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喝了一杯茶,便拿起桌上的剑走了。
少年回来,便只看桌上那杯茶余温尚存,有丝丝云雾袅袅的香茶,而司琴却是又来去匆匆的走了。
唉!这位司琴姑娘,总是这样沉默寡言,淡冷疏离的,好似……就没见她笑过吧?
司琴离开西市茶叶铺,便转道去了金雁楼,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花缘君,他的腿……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心揪的泛疼。
冷剑一直守在外头,一见到司琴去而复返,他便笑着迎上前行礼道:“司琴姑娘,您回来了,是……是不放心我家公子吗?”
司琴淡冷的看了一脸笑意的冷剑一眼,便一手提剑走过去推开房门,走了过去。
花缘君正在泡药浴,水沧海站在浴桶旁,正在给他推拿按摩,回头看向站在屏风处的司琴,他抬手推一下眼镜,面无表情质问一句:“就是你把他折腾成这幅鬼样子的?”
“水兄,你先回去吧,我泡一会儿就没事了。”花缘君也是不忍心司琴被水沧海训斥,因为,在司琴来之前,水沧海已经训斥他半个时辰之久了。
“我走什么走?就你这幅鬼样子,我走得了吗?”水沧海这回是真生花缘君气了,这王妃过几日就回来了,要是到时候知道他们几个先前起哄,非让花缘君来施展这场美人计,结果把人害成这样子,王妃……王妃非打他们一顿,把他们关小黑屋饿一天不可。
“不想走也可以,那就别再说好了。”花缘君的脸色是真的很苍白,他也是真的很疲惫,经过这几次的事,他才明白王妃曾经给他的忠告,他的腿疾年数太久了,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恢复如初,他那怕平日行走无妨碍,可是攀山越岭,过于激烈疲劳的运动,依然不是他这双腿能承受的。
也是因此,他心里更恨夏凌了,都是因为夏凌,他和水沧海才会家破人亡,才会一个双眼视物不清,一个双腿被废,永远都不可能被医好了。
水沧海虽然生花缘君的气,可其实他内心挺愧疚自责的。早知道花缘君会为达目的,如此的不择手段,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和大家一起起哄,让他来用美人计诱惑司琴上钩。
司琴这姑娘可是真坦荡大胆,看到花缘君赤裸着上身在浴桶里泡药浴,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站在一旁观看。
“别站在一旁欣赏他的美人出浴了,赶紧过来扶一下,一会儿有得他疼呢。”水沧海没好气的看司琴一眼,好好的姑娘家当什么不好?非要当别人利用的工具,还对那个一心利用他的人,如此的感恩戴德。
司琴走了过去,却被水沧海一把拉着一只手,探到了温热的水下。她不明所以的看向水沧海,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看我做什么?给他按揉一下腿上舒缓疼痛的穴道,这你懂,我知道。”水沧海走到另一半,一手按在花缘君肩上,一手下探到黑褐色的药汤里,摸到花缘君的膝盖上,眉头紧皱的为他按摩揉捏,也不知道王妃教的这种手法,司琴又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花缘君也感到很奇怪,司琴怎么会这种按穴手法,与王妃教他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司琴当初是和一个军医学的按摩手法,至于军医是跟谁学的?想来也知道,除了夜无月,还能有谁?
冷剑就是故意的,他家公子年纪可不小了,静王爷都催促水公子向陶小姐提亲了,他们公子要还光棍着,那不是太不争气了吗?
毕竟,曾经在夏凌手下,他家公子就比水公子强,如今在王妃身边做事,成亲这事,总也不能太落于水公子之后吧?
花缘君这回可淡定不了了,这药浴汤色是颜色浓深,看不到他赤条条的身子,可是……他们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摸他腿,他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淡定无欲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水沧海发现花缘君之前还苍白的脸色,忽然有点泛红了?这绝对不是药浴热情熏的,而是这家伙他……
“水兄,已经可以了,让冷剑换水,我想沐浴更衣了。”花缘君一把将水沧海的手抓出水面,扭头望向他抿唇微笑,眼中有点羞怒之色,明显是被水沧海摸向他大腿的事,惹恼了。
水沧海轻抬手,挣开了花缘君的手,这才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还边嘀咕道:“又没摸到,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司琴耳朵不聋,听到水沧海这些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花缘君见司琴用这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他耳朵和脖颈这些可都红了。
司琴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了他一句:“你和他……是一对的?”
“呃?不是!”花缘君平生第一次有失风度冲一个姑娘家怒形于色,可是……她怎么会把他和水沧海想成那种关系?
