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前张嘴反驳,“杨嫂子,我让我家大美识字就是为了不让她回来下地干活。”
“啥?”刘小红激动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有门路找到工作?”
想着事的杨万三也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四团火热的目光盯着,陈前心中暗自得意。
原主老实,根本没有打听过城里招工的事,偶尔一点消息还是事后从王红军那里听来。
想进城里工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家首先招的人就是内部子弟,其次是县里的没工作的人,从农村招人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但馅饼到底是掉过的,还不是一二次。
陈前觉得可以进行说话的艺术加工处理,比如现在。他道:“杨嫂子,城里的工作那里那么容易,只是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好。比如前几年,我事后听同事讲,县里招过好几回工作,有些工种城里人吃不了苦,就从农村招。有时候是厂子里男人太多,也会从农村招些女工进去。不识字的人一般招进去就是干苦力,那识字的几乎就是坐办公室,再不济工作也轻松点,这就是识字的好处了。一旦遇上这样的时机,我们家大美在供销社工作过,又能识字,那肯定能给挑中,说不定有机会坐坐办公室呢。”
刘小红听得心动不已,心里琢磨是不是也让家里的几个孩子去认认字。
“这些年我咋没有听说过县城里的厂子有招过人?”显然杨万三不容易那么被蛊惑。
陈前:“你当然没听说过。消息刚传出来,就让县城周围的社员给截胡了,那还轮到传到下面的村子来。”
刘小红手肘捅着杨万三,“当家的,你赶紧想想,谁家识文断字?把我们家几个也弄去识字。”
其实刚才杨万三琢磨出人来,只是当站陈前的面不好说。
陈前看出他的犹豫,道:“大队长,把人说出来听听。”
“就是,有什么躲躲藏藏的?不行,再换一个嘛。”
杨万三吞吞吐吐地道:“朱来富解放前是上个私塾的。”
“不行。”陈前断然否决。
“你提他干吗?一个梦游杀人的人,你不怕他上着课梦游起来杀人啊?”刘上红狠狠地拍着自家男人一下,缺心眼的!
“要不,村里办一所小学,让上面安派人下来当老师?”陈前趁机建议。
“这是个好主意。”刘小红雷利风行,转头叫出自己的孙子让他去请村里的几个干部过来。
杨万三阻止不急,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插手村子里的事干吗?”
刘小红叉腰,死亡凝视着他,“这是村子里的事吗?这明明是我孙子的前程!”
几个村干部以为有什么急事,一个个地来得快。
听刘小红说要在村子里办小学,一个个溜着眼仁瞧着杨万三。
杨万三咳嗽一声,“你们说吧,最后举手表决。”媳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朱富强惯常地先赞同,“办小学这个事嘛,我同意。”转过头问其余的几个村干部,“你们看呢?”
几个村干部无所谓,跟着点头,杨万三在媳妇的凝视下也点了脑袋。
朱富强接着道:“那就是大家同意了。只是这个老师怎么办?从公社要人?要几个?老师的工分粮食都得从队里出,社员们会答应?”
社员当然不会答应,对他们来说,识字不识字都得下地种田,何必白费那工分和粮食养人,还不如大家分了好。
来之前陈前已想过这个问题,人选他早想好了。马地主的老娘——他心中唯一合适的人选。
马老太太是大家闺秀出身,自是对富贵人家那套礼仪熟悉无比,且听说她曾上过省城的女子中学,想来学问也不差。
他家的丫头能学到马老太太的学识和礼仪风范,以后嫁入有钱人家也能应对有序,不至于让人看扁了去。
于是听到朱富强的话,陈前就道:“社员肯定不会答应,公社安派来的人,工分粮食还有补贴肯定不能少。”
朱富强满意地点点头,“那还办什么小学?”
“我们可以找队上的人啊,不用给足工分和粮食,只要能养活人就是了。”
几个人齐刷刷地扭头看着陈前,心里想那个傻子会愿意干了活却不拿足工分?有这样的傻子吗?
陈前脸上笃定的神色告诉他们,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或许那个人就是陈前本人。
黄花花嘴快,嚷道:“你不会说是你吧?”
陈前睁着一双大眼,无辜地看着大家,“怎么会是我呢?我都没有上过学。”
在座的几位就洪六的文化最高,他爹是马地主的书僮,跟着马地主一起上过学堂,能写会算。洪六就是他爹亲自教学。
大家的眼睛又转向洪六,他摆着手道:“队上的帐我还忙不过来,那里再能去当老师教娃娃?”
也是,怎么看洪六也不像是那个傻子。
洪六道:“陈前,你就说呗。”
“马地主的娘啊。”陈前惊异他们,“她不是在省里上过中学吗?不是我们村里文化最高的吗?让她给娃娃上学,我们能给她全工分吗?肯定不对啊。”
几人面面相视,感觉陈前说的是有那么点在理。
朱富强严肃地道:“陈前,你跟马地主家什么关系?说,你为啥帮她说话?”
“没啥关系。”陈前倏地站起来,“我在村子里住了几十年,跟马地主家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知道?如果我政治不清白,我能去县供销社工作?还一工作十来年?“
陈前一句话堵住朱富强,接着道:“让她带全村的娃娃,这就是帮她说话?”
陈前拿着拐杖敲着地面,痛心疾首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把她关在牛棚里让她喂养牛就是对她的惩罚?”
