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起见,这几天他还是就留在家里等消息好了。
卫天的猜测和谭铮大同小异,但他可没打算就在公司坐着等待佟劲秋的信号。
几辆车陆续到了宫家,山伯一一将四人的密钥激活,长出了口气,“宅子里的内务我会操心,外界的事情……就请四位多扶持大小姐了。”
卫天将钥匙收起,伸手将山伯的身体扶直,“大小姐有所嘱咐,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大小姐那么胸有成竹,大概早就知道自己会平安无事地出来。”楼夏彦撇撇嘴,一上一下地抛着钥匙,“我不爽的是外面那些人传播的流言。等大小姐安全回来,我一定要让那些人好好付出代价。”
“山伯您辛苦了。”谭铮诚挚道,“如意她一定会没事的。”
“公司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喻延回了山伯一个躬身,“景庆安的下落,我也会全力搜寻,他们跑到天涯海角,都不能真正地销声匿迹。”
“谢谢四位了。”山伯将四人送出门,叮嘱道,“大小姐的保险箱就放在书房里,几位需要打开它的时候,直接来宫家就是了。”
卫天是最后一个离开宫家内宅的。他抬头往楼上宫如意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做出那份财务报表的人已经被带走了,但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到了宫如意的命令和指使才会在数字上动手脚,宫如意又无法证明对方是在作伪证,情况看起来对她非常不利。
神秘的保险箱里究竟放了什么,才能够让她确信自己能立刻安全无恙地洗脱罪名返回?
如果这份证据真的这么重要……那是不是,暗中的景庆安一方会想尽办法破坏证据,好让宫如意无法自证清白?
钥匙仅有四份,又确实是在宫如意最得力的四名下属手中。
那么就只剩两种可能性:要么,有人已经盯上了他们手里的钥匙,要么,他们四人之中本来就有人已经被收买叛变了。
第120章
捋清了这脉络之后, 卫天反而轻松下来。
首先, 他知道自己不是叛徒,可以排除一个人选。还剩下的是楼夏彦、谭铮, 还有喻延。
谭铮和宫如意青梅竹马,为人正直,又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 全家势力都扎根在首都, 是蓝血世家,嫌疑非常小。
有过前科的楼夏彦和喻延就并排嫌疑最大了。
联系到刚才在车上的那顿争吵,楼夏彦似乎看起来比喻延更加可疑一点, 喻延倒更像是捏住了楼夏彦把柄和痛脚的那个人。
盯着楼夏彦还是盯着喻延?或者说……直接盯紧保险箱?
佟劲秋成了唯一听到卫天这番推断的人, 他高深莫测地翘起了二郎腿, “……你想得倒挺多。”
“大小姐明确说过你是可信的。”卫天坐在佟劲秋对面,“目前看来, 你是最佳的商讨对象。”
“她这么说了?”佟劲秋有趣地摸着自己的嘴唇, “这么说吧,宫如意手里确实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又需要她帮忙拔掉佟家扎在肉里的暗桩,但这些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
“大小姐的计划不会这么简单。”
“正是如此。”佟劲秋挑眉, 指了指卫天,笑得玩味,“这也正是你接下来几天应该更加小心的理由。能证明宫如意是清白的唯一一份证据就放在那个不能被暴力破坏的保险箱里。如果我是景庆安, 我就会想尽办法从你们四个中的某人身上拿到钥匙, 然后打开箱子、销毁证据。你们谁都可能是目标, 包括你自己,卫天。”
“我能管好我自己。”卫天冷声道,“我想知道的是,大小姐心中的那个人选——是谁?”
“我不知道。”佟劲秋耸耸肩膀,“乃至于,宫如意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这不——”卫天脱口而出两个字就戛然而止。
“如果我是你,我这几天都会小心翼翼低调做人。”佟劲秋笑出了声,隔岸观火非常愉快,“管好你自己那份芝麻开门吧,卫天。剩下的问题,宫如意都已经想好该怎么解决了。”
宫如意摸着自己耳朵里小巧的耳塞,在手头的纸上又多记下了一行线索。
景川那头比起她这招待所还算得上热闹,人来人往的,虽然景川从来没有出门的机会,但景庆安的拜访者可不少。
而且,这些人都说着一口奇怪的语言来交流,景庆安显然对这门语言不太熟练,不过勉强也能交流。
景川听不懂,不代表宫如意听不懂。
一个人活上百年的功夫,还都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期,足够比别人多出很多很多知识。
“……附近还有个集市。”她边写边念念有词,“信号塔则是有点远,所以网络和信号都不稳定。”
看来是个偏远地区,经济也不发达——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景庆安可不敢靠近网络全覆盖的华国,分分钟被她掀了老巢。
自从发现监听器被景川带走之后,宫如意就时不时地通过耳塞收听着景川那边的情况,二十四小时极少摘下来。
她有两手准备,哪一边都不能落下和掉以轻心。
景庆安藏得再好,只要抓住他本人,就能顺藤摸瓜把背后的肮脏交易权给挖出来。问题就是,景庆安究竟藏在哪里,他又如何联系同伙。
后面这个问题,宫如意已经总结得差不多了。
每次多从监听器那端多获得一点信息,她就能将地图上圈定的区域再缩小一点范围。
佟劲秋的人手已经悄悄地派了出去,只能她离开这个招待所的那刻发难就能将景庆安的老巢掀个底朝天。
问题就是,佟劲秋那边的内奸可真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没跳出来向佟劲秋发难吗?
