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姑姑教过你要礼貌,见了长辈怎么能没有称谓呢?”
苏谢听了这话,惹人怜爱地蹙起眉,朝慕容涵秋轻轻点头,露出愧疚的神情。
随后,她看着明昭和朱云,顷刻间又绽放出一张灿烂的的笑容,却只对着朱云一个人道:
“娘。”
明昭双眸一沉,动了。
他一掌击向慕容涵秋,掌风凌厉至极。
慕容涵秋轻轻避开,抱着苏谢稳稳站在房屋的一角。她撩起了垂在斗笠一侧的面纱,露出一张冷艳诡异的笑容道:“打扰二位叙旧了,真是抱歉呢。”
明昭冷声质问:“你这样无声无息是来看好戏的,还是来杀人的?”
“何必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敌意?”慕容涵秋把斗笠取下来扔到一边,坐在凳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饶有兴趣地反问,“我不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吗?”
“恕我直言,实在不像,否则你为什么要让苏谢这样叫她?”
此时的朱云在听了苏谢的那一声“娘”以后,顿时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就像疯了一样地抓着头,小声地喃喃道:“不……”
“不,不不,我不是你娘。”
她的呢喃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嘶吼,她冲上前去攥住苏谢的衣领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慕容涵秋没有动,只是冷冷看着。
“你告诉她们,我不是你娘!我不是,我没有这个女儿!”她无助地看着苏谢又看看明昭,竟然一面哭了出来,嘶吼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苏谢被攥着领子,怪可怜地挣扎道,小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娘,我错了……”
“哪里来的野孩子,我不认识你!”朱云掐上了她的脖子,面容狰狞无比。
慕容涵秋见此情景,眉角微动,下一刻又舒缓了下来。
只见朱云缓缓松开了手,两只手不知所措地顿在半空中,痉挛般得颤抖。
凌乱的头发、慌乱惊怔的眼神、还有她虚弱的声线,昭示着她已然不是那个一闪而过的耀眼朱云。
她怒道:“小谢,你还知道回来!你要气死我?知道错了吗?”
苏谢点了点头,小声嗫嚅:“嗯嗯,我再也不会私自和别人出去了。”
听了这话,朱云立刻将苏谢抱进怀里,拼命拍抚她的背,显得有些可怜和神经质。
此刻的她已经回到了当初地道内追逐叶莲灯时的情景。
明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攥紧了拳头。
“你放心,她没事。”
慕容涵秋瞅了他一眼,嗓音低沉:“她现在既不是朱云也不是芸娘,只是一个不知道苏谢究竟是不是自己骨肉的无雁门疯妇而已。倒是你,差点害死她。”
一旁的朱云和苏谢已经亲昵起来,宛如亲生母女。
“什么意思?”
“当初我救你们的时候,你还有半条命,可她只有一口气。我用忘生勉强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按理说她应该只是忘却前尘而已,但是她在抗争,生生将自己分裂成三个不同的人,一个是深爱着麻子的芸娘,一个是神志不清的疯妇,还有一个就是你的朱云。”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呢?”
“朱云已经是个死人了,那她若是出现的次数越多时间越长,身体衰竭的速度也就越快。忘生是以怨魂血肉为引,将怨念和整个离境的各种珍奇药材炼制而成的,本就是一种极为灵魅的东西。
在肌体上,能够起死回生,在意念上,能重塑记忆心魂。我为她种下的意念是芸娘,至于无雁门疯妇则是我医术不精从一开始就没能除去的,所以我才将计就计让她帮我照看着苏谢,不过说到底这是从一开始就和忘生一起种下的两种意念,并不会伤害本体。但朱云却是她与忘生对抗的结果,朱云有时候会自己出现,你也可以强行将她唤醒,但是,忘生会迅速反噬。长此以往,你们怕是去不了江南了。”
明昭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朱云,她已经和苏谢坐到了一旁,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正眼神漠然地回视,高傲孤冷,他知道,此刻的她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很痛苦,我不想她这样。”
慕容涵秋:“我说过,忘生是药也是毒,无解。”
明昭问:“算了,所以你今天来这里有何事?”
慕容涵秋一笑,发出像是鸡骨头卡在喉咙里的咳嗽声:“我把小谢带回来,顺道看望故人呀。”
“故人?”明昭哼笑一声。
忽然,他踱步走到桌畔,望着房顶上冷然道:“你不觉得屋内比往日更冷了几分吗?砖瓦居然漏风了。”
慕容涵秋满脸狐疑状:“是吗?”
话音刚落,屋顶上传来银铃般爽朗的笑声:“呀,我光明正大的偷听终于被发现了。”
紧接着,一堆砖瓦噼里啪啦地被炸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直直坠了下来。
明昭:“……”光明正大还能叫偷听吗?
叶莲灯旋身,轻盈地落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
她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哈哈,各位别来无恙否?”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一不小心就立了标准flag,昭云cp暂时先给我稳住
-
毒誓反弹,逢考必过!
