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一个个顿时都有了精神,惊慌的神色去了大半。
朝臣们领着各自的部署命令离开后,云迟又吩咐人请了敬国公、安阳王、御史台的一众老大人们以及翰林院的一众人等来了东宫。
天不绝抖着胡子,想说什么,终是没说,于是,挨个又给一众人等把脉。这一回把脉,还真把出了一个人身上带有死蛊。
那个人是敬国公。
天不绝当时没说话,面色如常地把完脉后,看着在一众人等里最有精神头的敬国公,他对云迟拱了拱手,“国公爷身体不大妙。”
敬国公一愣。
众人也都看向敬国公。
云迟面色一动,盯了敬国公两眼,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太妙的地方,但是,如今他就是为了给朝臣们检查死蛊而来,天不绝检查出敬国公,说不太妙,显然说的是他身上带有死蛊了?
安书离开口问,“可是死蛊?”
天不绝却摇摇头,“国公爷的倒不是死蛊,竟然与皇上所中的蛊毒一样,叫做噬心蛊,只不过显然没被催动,没有发作。”
敬国公震惊地看着天不绝,伸手指指自己,“神医,你没弄错吧?老臣竟然中有噬心蛊?”
这蛊毒,如今谁都知道,宫里皇上在宫宴上吐血昏迷,就是中的噬心蛊。
天不绝胡子一翘,“老夫的医术国公爷信不过?”
敬国公闻言没话了。
云迟脸色发沉,“义父体内的噬心蛊,如今是个什么程度?可会为害?”
天不绝道,“噬心蛊无人催动,会在体内休眠,有心血养着,寻常时候,看不出来危害,但一旦被下蛊毒者催动,就会立刻苏醒蚕食人心,被催动时,危害自然极大,就如皇上此时依旧昏迷不醒一样。”
“可有办法先将他制住,或者引出来,不至于催动时要了性命。”云迟冷静地问。
天不绝捋着胡须道,“除非子斩公子在,太子妃在也行。他们二人的血能解蛊毒。至于殿下说的引出来,噬心蛊不能引,也没办法引,除非有南疆蛊王,如今你也知道蛊王没有了。”
“那本宫呢?就如救父皇时一样呢。”云迟问。
天不绝抿唇,叹了口气,“殿下,你如今本就有内伤,上次为了救皇上,已动用过了,这才没多久,若是再动用第二次,哪怕老夫是大罗金仙,也保不了没有性命之忧。”
敬国公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这时才回过味来,立即反对说,“殿下万不要做此想法,老臣的命哪里能让殿下舍命相救?那样的话,老臣万死难辞其咎,老臣宁愿一死。”
云迟沉声道,“太子妃认你为义父,你便也是本宫的义父,哪有义父有恙,本宫不救的道理?国公莫要再说了。”
敬国公闻言吓的“噗通”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老臣死活不敢让殿下救,若是殿下舍己救老臣,老臣宁愿一头撞死,也不要这条命了。”
敬国公是一条硬汉,说出来做得到,他这条命,怎么能跟皇上比让太子救?
众人都看着敬国公,见他认真的,眼见云迟不点头,他就要动真格的,齐齐也跪下骇然道,“太子殿下尊体金贵,国公爷所言极是。”
安书离在一旁问天不绝,“除了殿下救皇上的法子,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天不绝摇头,“这是噬心蛊,没别的法子。不过……”
“不过什么?”安书离问。
天不绝琢磨着道,“若是花灼那小子在,冻结个噬心蛊,将其锁住,不让其被人利用催动发作,轻而易举。”话落,他看着云迟说,“但是他会进京吗?”
这个时候,花灼正在肃清花家,捞出花家,坐守临安。
安书离眼前一亮,道,“若是别人请不动花灼公子,但是因为敬国公,想必能请他来京一趟吧!毕竟,敬国公府是太子妃的半个娘家,基于太子妃这层关系,花灼若是听闻国公爷出了此事,也不会坐视不理。”
敬国公立即说,“老臣一条命而已,实在没必要劳动花家公子。”
他活了一把年纪,对生死看的开,他儿子再不是吊儿郎当没出息的儿子了,也不用他操心了,他死也没关系,只是可惜京城面临乱象,以后怕是殿下治理江山还有一番折腾,他帮不上忙了而已,还有夫人,她怕是会伤心,那也没办法,他在下面等她几年就是了。
云迟早先没想起花灼,如今听天不绝提起花灼,他若是来京,自然比他容易救人。他虽肃清花家,摆明态度,但也还是让安十七给他来送信,他的朝政之事他可能不出手,但救敬国公,他觉得他若是知道,一定会出手的。
临安花家对于敬国公府,是有着极大的好感和善意,以及花颜从敬国公府出嫁,全权由敬国公府操持,花家应该觉得是欠了敬国公府交情的。
云迟当即道,“本宫这就修书一封给大舅兄,用我蓄养的那只飞鹰,一日书信就能到临安。”话落,见敬国公满眼不赞同,还想硬表态,他沉声道,“父皇、赵宰辅、我外祖父,都接连出事儿,义父可不能再出事儿了,既然有救,必须救,岂能轻易舍弃性命?义父糊涂了吗?”
