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媒体想搞个热门直播庭审,结果根本不存在的,他们连法院的门口一百米范围都进不去,那区域被戒严了。
无数记者和摄像师只能在警卫组成的警戒线外进行现场直播,一个个舌灿金莲地试图给自家平台拉热点。
“没有现场的直播。”景庆安摆弄着他的平板电脑,“但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庭审结果一出,媒体们自然会从那些出来的人嘴里撬出答案来。”
他说着,把平板声音调到最轻的一格,就开着某家电视台的直播频道把平板放到了一边。
景川坐在窗外看外面灰蒙蒙的街道,“结果不是已经注定了吗?”
“那也得看到最后才放心。”景庆安笑道,“等宣布之后,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尽快。”
“我请你喝杯酒再走?”
“我忙着去雪中送炭,没空。”
景庆安笑了笑,“我会给你一辆车和一台手机,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吧。”
景川没作声,也没给景庆安一个眼神。等景庆安施施然离开之后,他才慢慢将目光移到了那台平板电脑上面。
这里离首都有几百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飞机的话两小时不到就能到,开车时间会更久一些。
庭审没有直播,那景庆安就不会第一时间知道庭审结果,这点是好事。
但同时也导致景川只能抓心挠肺地等在这间破烂屋子里等待一个结局。
他知道宫如意的手段和城府,但自己不在她身边,不由自主地就特别担心起她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
万一她身边有个心怀不轨的人,就像当年的卫朋一样,将她害死了怎么办?宫如意可以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又一次重生,他可没那种运气和能力。
景川阴森森地磨着后槽牙,做起了庭审结果播出之后的后备计划。
假设宫如意真的马失前蹄,他就得单枪匹马地从景庆安和他的小弟中间杀出一条血路赶回首都救她。
年轻人满脑子都是该打马赛克的血腥画面,目光游移两下后停在了平板电脑的现场画面里那座看起来庄严肃穆的建筑物上。
卫天四人抵达法院时走的是特殊通道,那里虽然也有稀疏的几名记着在蹲点,但比正门要好突破得多了。
律师团的一员来接了他们进去,那是名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女律师,她夹着文件袋朝四人点头,“还有半小时庭审开始,请四位先跟我到会客室稍等。”
通道中来来往往还有人,证据丢失的事情不方便就这么出口。
直到进入了会客室之后,谭铮才关上了门,对女律师道,“先前提到过的重要证据丢失的事情,律师团有什么决策?”
“稍后会有人来和你们解释的。”女律师镇定地朝他们点点头,和谭铮擦身而过打开房门,“请不用担心。”
谭铮目送她离开,更放松了些:律师团看来很轻松,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原先的五成把握变成了八成,将门重新合上之后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会客室里谁也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在隐晦地打量着其他人。
毋庸置疑,就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将证据从保险箱里拿走了,问题就在于这个人是谁。
漫长的十分钟等待之后,笃笃的高跟鞋声由远至近,节奏闲庭信步,就停在了会客室的门前。接着,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连礼貌性的敲门都没有。
四个人同时抬头看了过去,纷纷睁大了眼睛,“大小姐!”