第41章 肆拾 杀意
“看来王妃出宫以后,离开了邺王就鲜活了不少呀。”慕容涵秋罕见地露出了微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她没有说错。
从前叶莲灯在昭晏皇宫里的时候笑都懒得多笑。深宫是吃人的地狱,不论是再烂漫、再骄傲、再张扬的人都会被或多或少地打磨,稚童时所有的天性都会逐渐泯灭,很少有人能在深宫里保持长久的无邪天真。
可以说,宫里的叶莲灯和现在的叶莲灯几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叶莲灯脸皮贼厚,装作没听见前面那半句:“不多不少,刚好是两个时辰呢。”
随后她又打量着慕容涵秋脸上的笑容反问:“话说,慕容医师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慕容涵秋惬意地换了个姿势,双手靠在墙角,饶有兴味地道:“并非如此,我之所以笑,只是因为我觉得现在的处境比较有趣,比较好奇你以一敌四要如何脱身。”
“有劳挂心。”叶莲灯会心一笑。
在宫里时,她几乎每日都会和身为医女的慕容涵秋打个照面,然后偷偷把她端来的药倒掉。
那个时候她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可此时却像阔别多年的老友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
明昭上一次和叶莲灯见面的时候,还是以麻子的身份。麻子软弱可欺,当时叶莲灯对他颇为同情,甚至亲自促成这对苦命鸳鸯相见,只是事到如今,不过是逢场作戏,彼此都明白了心中所想。
叶莲灯既然听过了有关明昭的传闻,再次见面时他也就再没有必要念及上一次的那种毫无意义的恩情,他看着叶莲灯,面若覆雪寒霜:“叶姑娘,你听到了多少?”
“呀,麻子吗?还是尊称一声明昭护法吧。”叶莲灯笑嘻嘻地屈膝,在圆桌上蹲了下来,她双手撑着下巴,笑得古灵精怪:“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哦,只听到了……痴男怨女谈情说爱。”
明昭目光阴鸷了几分。
“那只好……”
“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一个冷冽的声音蓦地响起,不带一丝情感,是朱云的声音。
“慕容,把小谢护好!”
声音发出的同时,苏谢立刻被从朱云身边扔了出去,慕容涵秋将她稳稳接住并不过多得理会她。
而苏谢则目光闪躲。
她心底在受着煎熬。
如果叶莲灯真得从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的话,那刚才她做戏的样子她就全都看到了。
她站定了之后,余光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叶莲灯,可从进屋之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绪涌上心头。
“噌——”
思绪被打断。
是刀剑的声音。
朱云把她安顿好之后手中动作并没有停,她一个闪身,已从搁置在角落里的瑶琴下抽出了一把软剑,毫不留情地朝叶莲灯狠厉地刺了过来。
屋外雨已经停了,冷风拂入。
烛火摇曳,昭示着不安的因素。
方才明昭在室内点了有足足四盏蜡烛,将屋内染得明亮而温馨,可朱云手中的软剑即使是映照着暖色的烛火,也仍旧泛着粼粼寒光。
朱云持剑冲了过来,眸光冰冷:“叶姑娘,你真不该来,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诶?是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叶莲灯侧身轻巧地避开,从桌子上跳下来的同时,利落地勾脚一踢将桌上的茶盏击在了朱云的手臂上。
朱云顺利躲过攻击,又立刻以寻常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攻了上去。叶莲灯脚步轻盈,瞬间移至朱云身后,可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那柄软剑如同游蛇一般朝她的脖颈缠了上来。叶莲灯从小就经受着倍加严苛的训练,她的肢体反应速度比眼睛更快,两只手指早已精准地夹住了银光泛泛的软剑,朱云刚发出的攻势顷刻就被化解。她看着表情严肃冷漠的朱云,嘴角溢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后,将夹在指尖的软剑朝着乌云的方向一掰,随后以幽灵般鬼魅的身法后退了一大步。软剑韧性极好,立刻朝朱云的方向弹了过去。周云立刻堪堪收剑,但是已经来不及,软剑的剑柄已经削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两人一招接一招地打了起来,朱云所使的都是致命杀招,整个人都沉浸在浓重的杀意中。
而反观叶莲灯——云淡风轻,见招拆招,甚至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这是一场精彩至极的打斗,朱云的软剑好几次擦着叶莲灯的面颊拂过,她也好几次暴露了命门。
而刚才被软剑割下的那一缕头发则随着两人打斗的内劲飞舞,不多时便飘了一缕落在剧烈颤抖的烛火上,最后无声地化为毫末大小的余烬。
明昭静静在一旁看着。
他看起来无动于衷,但站姿却是警戒的姿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动手给叶莲灯致命一击。
慕容涵秋也没有动,一直勾起唇角看着好戏。
而此时,她忽然开口:“你可听到了关于忘生的事?”
高手过招,一息一动便能判定生死。
听到这句话,叶莲灯的动作极不明显地一滞,堪堪避过朱云撕咬过来的银色游蛇。
她微微侧头笑着看着慕容涵秋,眼底是晦暗不明的情愫:“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