敬国公顿时将话吞回了肚子里,他也知道如今他若是出事儿,更人心惶惶了,死了才是给云迟找麻烦。于是,叹气,“老臣听殿下的。”
云迟上前,亲手将他扶起来,“义父今日起,就住在东宫吧!”话落,对天不绝道,“在大舅兄没来之前,就交由神医看顾了。”
“好!”天不绝虽麻烦事情多,给一个个把脉烦,但是毕竟医者父母心,诊出敬国公的脉,他还是觉得没白忙活一场,值得,云迟是对的,痛快答应。
于是,敬国公留在了东宫,众人没病的一身轻松,有病的拿了天不绝开的药方子出了东宫,心里都暗暗想着,太子殿下虽然一直以来面色凉薄,但只要不违法犯法,犯了南楚律例,他其实很仁爱百官的,同样千恩万谢。
众人离开后,天也已经亮了。
一息晨光透过修好的窗子射进书房,晨光虽弱,但看着也让人心里生出一丝亮光。
云迟覆手而立,对安书离问,“书离,你说,这个手笔,是武威侯的手笔,还是苏子折的手笔?”
安书离琢磨道,“臣也不敢肯定,也许是武威侯和苏子折以前就安排下的,也许是苏子折自己安排的。”说完,他看着云迟,“殿下不若去见见武威侯?”
云迟垂眸看着窗框崭新的木质,冷声说,“本宫再见他之日,就是杀他之日。”
安书离沉默下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的确,云迟现在不见他,是还不想杀了他,毕竟,一切的事情刚解开一小团面纱。
过了一会儿,安书离又开口,“殿下去歇片刻吧!我来盯着京中动静。”
云迟摇头,“派人去请凤娘,本宫再见见她。”
安书离一愣,“殿下打算询问凤娘?上次见她的样子,不像知道此事。”
云迟伸手打开窗子,冷风拂面,他人也愈发地清醒,“苏子斩说京中势力都给本宫,他敢给,本宫就敢用。”
第一百零八章 (二更)
安书离恍然,是啊,苏子斩在京中一带的势力是从他性情大变开始培养的,至今培养了五年,那是他自己的各人势力,也是不可小视的。
只不过苏子斩的身份如今实在是难以言说,他敢给,太子殿下若是敢用的话。便多了份势力。
只不过,他有些担心,开口道,“殿下,这话是他一年前留下的,如今不知可否真作数。”
云迟抿唇,“本宫别的不敢说,但他对这些不看重,还是会作数的。”
安书离点点头,那就没必要担心了,多一份势力,也多一份对京城的保障。但又想着,苏子斩不看重这个,看重什么?自然是花颜了!他入朝,就是为花颜。
他又叹了口气,他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他变得爱叹气了。
凤娘很快就被请到了东宫,恭敬地对云迟见礼。
云迟覆手而立,看着她,“你查了几日,可查出了什么?”
凤娘摇头,无奈地说,“殿下恕罪,奴家从上到下筛查了一遍,都清白的很。当初公子择人时,择的就都是孤儿、乞丐,奴家没发现有人有异常。”
她也怀疑是否有人埋的太深了,但是真没查出来,可能还需要时间继续查。
云迟沉声道,“不必查了!”话落,盯着她,“那日你说,苏子斩曾经说过一句话,一旦有朝一日他寒症发作身亡,他名下所有产业与势力,都悉数交给本宫。后来,他寒症得解,也说过,若哪一日他不在,还如他当初说过的话。可是这样?”
凤娘抬眼看向云迟,恭敬垂手,“正是。”
“他这个不在,除了性命之忧,可还指别的?”
“公子说的不在,一是性命之忧,二是恐生大变,不在京城。”
云迟点头,淡淡问,“本宫若是说,遵循他第二点,暂且他不在时收用你们,你可愿意?”