“不是就不是,也不用动这么大的怒气吧?”司琴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心里越发觉得他这是心虚了,羞恼成怒了。
水沧海是一去不复返,冷剑倒是带着兆林和另一个男子进来换了一桶温热的清水。
司琴也出去了,她怕她再留下去,花缘君会恼羞成怒的想杀人。
花缘君郁闷无比的沐浴更了衣,顾氏医馆的小徒弟,就夜无月收的两个徒弟之一,也在雨停后赶来了
实在是之前出诊去了,这时候才回来啊!
司琴没有走,而是送了一件东西给花缘君,一张白虎皮,瞧着真是油光水滑的珍品。
“多谢司琴姑娘的美意,在下便却之不恭了。”花缘君是一点没推拒,而是真的就这样让冷剑收下这块白虎皮了。
冷剑摸着这块柔软水滑的白虎皮,这么大一张,绝对的成年白虎啊。
就这块虎皮,他们公子给的那几个人的资料,还真不值这个价钱。
因为,那几位公子是模样家世都好,也是个个都是凭本身坐上的那些位子。
可这些人都是王爷看中提拔,厉明景亲自考核通过的青年官员,岂是西陵澹月这样的货色,能轻易把人钓走的?
司琴站在床边,蹙眉犹豫许久,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花公子,那些名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花缘君似乎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司琴几眼,这才淡笑说:“这些名单都是真实的,他们也真是难得的青年俊才。可有一点,你们小姐根本难以入这些人的眼。你也看到了,那些人对于妻子的条件,没有一样是你们小姐符合的。”
司琴当时就是看了这些名单上公子的择妻条件,她才心里生出一些怀疑来,怀疑花缘君是不是故意想气死西陵澹月的。
“司琴姑娘,无论男女,对于自己另一半的要求都不会低,除了家世身份要对等以外,这些年轻有为的公子,哪一个又不想找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一个能与自己月下吟诗填词的知己呢?”花缘君这是真与司琴说个清楚明白了,他给出的名册,那些公子都是极好的夫婿人选,只可惜!西陵澹月自身不够完美,人家不会看上她,这可怨不得他给司琴的面子不够足了。
司琴明白了,花缘君给足了她面子,可西陵澹月拿到那些名单,最终也只是徒劳罢了。
花缘君没有阻止司琴离开,而是吩咐冷剑送司琴出门,并体贴的让冷剑为司琴准备把伞,以防春雨绵绵忽去又来。
司琴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这位花公子人是不错,可他们却不是一路之人,今日之后,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冷剑可是有些担忧了,公子干嘛要承认这件事?瞧吧!司琴姑娘生气了吧?
花缘君不觉得这事有隐瞒的必要,至于司琴想自此与他形同陌路之事?他不同意,司琴想躲开他,可不容易。
第48章 任家出事(二更)
二月底,顾相思他们总算是顺利回来了。
可却也没有直接回西兰城,而是去了皇陵的行宫,准备为莲妃扫墓后,他们再回西兰城去。
沈弄梅居然比他们还早到,他进不了皇陵,只能在外头等着,幸好身上有西陵君给他的令牌,不然,守陵的兵卫们非要把他当盗墓者给围攻了不可。
顾相思他们一家人是现在行宫里休息了一夜,次日才来到了皇陵。
皇陵的占地面积很大,有帝陵、后陵、妃陵。
莲妃的陵墓是独立的,与妃陵离的略远,甚至是与帝陵和后陵都离的较远,这也是她的遗愿,因为她生前与西宣帝说过,她绝对不要和西宣帝众妃在一起,因为她真的厌倦了宫中斗争了。
根据祖制,西宣帝葬入了帝陵,挨着帝陵的便是后陵,也就是西宣帝的结发妻子,宣元后,西陵楚的亲外祖母。
莲妃的陵墓在最西侧,因为莲妃生前最喜欢夕阳,而她的人生也恰如这夕阳,无限美好,却极为短暂。
西陵滟每年来皇陵,都会先去拜祭他母亲,之后才是去看他父皇。
他这种做法是有失规矩的,可他却一贯如此,也没有人敢置喙他的这点做法。
莲妃的妃陵建造加上多年的修葺,自然是众陵墓中最干净整齐的,而修葺妃陵的钱,一向是西陵滟自己出,自己带人修葺。
初晴和飞漱将新鲜瓜果摆上,又准备了鲜花插在陵墓两旁的石雕花瓶中,是紫玉兰花与白玉兰花,据说这位莲妃娘娘最喜欢的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而是清香静谧的玉兰花。
“母亲,儿子携妻带子来看您了。”西陵滟牵着顾相思手,夫妇二人双双跪下,望着这座妃陵前的墓碑,上面刻着“先嬪”二字,他不由得眸中泪光盈盈,声音略有些沙哑道:“母亲她这一辈子,也只有在死后,才得‘嬪’一字,才算是父皇的妻子。”
顾相思还真不知道这个“嬪”字是什么意思,因为她以为,先嫔就是先帝妃嫔的意思呢。
“《礼记·曲礼下》:‘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嬪。’因此,父皇当年为母亲立碑时,不是用的母后的谥号,而是先嬪,妻子的意思。”西陵滟接过初晴点燃的香,双手拈香,立在面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里,望着墓碑沉痛哀伤道:“母亲死后,父皇割下一绺头发……放在了母亲手里。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疑。这便是一个帝王,仅能给她所爱女子的一点安慰了。”
顾相思也拈香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里,望着她婆母的墓碑,上面写了很多东西——风水情况、籍贯、姓名、身分、生卒年月日、子孙、立碑人、安葬日期。
古人慎重,认为只有这样写的明明白白,死后子孙烧纸送钱才不会送错人。
毕竟,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甚至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太多了,
若不写的明明白白,死后可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
她也记得,莲妃最后追封的谥号,是西宣帝驾崩前一个月下的旨,追封莲妃为文宣皇后。
因此,在牌楼之前,立了一块新墓碑,上面刻着文宣皇后之墓,立碑人,依然是西宣帝。
大概古今以来,也只有莲妃才能令一位帝王,在她死后,为她立了两块墓碑吧?
