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如意挑了挑眉, 心想这倒是很新鲜, “告诉景川了吗?”
“和他提了说要带人去见他,没说两人的关系。”陈浩道, “我过几天才能从安设离开, 之后接到她就带她来首都。”
“人在哪里?”
陈浩警觉起来,“我不能说。”
心情不好的宫如意冷笑一声, 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转手拨给了景川。
课堂上的景川察觉手机震动, 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号码,原本打算拒接的动作一顿,立刻起身直接从讲堂后门出去, 人还没跨出门就把电话接通了, 生怕宫如意挂断, “姐姐?”
“陈浩说了过几天会带个人来见你,他说了那个人在哪里没有?”宫如意开口就问。
“在平顺,具体我没问。”景川答得也毫不犹豫,甚至他还主动问道,“姐姐需要的话,我现在就问他们。”
“不用。”宫如意知道这一个地名就足够了,她无情地掐断电话,把线索扔给了楼夏彦。
楼夏彦的工作能力还是出众的,他很快就通过陈浩和平顺这两个线索锁定了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接着派人上门把人半绑架半哄骗地给带回了首都。
宫如意第二天上午就见到了这个据说是景川同父异母姐姐的小姑娘,论长相还真有几分相似。
景川被赶出门上课,宫如意特地留在家里接见了小姑娘,对方的神情已经有些不安了,在被带到宫如意面前之后,她立刻发问,“你是谁?陈叔叔在哪里?”
想也是楼夏彦用陈浩当幌子把她骗了出来。宫如意打量着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景珂。”
“陈浩本来也就是带你来这里见景川,早一步晚一步没有区别。”宫如意好整以暇地观赏了一会儿对方不似作伪的慌张,觉得十分有趣。
如果景川真有个姐姐,她怎么会到现在才第一次发现?
景庆平不是在传闻中和他妻子感情十分融洽吗?怎么会有个比儿子更大的私生女出现?
宫如意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陈浩的电话打断了她的兴致。
“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敌人!你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陈浩恼火道。
“我为什么不能?”宫如意挑挑眉毛,举着手机又看了看坐立不安的景珂,“地址还是景川亲口告诉我的,你不是为他工作吗?”
“……”陈浩语塞,他怎么就忘了,景川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宫大小姐,我也才找到她不久,事情并不明朗,您把她接走也行,但先别做任何事情,等我赶到首都,和景川一起坐下来讨论,您看如何?”
“不如何。”宫如意朝卫天勾勾手指,示意他把另一边的固话拿过来,拨了景川的手机号,两边通话同时开了扩音。
“我知道,您肯定觉得自己漏过了景家的后代,景珂也许也会对您造成威胁,我理解……但她这些年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不会——”
“……姐姐?”景川的声音打断了陈浩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听见了陈浩的声音?”
宫如意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孩,“大家都在电话上,景珂也就在我旁边,这和见面谈一个意思。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景川,陈浩认为她找到了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来,打个招呼。”
景珂立在几米外,表情非常无措,她的视线在电话和宫如意之间来回徘徊了两下,才犹犹豫豫地喊道,“陈叔叔。”
陈浩痛心疾首——他知道景珂不见了的第一反应就是宫如意,没想到还真是她把人给带走的!
“景川。”宫如意又道。
“我在。”被点名的景川立刻表态,“这就是在平顺的人?交给姐姐处理,我没有意见。”
陈浩:“……”不行了,要速效救心药了。
“还有问题吗,陈浩?”宫如意再问。
“景川,这个女孩子可能是你的姐姐,如果能证实她的身份,你就能拥有亲人了。”陈浩皱着眉转动脑筋想要说服景川,“她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和你血脉相连的人,我知道你可能不需要——”
“我不需要。”景川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亲人,她刚刚才和你说过话。”
景珂绞紧了手指,没有加入对话,脸上茫然表情令人怜惜。
陈浩也没话说了,“她什么也不知道,是无辜的。如果宫大小姐想要处置她,至少先得确定景珂有没有做错什么吧?”
陈浩难道觉得她会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取走景珂的性命?宫如意一哂。
她以前也许会这么做,但这辈子不会。这辈子走的路线不同。
宫如意还没说话,景川先不满了,“你在暗示什么?”
陈浩无奈闭嘴,“我后天就到首都,请宫大小姐务必等我到场。”
“姐姐,我现在就回来。”景川接着陈浩的尾音就说,“下午的课我请假。”
宫如意原本想呵斥他回去上课,但想到陈浩还在线上,眼前又站了个似乎对亲情非常渴望的景珂,她突然觉得很有趣,嗯了一声算是许可,“到家正好用午餐。”
得到了鼓励的景川精神抖擞地收了线,确信自己在这一通电话里完美地站对了边。
陈浩再三向宫如意强调自己后天就到,让她不要急着下判断之后也挂断了电话——事实上他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隔着上千公里呢,他再怎么气急败坏都碰不到宫如意一根汗毛。
山伯去厨房通知景川回家吃饭的事,客厅里只剩下宫如意、卫天和景珂。
景珂忸怩了一会儿,开口道,“宫小姐……?”
宫如意从文件里抬头看她。
“刚才电话里的人,是不是就是我的弟弟?”景珂满怀希望地问道,“陈叔叔说,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景川,是不是就是他?”
宫如意笑了起来,带着两分用心险恶,“对,你就是景川的姐姐。”
她这么放纵景珂误会的结果就是,景川刚一到家,没见到宫如意,先见到了在门边特意等待他的景珂。
“你就是景川吗?”景珂见到他进门,眼神顿时微微一亮,迎上前去,“我是……”
景川的目光只是从景珂身上一扫而过,低头换鞋,提着书包就进了门,“山伯。”
山伯朝景川微微鞠躬,“大小姐在厨房,我这就去喊她。”
喊她?不是让他过去?