凤娘当即单膝跪下,郑重地说,“凤娘和所有人的命都是公子的,公子有命,莫敢不从。若殿下收用我等,凤娘自是愿意。”
“好,你起来吧!”云迟吩咐,“你带所有人,从今日起,守好各大朝臣府邸,京中官员们府邸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凤娘也得知了昨夜梅老爷子去了的消息,知道京城怕是真要出事儿,当即道,“凤娘遵命。”
凤娘离开后,安书离笑着说,“难道是武威侯和苏子折在暗中谋划这么多年,不曾对苏子斩的势力掺和动过手?”
云迟目光寡淡,“他一直以来,即便不知,也防着武威侯,或许当年他性情大变,不见得是因为武威侯娶柳芙香,而是隐约怀疑姨母的死跟武威侯有关,接受不了。毕竟,他没那么喜欢柳芙香,是姨母喜欢柳芙香而已。”
安书离想起昨夜武威侯的话,武威侯一直在逼苏子斩苏醒记忆,作为苏子斩本人,兴许是有感觉的,只不过武威侯隐秘的太严实,亦或者他身为苏子斩的亲生父亲,苏子斩虽然怀疑,一直不敢面对相信罢了,没准还真如是。
二人又商议了片刻,算是将一切能做的准备都做了,只能着有人冒头乱起。
小忠子看看天色,小声问,“殿下,该用早膳了,神医刚刚离开时吩咐今日书离公子盯着您吃药,他累坏了,要睡一日。”
“嗯,端来吧!”云迟点头。
小忠子立即带着人将早膳端到了书房。
同一时间,梅舒毓由安十七替换回了京城。他在听到梅老爷子突然去了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时常活蹦乱跳着想对他动家法的祖父,怎么突然就死了?
他呆怔了老半晌,一把抓住安十七,“此事是真的?”
安十七拿出云迟给的令牌,“毓二公子,我怎么可能骗你?太子殿下念及你在京麓兵马大营,距离京城近,老爷子去了,怎么能不回京奔孝,特让我来替你,你回去就知道了,具体怎么出的事儿,说是很突然,怕是与赵宰辅一样。”
梅舒毓身子晃了晃,白着脸,一路红着眼睛,骑快马回了京城。
他进了城,还没靠近梅府,便听到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他猛地勒住马缰绳,忽然不敢靠近梅府,他不敢去看每次见了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硬邦邦地躺在棺材里。
他一直混账,祖父对他恨铁不成钢,气的动家法,他动他的,他跑他的,但在西南境地时,他却是收到了他好几封书信,虽然是骂居多,但字里行间也隐晦地表扬不少。
更甚至,在赵宰辅灵堂前,他与赵小姐定终身,事情传回来,他也没说什么,只在他回来请罪时,拿着鸡毛掸子照着他身上敲了两下,比挠痒痒还不如。
哦,他还骂了他一句,“老赵小子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拐骗了人家闺女,还在人家灵堂前订婚,让人家估计走都憋了一肚子气,你可真出息!少不得等我下去给他请罪了!混账东西!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儿!懒得说你,滚滚滚!”
如今,那日话语刚过去几日,历历在目,但他却真去请罪了。
如今,不知道见着赵宰辅了没有?
他骑在马上,不知不觉默默流泪。
前来梅府吊唁的人,一大早上,车马都聚在了梅府门口,排出了长长的一条街。梅老爷子别看对待梅舒毓身上时常气怒暴躁,但为官时却是平和得很,不与人交恶,与如今的梅舒延差不多,退了朝后,更是安心颐养,也只为太子选妃时出面过。所以,前来吊唁的人极多。
大家也都看到了骑在马上无声地泪流满面的梅舒毓。
其实,梅老爷子最操心的,好像就是梅舒毓了,因为梅舒延太乖了,不用他操心,凡事都尽量做好,偏偏梅舒毓天生反骨,是他口中的不肖子孙。
不过如今,梅舒毓自成才,深受太子殿下器重,梅老爷子就算这般走了,应该也是放心的。
安阳王妃一早就来了,下了马车后,见到梅舒毓,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说,“你这孩子,刚从京外回来吗?赶紧进去吧!”
梅舒毓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下了马,对安阳王妃见礼。
“走吧!真没想到出了这事儿。”安阳王妃拍拍他肩膀,心里想着赵清溪和这孩子也算是般配,如今两个人一起守孝了。
进了梅府大门,前院已搭建了灵堂,府中的夫人小姐小公子们,都聚在灵堂前,一个个或是正哭着,或是正眼睛红肿着,见梅舒毓回来了,都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梅舒毓红着眼睛站在灵堂前,棺木没盖,搭了一块黑纱布,他站了一会儿,一手掀开,露出了梅老爷子的尸身。
梅老爷子就跟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