“错!我告诉你们大错特错!”陈前挥舞着拐杖,气势如虹。
刘小红被陈前震信,结结巴巴地道:“陈前,你说我们错在哪?”
杨万三也跟着点问:“对,错在哪?”
“我问你们,牛是不是我们农村人最宝贵的东西?”
这还用问?
刘小红点头,“离开牛,大家怎么种田耕地?”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怎么就放心交给马地主的老娘?她会喂牛吗?”陈前眼光一一扫个几个村干部,“那是我们队上为数不多的值钱东西,是集体财产,你们咋就这么不上心啊?”
刘小红越想越对,拍着大腿道:“解放前,我们谁家有一条牛,不得跟侍候祖宗似的,家里的娃子调皮些,都不敢让他去放牛。你们让坏分子去照顾咱们的牛,你们按得什么心?”
黄花花道:“她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到牛出什么毛病啊?”
“是没出什么毛病。就是对地主家属的惩罚吗?把全队最宝贵的东西交给她算是惩罚吗?”陈前一副孺子不教的样子。
黄花花总觉得不对劲,可陈前的话听起来的确没错。
朱富强犹豫一下,“要不让她们去喂猪?”
这次不用陈前出面,刘小红就怼了他一脸,“亏你还是个大队书记,你觉得马老太太会养猪吗?每年交不了猪,拿你去交?”
杨万三瞪媳妇一眼,怕朱富强脸面下不来,赶紧道:“说说,你为啥要让马地主的娘当老师?”
“坏分子,那能是老师呢。不是老师,就不用给足工分,也不用给足粮食。”陈前故作神秘地道,“你们想想,曾经高高在上的老太太……”
刘小红心有灵犀,拍着巴掌道:“我明白了,一个曾经的老太太,如今落得给我们看娃的下场,哈哈哈,一个地主的老娘给我们看娃,给我们娃当奶妈子。想想当年她……如今换成……你们想想……”
刘小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之前我们是你家的佃户,如今你是我们娃的奶妈子!
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舒坦,以后去地下也可以跟祖宗吹嘘,瞧,我们家的后代由大地主的老娘和闺女给侍侯。
“……不觉得这是对她的最大惩罚吗?”
朱富强激动地拍拍陈前的肩膀,“果然是在城里上班的,脑子就是好使。”
胡有田摸着下巴道:“是那么会事。”
在座的几人那家不是马地主家的长工就是佃户或是下人,想着翻身农奴把歌唱还骑在原来的地主婆头上,怎么想怎么爽。
不用表决,大家一直通过,就等着晚上社员们的投票。
洪六和陈前一起离开杨万三家,他勾搭着陈前的肩膀,低声道:“谢谢!”
解放前洪六的爹虽是马家的下人,在马家却没有受过什么欺负。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他爹也只能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再后来马地主死了,他不忍心马地主的儿子和弟弟也步了他的后尘,偷偷放跑两人。好在明面上,他家跟马地主家没有瓜葛,也没有人怀疑到他家。只是看着马老太太和孙女的日子,他爹总是愧疚,想到当初马家对他的好,就觉得良心难安。如今马老太太总算不用住牛棚,洪六打心里谢谢陈前。
但陈前不知道,而且他的确是认为牛这样宝贵的东西就不该交给马老太太这种不懂养牛的人来照顾。
上辈子他家的牛,都是他亲自照顾,根本不让别人碰一碰。还是后来牛多了,家里也有下人,他才把牛给下人照顾,那下人也是他选的忠厚老实会养牛的人。
“谢啥?”
“你懂的!”洪六丢了一记眼神,先走了。
“啥哟?我不懂。”陈前摸头不知脑,低头问金宝,“你洪六叔说的啥意思?”
“爹,你真聪明,大智若愚!”金宝双眼仰慕地看着他。
爹说几句话就把马地主的老娘和女儿从牛棚里解救出来,想到马家以后的发达,爹这么早就给马家施恩了。
当天晚上,杨万三召集社员,让大家表决是不是让马老太太当老师。中午在杨家院坝说的那些话,在队上传疯了。
明面是老师,实际上奶妈子。让马老太太能给自己娃当奶妈子,何况识字以后说不定还能进城上班,没有人不同意,刷刷地举起手。
陈前多了个心眼,让杨万三让大家在纸上按手指印。以后真有什么事,也是全队人同意的,跟他无关。
然后队上把马老太太和她孙女安排到保管室,一来那里地方大,正好可以做教室,二来正好有人守保管室。
自上次有人来偷粮种,朱老三被砍以后,再派人去守粮种,大家都推三阻四。
如今有了人固定守保管室,村干部们松了口气,社员们也松口气,也不用为守保管室抓阄。
为防有人偷粮种,马老太□□孙两对付不了,在保管室里装了一口大钟,有人来就敲,村里的人听到声音就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也谢谢小天使的建议,我觉得你们说的对。
关于朱秀月的部分,之前我写《老爷》那本时,说我极品写的太多了,然后订阅哗地降了。所以这本的时候,我就特意注意到这点,早早地让朱秀月下线,但是节奏还是没有把握好。
其实朱秀月有后续的,之前有点暗示,有小天使猜测过。我准备把那后续写出来,不过要等几章后。
日六千的问题,其实我也想的,只是这一个月来,不知怎么会事,天天很晚才能睡着,白天没什么精神。昨晚四点才睡着。
我也不立flag,尽力多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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