来人正是在招待所里住了许久的宫如意,她反手把门带上,朝几人笑了笑,“我就长话短说了——第一,庭审不会开始,这是我和政府设的局,下午就会出官方通报;第二,这个房间里,有人一直在和景庆安保持联系,并且擅自打开保险箱销毁了里面的文件。”
这番开门见山简直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宫如意看着他们严阵以待的表情,优哉游哉地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接着说道,“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但我特地把悬念留到了你们四个都在场的时候再揭开,所以现在,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他才是景庆安的内线。”
“是密钥吗?”谭铮突然问道。
“对。”宫如意点点头,移动鼠标唤醒放在吧台另一侧墙边的公共电脑,“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就在几十分钟前。”谭铮苦笑着挠挠头,“你也知道我对电脑这些东西不太在行,也是在卫天打开保险箱的那瞬间才注意到不同。”
“那你来解释。”宫如意不由分说地把任务派给了他,“我登陆个账号。”
谭铮叹了口气,在同僚们的视线中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腿,“我们手中的密钥是随机刷新可以打开保险箱的八位数字密码的,而密钥的工作原理,应该是每个密钥对应一个单独的编号,在编号在数据库中进行了匹配之后,才能够打开相应的‘锁’。一开始密钥没有激活,我们只比对了钥匙,四把钥匙是相同的,但密钥不一样。”
卫天的眉头略微松动,“所以我和你的密钥上显示的随机密码不同,因为编号也不同。”
啪地一声,房间里的投影仪工作起来,在墙上映出了公共电脑的屏幕画面,那是一个地址。
宫如意接过了话头,她举着玻璃水杯似笑非笑地靠在电脑旁,“正好,我能登入后台,看到保险箱每一次被打开的时间,和对应的用来打开箱子的密钥编号。”
“大小姐藏得可真好……”楼夏彦深吸了口气。
宫如意勾了勾嘴角,将鼠标移动到历史记录上面,目光扫过众人,“有人想要现在坦白吗?”
没人说话。
于是宫如意轻轻移动手指,点击了写着“历史记录”的按钮。
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开箱记录已经显示了出来,宫如意轻描淡写地滑动鼠标滚到最末尾的两条信息,一条显示就在将近一个小时前,倒数第二条则是在四天前的凌晨。
这两条记录的密钥编号不一样。
成功排除嫌疑的卫天没有松开紧握的双手,他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三人的身上——稍稍忽视了不太可能背叛的谭铮,重点关注喻延和楼夏彦。
宫如意又打开了密钥界面,上面并行显示了四个八位数字和对应编号。
谭铮掏出自己的看了一眼,“我是第一个。”
“第三个是我的。”卫天道。
楼夏彦反复对比了两遍,将目光放在了喻延的身上,他将密钥往桌上一拍,站了起来,“……我是第四个。”
第二行的密钥编号就是四天前打开保险箱的那个密钥编号。
身份暴露的喻延握着小巧的密钥坐在椅子上,表情仍然很镇定,“我需要定时报平安,否则他就会知道事情有变。”
“事情已经有变了。”宫如意将杯子放到一旁,她注视着喻延,“你一开始出现,就很合我的胃口。我猜,景庆安大概是故意把你放到我身边来的吧?”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喻延笑了笑,他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原本总是腼腆笑着的青年将嘴角一扯平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已经把我揪出来了。”
“看来答案是‘是’。”宫如意并不意外,她歪了一下脑袋,“我先前就很好奇了,景庆平的儿子长这么大,景庆安之前也有自己的家庭和人生,是都被他抛下了吗?所以我稍稍地查了一下,结果他居然也有孩子,只是这个孩子三岁就失踪了,正好是景庆平死之后没多久。”
“看来你怀疑我很久了。”喻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为什么还要重用我?”
“用人不疑,我一向有这个准则。”宫如意将电脑上的网页一一关闭,“而且,我也不能判定景庆安是不是真的舍得把儿子都拿来当棋子用,所以我给你们四个人都分别送了钥匙。”
她走到门边,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板,接着转动把手把门给打开了。
早就准备好的警察们从门外涌入,目标明确地将喻延铐了起来。
喻延一点要反抗的意思也没有,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宫如意,像是在无声地问“你确定吗?”。
“接下来该说第三点了。”宫如意拍拍手,“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最快速度赶去找景庆安。”
喻延眼神一厉,“你在诈我,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所在地。”
“庆南。”宫如意直白道,“难道你真的以为,毁掉了景川的耳钉,我就不会知道他的所在地了吗?”
