃,焉能要不育之人?”
周嬷嬷叹了口气,觉得此事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太后气怒半晌,沉着脸问,“皇上怎么说?”
周嬷嬷道,“奴婢向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打探了,梅老爷子和武威侯都入了宫,与皇上商议了大半个时辰,皇上说容他想想。”
太后怒道,“还想什么?这还有什么可想的?都怪哀家,当初就该本着宁可毁了花名册重新造册,也不该让临安花颜在花名册上。如今竟然出了这祸患。”
周嬷嬷只能说,“太后息怒。”
太后更怒了,咬牙说,“皇上犹豫不决,是因为这江山迟早是太子的,他怕他记恨上他。索性哀家已经一把年纪了,活不了长久,太子若是要记恨哀家,便让他记恨吧。”
周嬷嬷又劝,“太后先息怒,你就算要下懿旨,再等几日也不迟,殿下用不了多久也会得到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届时,想必有对策。”
太后一拍桌案,“他有对策?我看他是被临安花颜迷了心窍,明知道她不育,仍旧要娶,全然不将子嗣当回事儿,要知道,皇家的子嗣何其重要?更遑论嫡出的子嗣。当年皇后身子骨即便孱弱如细柳,但依旧能为我皇室开枝散叶生下太子。可她呢?不能生养,再好也不能要,何况她本就不适合做这个太子妃。”
周嬷嬷没了话。
太后道,“知道你自小看着太子长大,心疼他,但是也不该是这么个疼法。这是害他。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焉能不顾嫡出子嗣?若将临安花颜已经娶进门,才知不育便也罢了,大不了废了她,再立侧妃,但如今她还未娶进来,就得知这不育之症,还焉能再娶?岂不是让我皇室被人笑话?尤其是,如此的女子,他都要娶,让天下百姓们怎么看他这份任性?正因为他如今不在,哀家才要出手,若是他在,一定会阻拦,哀家还怎么下这懿旨?”
周嬷嬷叹了口气,太后听闻这事儿后,已经气火攻心,这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下懿旨了。她总觉得下了悔婚懿旨容易,但毁了太子殿下的坚持以后呢?
太后吩咐,“来人,哀家亲笔拟旨,取消这门婚事儿。这懿旨赐婚,本就由哀家伊始,如今毁了这婚事儿,也由哀家收尾,最是恰当。”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取笔墨纸砚了。
太后秉着一腔怒火,很快就挥笔而就,亲笔写了取消婚约的懿旨。
懿旨写完后,太后看着悔婚的懿旨,心里不曾有半丝舒畅,因为她知道,她做了懿旨赐婚以来最想做的悔婚之事,但是太子云迟坚持了一年屡次阻止,如今她终于不顾他的反对做了,那么等于她是为了南楚的江山和嫡出的子嗣,毁了他们的祖孙情,往后,那个对他敬爱有加的孩子,怕是自此就恨着她了。
但是她宁愿让他恨,也不能让她娶临安花颜。
太后待懿旨晾干墨汁,喊来得力亲信,吩咐,“你亲自带着人,多带些人,将这懿旨送去临安花家。暂且不必知会礼部和司礼监,也不必对外声张和宣传。只待这懿旨到了临安花家手中后,再对外言明。”
“是。”得力亲信揣好懿旨,半分不敢轻忽此事,“太后放心。”
太后做完此事,心里卸下了一座大山,但又压上了另一座大山,她浑身无力地摆手,“去吧,务必不能出差错,最好防着东宫的人,虽说太子不再京城,但是他府中的那些臣卿和幕僚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旦知晓,势必要拦住此事,定不能有误。”
“是。”得力亲信心神一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太后待人拿着懿旨走后,头脑昏沉地歇下了。
周嬷嬷见太后状态十分不好,连忙吩咐人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就来了,为太后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加心思郁结,伤了肝脾,必须要放宽心思静养些时日。
方嬷嬷暗暗叹息,让太医开了药方,连忙吩咐人煎了药喂太后服下。
太后懿旨悔婚的消息下得隐秘,连皇帝那里也未曾商酌知会,但皇帝毕竟是皇帝,还是很快就得到了太后下了悔婚懿旨,秘密派人前往临安花家的消息。
皇帝惊异不已,没想到他还在犹豫权衡不决时,太后竟然这般地决然干脆,竟连祖孙情也不顾了,一意孤行地做了此事。
可见长久以来这事儿压在她心坎,成了心病,如今出了这等事儿,就等于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不做不行了。
