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的第一家公司实际上已经成立了,就在首都中心的位置,宫如意让人在那附近置办了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当天就当做是景川的十九岁生日礼物送了出去,景川咬牙切齿地收了钥匙,锁到了自己保险柜的角落里,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第二次。
要他搬出宫家?门也没有。
奇怪的是,宋扬来拜访过的当天晚上,景川又做了同系列的第三个梦。
一见到似乎有点不一样的宫如意出现在梦中,景川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身处什么梦境。
梦仍然和前两次一样真实,宫如意在同一天醒来,她这次显然冷静了不少,没有自己亲自前往万安巷,而是派人去找他——不,派人去弄死他。
景川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被几个人抓住,脑袋里第一时间跳出了逃脱的方法。
接着,就像是他设想的那样,那个才八岁的他用一模一样的方法摆脱了这几个人,像条滑溜的泥鳅似的消失在了一条昏暗的巷子里。
他逃了许久后才确定自己已经甩掉了那些人,喘着气停下来时,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
景川看不清那个男人模糊的面容,他只听见对方问道,“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将你失去的一切都还给你,当然,你得自己去抢回来。”
八岁的景川跟着他走了,在男人身边学习和锻炼一跟就是好几年。
这几年的学习几乎像是亲身经历一样,景川看着看着都学到了不少东西,眼看着“自己”已经长到了十几岁的功夫,却仍然没有再次见到宫如意,他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果不其然,“自己”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宫如意。
他穿着连帽衫,在一次简单又完美的街道偶遇中将匕首重重地插进了宫如意的胸口,然后迅速离去。
宫如意死后,景川就满身冷汗地从床上睁开了眼睛。他深吸口气开灯进了卧室,打开热水的瞬间,脑中再次响起了万安巷里那个男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声线似乎格外地熟悉。
景川匆匆洗了个澡后出来就打开了陈浩转给他的最后一封邮件,移动鼠标点开了那段简短的视频。
“老陈……”
景川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重复播放了好几次,终于确认这和他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也看过刚刚送回来的笔迹比对报告,知道这个拍视频的人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么……难道梦里将八岁的他从万安巷带走的男人,和拍视频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和详细,景川明明知道只是几个愚蠢的梦,宫如意还好好地活着,但还是忍不住将现实和梦境联系起来。
更何况……他回忆着梦中那个年轻的自己将宫如意一刀穿心的日子,苦笑着发现和宫如意的反常完全对应得上。
那是他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在书房里和宫如意闹得血流满地的那一天。
景川怀疑如果他还能接着做第四个梦,恐怕也能和他曾经记下的那些日期一个个对应上。
再怎么说梦境是现实的碎片,到了这种程度还是有点匪夷所思。
再者,景川可没有忘记,宫如意梦话里嘟嘟囔囔说的,可是十次。
他总不会要做十个这样的梦吧?
景川苦笑起来。
难怪宫如意无论如何都不肯信任他。就算宫如意只是做了这样的梦,他现下被梦境影响至深,作为被杀死一方的宫如意大概只会反应更激烈。
从噩梦中醒来只对他说句滚,甚至某种程度上还算得上仁慈了。
换位思考一下,景川觉得如果他是宫如意,他得直接把自己给锁进小房间里严加看管。
想到这里,他默默地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电脑一关,转身轻手轻脚地去了宫如意的房间里。
每次这样的梦一做完,景川就开始有点搞不清梦境和现实,非要立刻见一见宫如意才能够安下心来,这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跟做贼似的摸进宫如意房间也越来越熟练。
宫如意倒是睡得很安稳,景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边上,轻轻跪到床边,守着她听了好一会儿绵长安稳的呼吸,凭空乱飘的心脏才安安稳稳地落回原位。
等天快亮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闭上眼睛稍稍睡了一会儿就被闹钟叫醒,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居然也不觉得困倦,想到早餐桌上有宫如意坐着就精神百倍地爬起来了。
吃着早餐对的时候,景川想了想,主动给宫如意汇报,“昨天那个宋扬,我把他调到别的部门去了,以后姐姐不会再见到他。”
“他的位置换什么人来顶了?”宫如意问。
居然这么关心宋扬?景川的醋坛子又打得更翻了——等他做了第十个梦之后回想此刻觉得简直能算是自己的智商低谷,“还没想好,姐姐要替我掌眼?”