清明节扫墓,也就是祭拜先人,将墓地打扫一下。
这活顾相思亲力亲为也干的来,毕竟,她不是生成长成的大家闺秀,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柔弱如柳扶风,她可一点都不沾边。
西陵滟与她一起,将莲妃的妃陵打扫了一遍,又去了帝陵祭拜打扫。
两个孩子不懂事,正被露薇和喜林牵着小手到处跑着玩。
守陵卫可是被折腾惨了,龙辰太调皮捣蛋,他一会儿跑这边夺人家手里铁枪,一会儿又跑那边拉人家盔甲,一刻不得闲,弄得这些守陵卫一个个的都头大了。
这可是王爷家的公子,纵然没有世子之位,那身份地位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啊!
龙熙比较老实乖巧,只是在皇陵平坦的青石板路上练习走路。
因为他生下来就比龙辰小,天生就没有龙辰的营养好,走路走的晚不说,还走不稳。
可他这孩子倒是有毅力,打小心性就够稳重,不疾不徐,耐心十足的慢慢学走路。
“三公子和世子小时候真像,不过,也不像,小世子小时候很坚强,一点不像小公子这般娇气,特别爱向王妃撒娇邀宠。”墨云提着两桶水,边走边和烈风说话。
烈风白了墨云一眼,他是吃饱了撑得吧?
墨云也就是随口说说,他又没恶意,就是说下孩子随谁罢了。
顾相思和西陵滟打扫干净帝陵和莲妃的妃陵后,真是类的半死了。
等他们离开皇陵时,都夕阳西下了。
等他们回到行宫,天色也就差不多都黑了。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西兰城出事了。”行宫的管事老公公弓腰走来,将一封急信送上,这是刚到的飞鸽传书。
西陵滟拿过纸条看了一眼,便神色一冷吩咐道:“墨云,烈风,立即备马回西兰城。”
“是!”墨云和烈风肃然领命,转身便去备车了。
“出什么事了?”顾相思听他这意思,是不打算带他们娘几个一起走了啊?
西陵滟将纸条递给了她,这回出的事,他必须要赶紧回去一趟了。
顾相思看完纸条上的两行字,她还是不太明白,这个什么任家出了事,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西陵滟也是关心则乱了,抬手一拍额头,对她解释道:“任老太爷是我与皇兄的太傅,后来又教了阿楚几年,所以任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我必须要赶回去。听说,他们家还有活口,我尽快回去安排一下,总不能真让任家就此绝户了吧?”
“哦,那你路上小心点,安全第一。”顾相思以前从不曾听他提起过任老太爷,她也从来都不知道,西兰城还有任家。
“我会照顾好自己,这次我只带墨云走,其他人都留给你,有师叔和大师兄护着你们,我也能多少放心些。”西陵滟抱了抱她,这次出的事太大了,他必须要亲自回去一趟,可是……丢下他们母子,他也真不放心。
“我没事,大不了我把红罗教徒召集下,让他们护送我回西兰城也就是了。”顾相思拍拍他后背,让他安心,不过两百里路程,他们能出什么事啊?
“嗯,有红罗教徒在,我的确可以放心了。”西陵滟心里虽然有点醋乙弗檀,可却也感谢乙弗檀,乙弗檀留下的红罗教,真的是她最坚实的一面护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