景川挑挑眉,从这其中找到了微妙的区别。宫如意等着他回来,大概是准备直接开始三堂会审?
身后还有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但景川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他朝山伯点点头,放下书包坐在了起居室里,好像没看到景珂存在似的,拿出笔记本电脑就发了个邮件。
被无视的景珂有些尴尬,“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其实,我本来没打算就这么来见你们的,陈叔叔说他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再带我上门拜访,这次有人来接我,我还以为是提前说好了……”
景川这才抬头看她一眼,黑色的眸子里满是不为所动,“先坐下。”
景珂谨慎地小步小步移动到了沙发边上坐下了,面前放着山伯先前给她倒的茶,她都没胆子伸手去拿来喝。
眼前的年轻人显然对她满是敌意,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好说话的角色,还不如先前那个看起来冷冰冰深不可测的宫大小姐,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下一秒就要挨揍的样子。
起居室里的沉默都快汇聚成大片乌云,好在宫如意回来得及时,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景川看着觉得特别眼熟的金黄色糕点,“回来了?挺快。”
“姐姐。”景川点点头。
景珂惊讶又惊喜地抬起了头,目光直直看向景川,却发现他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看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注意到了这一幕的宫如意笑了起来,她坐在离景川一个身位的地方,朝景珂抬了抬下巴,“刚才电话里说过了,这是景珂,据说是你的亲生姐姐,怎么说?”
这又是一道送命题,但每天都在悬崖上走钢丝的景川早就有了经验:就一条,死守立场,一丝动摇都不能有。
大风刮得再狠,他要是掉下悬崖就完蛋了。
于是景川慎重地答道,“先做dna检测,如果确实有血缘关系,我会安置她到姐姐看不见的地方去;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他看了眼景珂,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令她下意识地抖了抖,“我亲自处理,不用姐姐担心。”
宫如意咀嚼着香甜的糕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置可否道,“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我只是有点好奇,就把人带来首都见见。”
她刚说完,容一冰就敲响正门直接进来了,“大小姐,我最近是不是天天被你使唤得有点过头了?昨天你吩咐我的事情我还没做完呢……咦,景川不上课?这又是谁?”
宫如意挑挑眉,特别直白,“采个dna样本回去做亲子鉴定。”
——当然了,她怎么可能带回景珂来就是看看呢,呵呵。
第79章
容一冰无语地看着宫如意, “大小姐, 您是觉得我随身携带采集dna的专门设备吗?”
宫如意笑而不语。
容家又不小,她大张旗鼓去安顺找景珂又把她带回来的行动根本没遮掩, 除非容一冰他爸是瞎了,否则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刚进到宫家的这个小姑娘是什么身份。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还是容一冰败下阵来, “行, 我带了,对不起大小姐,我这就去车上拿。”
过了一会儿, 容一冰就去而复返, 他边戴医用手套边走近景珂, “好了小姑娘,张开嘴。”
景珂有些犹豫, 但她求助的目光在起居室里转了一圈, 没找到一个能用来求助的对象,最后期期艾艾地看向景川, 见英俊的年轻人根本没在看她,有些委屈地垂下眼, 面向不为所动的容一冰,张开嘴让棉签在口腔侧边刮了好几下。
景珂都这么配合,景川只会比她更配合。
“dna不是用头发和唾液也行吗?”景川不经意地问。
“不是专业取样的话容易污染样本。”容一冰随意答道, “头发的话, 也得带着发根的毛囊才行, 还是专人采集更保险。”
景川哦了声,坐回沙发上又不说话了,好像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似的。
容一冰花了两分钟就装好了两份样本,他边贴标签边问宫如意,“那我就先去医院了?dna鉴定给你开绿色通道?”
“不用,排个队慢慢来就行。”宫如意难得调皮地朝容一冰挤挤眼睛。
十一辈子第一次出现的戏份,她要好好欣赏一下,给对方清出舞台的范围来。
正如同宫如意设想的那样,不管景珂是真无辜还是装无辜,她都应该知道,眼下她最容易讨好也是最应该讨好的人是景川。
说句不好听的,景川跟她也许还能扯上血缘关系,宫如意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又高高在上的宫家家主。
就算宫如意看起来不会暴起打人,景珂也还是选择了向景川示好。
……当然,没产生任何作用。
宫如意也没亏待景珂,给她安排了客房,一日三餐也都带上她,除了加固宫家的安保防止她逃跑之外,和普通的客人没什么区别。
“令堂还健在吗?”当天晚饭的桌上,宫如意问道。
景珂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宫如意的这句话是在问自己,赶紧放下筷子,“是的,我妈妈身体很好,只是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爸爸,妈妈说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我就没有多想,直到陈叔叔找到我告诉我,我才知道爸爸的名字叫景庆平。还有就是……也是陈叔叔告诉我,原来我还有个弟弟。”
景川无动于衷,眼睛都没抬,给显然已经吃完的宫如意倒了杯茶放她手边。
宫如意顺手地端起抿了一小口,接着问,“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景珂为难地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妈妈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发了一阵高烧,烧得很严重,差一点没救回来,那前后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五六岁才好转过来。”
这个理由倒是很不错,发烧的时间和景家出事基本吻合。宫如意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等dna鉴定出来,你就可以和景川住在一起了。”
景珂惊喜又腼腆地笑了笑,“我还要和妈妈住在一起呢,但知道自己多了个家人确实很开心。”
默不作声的景川抬头看看宫如意这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想起了曾经她也是对自己这么笑的——跳出来怎么看怎么都是演技封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