“你的公司,自己管好。”宫如意拒绝了他。
“我的东西就是姐姐的东西。”景川不以为意道,“不如我干脆把资产全都转到姐姐名下?这样我就是你的打工仔,绝对可信。”
宫如意看他一眼,有点好笑,没当回事,“好啊。”
景川名下那么多景家留下的东西,哪里是说转就能转的,小屁孩儿说话一点也不过脑子。
听到宫如意的应和,景川精神一震,回头就搞大事去了。
陈浩已经去世,再没有人会在景川头脑一热的时候还在他旁边逼逼叨——当然不是说逼逼叨就能让景川改变想法了——他花了挺久的功夫,还真低调地把自己名下的一堆不动产和动产全倒腾给了宫如意,只剩下小部分暂时动不了的,也提前准备好了手续。
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景川最耗时间的还是准备提前毕业的事情。
而宫如意,也在静静等待着景庆平——或者说,景庆安——的再次出现。
作者有话说:
连续剧,梦里等你哦~
第104章
景庆安的身份成谜, 但就那块插在景家祖坟里的石头来看, 怎么也和景家脱不了关系。
宫如意和他比着谁更有耐心,谁也没先动手, 敌不动我不动的情况下,倒是有谁也没料到的第三者插手了战局。
那还是一个宫如意之前从来没见过的年轻女孩。对方找上门的时候,宫如意差点以为又是景川的哪位告白者来找她示威。
……毕竟, 如今她和景川的“关系”在首商大也算是盖章了。
宫如意既然态度暧昧地没有否认, 那当然也就阻止不了许多并不是学生的人多想了。
你看,虽然景川被当成养子在宫家长大,但宫如意和景川既不同姓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男未婚女未嫁, 谈个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事, 君不见其他豪门里狗血又不道德的故事多了去了!
“我是来找您的,宫小姐。”对方略显局促地咬着嘴唇, 但眼神十分坚定, 她向宫如意鞠了一躬,“我有话想要对您说。”
被宫如意看了眼的景川感觉自己很无辜, 他又不认识这个女生?
“方便的话,可以私下里进行吗?”女孩子同样看了看景川, 她的眼神十分陌生,甚至没有对年轻帅气的异性同龄人产生任何惊艳。
……呀,不是告白的?宫如意有点惊讶地拍拍景川的肩膀, 对女孩子道, “你坐。”
景川不得劲地撇撇嘴, 走远两步到了起居室另一端坐下,没让这个有点奇怪的年轻女孩和宫如意一起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女孩警惕地看着景川远离,才在宫如意对面坐好,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自己的膝盖上,开口小声又直白地道,“我叫温亚茹,随的是母亲的姓氏。或者换一个说法,您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景珂’。”
宫如意感兴趣地挑起了眉毛,“你是失踪了好几年的真身。”
联系过陈浩求助的那位景庆平和陈浩的旧识已经遇害,尸骨还是前不久才从她原先住的院子里挖出来的,她自己和她女儿的身份都被景庆安动手脚偷梁换柱,可她女儿却是一直失踪没找到人。
宫如意先前没急着往这个方向挖线索,所以查得不紧,没想到这孩子还活着,甚至聪明地知道直接找上她来。
“是。”温亚茹点点头,“母亲死之前想尽办法将我藏了起来,那些人杀死她之后,我想办法逃了出来,也是最近才听说您和……”她看看坐得十米远的景川,“他的事情。”
这措辞谨慎得让宫如意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她支着自己的下巴歪头看向温亚茹,“你来找我,总归是有目的的,说说看吧。”
“我知道那个杀死我母亲的人是谁,他一定也是您的敌人之一。”温亚茹的呼吸稍稍加重,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坚定的力量,“如果我把他的身份告诉您,您是不是就能顺手替我报仇,将他绳之於法?”