一直表现得过分平静的喻延突然用力挣扎反抗起来,“庆南那么大,你——”
“那只能庆幸景川的地理学得还不错了,他计算出的经纬度很准确。”宫如意扶着门朝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我记得你之前的身份是狱警,之后也许我会去监狱探望你的。”
她说完,就直接向会客室外走去,和在外面站着的几名显然地位不低的男性握了手,扬长而去,无人阻拦。
卫天谭铮和楼夏彦紧跟在后面,“大小姐,现在去庆南?”
“嗯,到楼顶坐直升机去机场。”宫如意透过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停在了电梯口,“外面记者太多了,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我不接受庭审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景川小命不保,景庆安也会逃。”
卫天伸手按下了电梯向上的按钮。
宫如意抱着手臂在电梯门口等了几秒钟,才又开口道,“抱歉,把你们都蒙在鼓里。”
她虽然说着抱歉,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冷静,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能把他找出来是最好了。”谭铮叹了口气,“就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景庆安的儿子,那岂不是景川的堂哥?”
对于他在这时候突然开始纠结亲戚关系,楼夏彦投以了难以理解的视线,“那让他们以后一家人就在监狱里过年好了。”
只有卫天忠于工作,“将所有有嫌疑的人眼睛都蒙上,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会慌张。”
做过亏心事还不止一次的楼夏彦:“……”
“佟劲秋已经回美帝了,昨天晚上的事。”谭铮进了电梯才想起来。
“我知道。”宫如意将头发夹到耳后,露出了一直放在耳朵里的监听耳塞,“我住在招待所只是掩人耳目、和政府谈交易,又不是真不能和外界联系。”
“那订婚典礼……?”
宫如意这才想起来和佟劲秋的交易筹码,“订婚那天,想办法把温亚茹弄到现场去,还了佟劲秋的人情。”
卫天确认,“弄过去?”
“对,人出现就行。”宫如意跨出抵达顶楼的电梯,往天台走去,隔着门也已经能听到那里传来的螺旋桨声,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通向天台的门,大步走向了等待在那里的军用直升机。
庭审严格对外保密,这也是宫如意的要求,这只能拖几个小时的时间,但也很足够了,算上从首都去庆南的飞行时间,统共三个小时的时间也足够抵达景庆安的藏匿地点。
宫如意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塞,从螺旋桨转动的噪音里辨认出了景川的呼吸声,他那么焦躁,像在等待某种结果、耐心即将告罄的困兽。
……这一次,她终于能见到不一样的结局。
直升机直奔首都机场,几人前脚从直升机上下来,后脚就上了早就在机场待命也有了起飞许可的私人飞机,飞向庆南。
这般雷厉风行只能说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宫如意的计划之中。
飞机落地之后,谭铮偷偷掏出手机看了看股市的情况,嗬,宫家和佟家的企业已经开始有不太明显的回升,明显暗中操作已经开始。
他收起手机,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庆南好像一直在内战中吧?大小姐不多带点人就过去吗?”
“没有时间准备更多了。”宫如意沿着阶梯下了飞机,朝等在不远处的庆南政府官员挥挥手,“车子我问当地军方借了,另外也准备好了护卫措施。”
原先应该负责这部分工作的卫天突然察觉了失业的危机。
军方虽然不能提供全程的护送服务,但至少他们提供的车子还是非常给力结实的。
等卫天将车子开到景川告诉宫如意的地点,“庭审”已经开始了将近三小时的时间,眼看着就是华国时间的晌午了。
耳塞里传来景川和景庆安的对话,景庆安还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但他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宫如意根据景川先前碎片似的叙述,从被战火侵蚀过的街道中准确找出了景庆安的藏身点。她给身后三人指了指,“就是那间门前放着黑色水桶的房子。”
她说完,举步直接向房子走去,三人吓得不轻,赶紧拦的拦抓的抓把她弄回了一个土堆后面,“大小姐,没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有,我直接去敲门,把景川弄出来,然后开车回机场,飞回首都收拾后续的烂摊子。”宫如意条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