他一直都知道,太后是个强势的人,且是个十分有手段的人,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否则也不会把持后宫这么多年,三千妃嫔半丝不敢在她面前扎刺,朝臣一直也对她敬重有加了。
这么多年,她对云迟,是十分纵容的。
但是如今,花颜的不育之症,传遍了天下,沸沸扬扬,让她真正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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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二更)
皇帝觉得既然太后为他的犹豫不决做了一个决断,那么,他便也不必犹豫了。
他虽然对临安花家有着揣思,对花颜有着某种特例的欣赏,但对于她不育之事,还是十分在意的。所以,他吩咐王公公不准插手,当做不知道此事,默认了太后的主张。
东宫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比云迟在时得到的消息晚上一些,毕竟为了此次西南番邦之事,将最得力的那部分人都带走了,消息自然没那么快了。
东宫的幕僚们听闻后大惊,因为此事极大,连忙地聚到一起商议。
太子殿下临走时,召集他们,未嘱咐川河口一带的治水之事,也未嘱咐京城安危之事,唯一嘱咐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临安花颜是他太子妃的身份,一定不能被人摘掉,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亦或者是朝臣,一旦事变,东宫所有人,必须全力以赴阻止。
所以,幕僚们商议的是如何出动人手,在悔婚懿旨到临安花家途中结下懿旨。
幕僚们很快就商议妥当,制定了三个方案,当即执行,暗中调动了太子殿下留在京中的势力。
半日后,赵宰辅、武威侯、敬国公、安阳王等人均得到了东宫出动大批人马暗中拦截太后要送去临安花家悔婚懿旨的消息,齐齐惊异。
没想到,太后竟然果决地下了悔婚懿旨。
更没想到,太子殿下不在京城的情况下,东宫的幕僚们竟然全力拦截太后的悔婚懿旨。
一时间,得到这个隐秘消息的人都心思各异。
武威侯觉得,太后着实果决,不愧是太后,皇上不必为难了。
赵宰辅觉得即便是悔婚懿旨顺利地到达临安花家,他的女儿也不可能嫁给太子殿下,惊异过后,当做不知便好了,决计不能去掺和上一脚。
敬国公的心情比较复杂,花颜喜欢他儿子,如今悔婚懿旨下达了,若是成功送到临安花家,那么,他可怎么办?是不是该担心自己的儿子被她感动娶个不育的女子?
安阳王因为安书离生死不明之事,没心情理会别的,得到消息后,也只不过惊异了一番,便继续命人继续追查安书离下落。
安十六自从给苏子斩送药传话后,一直没离开京城。他来京城时,暗中带了一批人,又遵从花颜之命,做了一系列地安排,只等着花颜所说的夺取机会。
她要的机会就是皇帝和太后有一个人会受不了,下悔婚的圣旨或者懿旨。
她在市井混的太久,不同于云迟在高处站的太久,所以,她仔细地思量过,她和云迟都是擅长谋算之人,但有一点上,云迟与她的想法定然是南辕北辙的。
那就是,他会觉得自己这个高位的人,与太后和皇上没分别,以己度人,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前思后想,再做决断,这个权衡之后下决定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得到消息处理阻止了。
但是花颜生活在市井太多年,见过太多小人物,可谓是尝遍了众生百态,悟出的道理就是,无论是什么人,厌恶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那么,就是心里的心结,身处高位的人更是,一旦有着不能承受之重,是会立即做出破釜沉舟之事的,不会给人留时间和余地的,这是一种势必要达成的疯狂。
皇帝虽然与她不曾交恶,但也不见得多喜欢她做他的儿媳,而太后,是实实在在地不喜她。云迟在京城时,她受掣肘,不能如愿为他悔婚,一旦有了机会,那么,怕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成心里最想做的事儿的。
而不育对于女子而说是大事儿,对于皇室要娶个太子妃来说,更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再加上民心所向,便会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