“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对我出手的人都会得到相应的代价。”至于另外一半就不好说了。
温亚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整个人看起来都镇定了不少,当年躲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个带头的男人的名字,他叫景庆安。”
听见这个名字,宫如意并不觉得意外。不论这个景庆安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鬼这一点肯定错不了。
“我知道您已经查到了和景庆安有关的事。”温亚茹咽了口口水,又不自觉地舔舔干燥的嘴唇,才说道,“但我要告诉您的,是景庆安和景庆平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关系。”
“平平安安,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就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宫如意笑了笑。她既然已经知道有个刻着安字的石头放在景家祖坟里,当然也做过不同的设想。
不过景庆安把自己的生平藏得太好,这十几年间也是奇妙地将景庆平和景庆安两个名字融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新的身份,宫如意还没查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温亚茹来得正是时候。
“您已经查到了?”温亚茹一惊,睁大眼睛有些羞愧,“是我夜郎自大了……”
“不,能听听半个当事人叙述发现也会很有帮助。”宫如意友善地给她添了水,“别紧张,喝口水慢慢说。”
温亚茹喝了一大口水,重新整理思绪,跳过了中间部分,直接跃到结论,“他们是同卵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从科学角度来讲,就连基因也是完全一致的。”
宫如意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反倒比整容来得更加方便一些。
“不知道宫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民间说法,如果见到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就代表着厄运即将来临?”温亚茹说道,“双胞胎本来是件喜事,但如果一对双胞胎长大之后,却仍然在长相和行为上没有任何区别,在文化程度较低的地方看来,就已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景庆平和景庆安兄弟就是这样。”
宫如意早就将景庆安的那段视频给山伯和甄恬看过,经过他们的仔细回忆,确认视频里的声音和景庆平本人几乎一致。
那长相更是连脸上某个位置的两颗痣都能对得上,这种程度的相似确实仔细想想有点吓人。
景家本身所在的河泽就是个比较排外的区域,这些年没有开发就更加和外界隔绝,对这对双胞胎产生不吉利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们在六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分开了。”温亚茹又喝了一口水润嗓,她能知道这些也是付出了许多代价的,如今只希望能够借着宫如意的手为自己的母亲报仇了,“其中景庆平被留了下来,而他的双胞胎兄弟景庆安则转手交给一名经过河泽的走商送到了外面。”
“他换了身份?”宫如意问道。
“他一定是在外界有另外一个身份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曾用名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以前只是个普通教师,在一次意外见到了景庆平之后,才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温亚茹用力地握着杯子,指节发白,“相信宫小姐想找到一名老师并不难吧?”
宫如意笑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温亚茹的问题,而是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将目光转向了客厅另一端的景川。
年轻人虽然坐在那里一幅乖巧又无辜的样子,这里这么安静,温亚茹说到后来又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景川大概也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
景庆安还活着,景庆平死了。又或者景庆平没死,他借用自己双胞胎兄弟的身份活了下去,这两种可能性,现在还不能确定究竟谁对谁错。
宫如意想着,随口扬声问道,“景川,你觉得呢?”
思考中的景川立刻下意识地抬头应声,“应该是景庆安本人。”
宫如意嘴角笑意加深了一分。果然,景川和她在思考的是同一个问题。
景庆平纵横商场几十年,他的名声可是一直都很不错的。假死这事儿还好说,回头这一连串杀人灭口的违法举动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再者,宫如意也相信自己父亲看人的眼光。
景庆平得有多演技精湛,才能同时偏过宫家二老这么多年,乃至于假死脱身之后,她父母还对杀人者缄口不语这些年?
但如果杀害景庆平夫妇的人是景庆安,而他们也正好知道这一点……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为什么她的父母多年来连景庆平的死都不愿意谈起,为什么不配合警方的调查,又为什么……在几年后突然离奇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