宫如意揉了揉脖子,听见景川已经窸窸窣窣躺到了床上,权当自己这一天的工作也完成了,把纸笔往旁边一放,走向盥洗室。
“如果你听得见……”景川梦呓似的声音钻进了她耳朵里。
宫如意停下了脚步。
年轻人似乎是担心发出声音被发现,声音是紧贴着她的耳道爬进去的,仿佛还带着潮热的湿气,听得人耳朵痒痒。
“我好想你。”景川小声说完,长出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有和你分开这么久过。”
宫如意挤了牙膏,心想你八岁前整整八年根本没见过我。
“或者你根本不担心我在这里遇到了什么?”
宫如意认认真真花了三分钟刷完牙,也没等到景川的下文。她将头发用皮筋束起,有点好笑起来:景川的命太硬了,还逢凶化吉,她是真不担心他会遇到任何危险。
要说真有不太确定的,那也是景川会不会真的投向景庆安那一边。
“刚才那句不算,我收回。”景川突然又在她耳朵里嘟哝道,“等我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点奖励?”
宫如意抬起湿漉漉的脸,心道你不是在被赶出宫家之前就拿到奖励了吗?
她苦心和景川抬杠了十辈子,真没那个闲情逸致和谁谈恋爱,更没被谁亲过脖子。
景川那边又静了好一会儿,等宫如意抹完护肤品躺到床上,她才听见年轻人嘀嘀咕咕地说,“最好戴着耳塞的是姐姐,如果你是楼夏彦,我回去就弄死你。”
宫如意:“……”这两人关系恶劣到这个地步吗?
不,或者说,关系这么好?
她闭上眼睛,在年轻人的呼吸里沉入了梦乡之中。
*
宫如意即将被公开庭审的新闻上了头条。她左右怎么也能算是个公众人物,光是身家就已经够引人注目,又有着那么一张脸,算是家喻户晓的企业家之一。
公布的庭审时间就在五天之后。
佟劲秋还没等到他的内奸跳出来——天知道他离破产保护是真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他真的申请破产,对方在一片废墟里也根本讨不到好处。
所以佟劲秋不急。宫如意也不急。她的罪证确凿无比,就差被公开钉在耻辱柱上,却是所有人里最平静的一个。
景川同样也看到了庭审时间公布的消息,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报纸。
“只剩五天了。”景庆安用轻松的语气道,“只要庭审定下罪名,以后宫如意想翻案也难。她没有后手了。”
“……不。”景川凝视着报纸上宫如意平静的侧脸,“她在书房里有个保险箱,我曾经看过她把所有重要的文件都放在那里面作为存底。我不知道你在她的财报上做了什么修改,但如果她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那肯定在就在那个保险箱里。”
景庆安会不知道这个保险箱的存在吗?可能性很小。
宫如意会大意到忽视这个保险箱的存在吗?可能性也很小。
景川决定赌一把。
景庆安盯着景川冷肃的表情看了几秒钟,才慢慢笑了起来,“景川,你和我很像,都可以为了想要的东西摧毁一切屏障。”
景川看着景庆安,也勾了一下嘴角,“确实如此。”
如果是为了保护宫如意,他管这个挡路的人是不是他亲叔叔?
景庆平在第一次买凶试图杀宫如意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景川更想知道的是,景庆平究竟有什么把握确定他能摆平宫如意的保险箱?宫如意身边什么时候留了这样一个定时炸弹?
卫天和谭铮可能性都不大,那就是楼夏彦,或者喻延。
景川的直觉和私人感情都指向楼夏彦。
本来为了保险起见,景川想通过项链提醒一番宫如意,但想到楼夏彦可能也有获得监听录音的通道,他又是个嫌疑人,最后景川还是按下了这个念头。
要取信于景庆安,该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只剩下最后一步棋,还没到走的时候。
景川重新将报纸翻到第一页的头版上,再三确认过日期,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景庆安看着这位自己血缘上的侄子,见到他的视线就跟被黏住一样流连在头条的宫如意照片上,不由得笑了笑。
年轻人,喜欢一个人就以为是天长地久了。不过这样也好,控制起来更为容易。
不过景川已经几乎掉进他的语言控制当中,现在不用再像一开始那样拘着他。
所以景庆安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得到宫如意之后,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景川眼也不抬地问。
“我刚才说了,你和我很像。”景庆安坐在了景川身旁,像是要用视线看穿他似的盯着这个手段狠辣的年轻人,“我们这样的人,在得到什么东西之后立刻就会失去兴趣的。能让我们兴致勃勃地付出一切努力的,全部都是我们还没有得到的东西。”
景川无可无不可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只有以后才知道,但现在,我除了她以外没有想要的东西。脑子里除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热恋的感觉?”
“我只喜欢过这一个人。”景川终于抬头了,他嘲讽地看着景庆安,“如果不是真的想得到她,你以为我会狠得下心和杀父仇人合作?”
景庆安又笑了,眼睛里带着赞赏,“所以我说了,你和我很像,太像了。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宫如意成为了别人的东西,你是不是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
景川默不作声地看着景庆安,花了几秒钟思考这个问题,脑海里跑过的画面简直能写一本辞海那么厚。
……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他已经喜欢上了宫如意,而宫如意不仅仅是不接受他,还投向了别人的怀抱……
景川几乎百分之一百肯定他会走上犯罪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