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依脸上的温柔和善依旧存在，只是眼神变得无比寒凉，她蹲在床边，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轻声说：“你现在，要乖乖睡觉，知道吗？”
江舒橙恐惧的立刻点头，“知、知道了……”
顾书依摸了摸她的头，“橙橙，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会被惩罚的，但是你知道坏孩子是怎么样的吗？”
江舒橙眼睛里的恐惧更甚，几乎要溢出来，但是还是带着哭腔点了点头。
顾书依在她耳边，用一种讲睡前故事的轻柔语调道：“坏孩子就会被爸爸妈妈抛弃，会被人毒打，被人用针刺进身体里，会被人用开水烫伤……还会被杀死。”
江舒橙的小身体抖的更加厉害了，害怕的往后退缩，顾书依却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不准她后退半步，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橙橙，你妈妈已经不要你了，你不想你爹地也抛弃你吧？嗯？”
“不……我不要……”
“乖。”顾书依摸了摸她的脸，笑道：“所以你要听我的话，知道了吗？
”
点头。
顾书依道：“你要一觉睡到明天早上，明天早上跟你爹地说，因为我安慰了你，你已经不害怕了，嗯？”
仍然点头。
顾书依满意的笑了，站起身，经过梳妆镜前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步调轻盈的出了房间，房门嗒的一声关上了。
坐在床上的江舒橙，眼睛里立刻流出了两行冰冷的泪水，她的目光空洞，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了。
顾书依回到前厅，低声对江问懿道：“我给橙橙进行了轻度催眠，已经睡着了，放心吧。”
江问懿点点头，一颗心总算放下，抬起手中的高脚杯，对对面一脸冷漠的男人笑道：“余二爷，久仰大名。”
……
花语避开摄像头，顺手从甜品台上摸了一块黑森林蛋糕端着，闲庭信步的摸进了顾家的后宅。
顾家原本也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但是顾升平当家后，很是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古旧，并且崇洋媚外的进行了翻修，将整个宅子弄得不伦不类，美其名曰“中西合璧”。
花语走在宽阔的、雕着天使浮雕的走廊里，随意的看着房间布局，最后停在了一间采光好的客房门口，看见地毯上留下的高跟鞋印记，一笑。
她本来还打算撬锁，结果门把手一拧就开了，她推开门，刚踏进去就听见小女孩仿佛梦呓的声音：“……去死……去死……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那声音还带着奶味儿，有种格外恐怖的调子，让整个暖色调的公主房都阴森了起来。
花语站在门口，沉默的看着粉色大床上、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女孩。
她左手上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娃娃，右手则是拿着一根绣花针，双眼无神而茫然的重复着用针扎娃娃的动作，嘴里却不断地用阴森清脆的声音喃喃。
花语静默的看了几十秒，顺手将蛋糕放到梳妆台上，然后走到落地窗前，“唰”的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晚霞带着绚烂的光，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花语推开窗户，风带着花香飘进来，她转身打开灯，开关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江舒橙，她睁大眼睛，看着花语，受到惊吓一般，立刻把手上的东西藏了起来。
花语眯了眯眼睛，“别藏了，我看见了。”
江舒橙的手还是不肯拿出来，眼泪不停地掉，覆盖了之前干涸的泪痕，小模样别说多可怜了。
花语上前，强制性的把她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皱眉：“这是什么？”
江舒橙只是摇头，不停地往后退，一句话都不说，深深的低下头，仿佛害怕花语看见她的脸。
花语将手上做工非常粗陋的娃娃翻过来，果然看见背面贴了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不成规矩的写了三个字，花语勉勉强强、拼拼凑凑的认出来，应该是顾书依三个字。
这个娃娃应该是用衣服做的，说是娃娃，也只是做成了一个长条，上面用铅笔挂上歪歪扭扭的五官而已，但是布料上面密密麻麻的孔洞却是让人心惊。
花语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今天刚刚过五岁生日的小女孩，从哪里学来这种巫蛊之术，又对这个叫做顾书依的人怀有多么浓烈的仇恨，才会这样做。
“顾书依——”花语想了想，“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女人？”
江舒橙咬了咬嘴唇，伸手来抢，哭着说：“姐姐……你是好人，你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
花语被气笑了：“我是好人，跟我管不管你有什么关系？听着，我不是好人，也懒得管你。”
第600章 好人卡xn
江舒橙倏然抬头，泪眼汪汪的却执拗道：“你给我糖吃，你就是好人！”
给糖吃就是好人？
真是小孩子逻辑。
不过面前的确是个刚刚五岁的小孩子，花语将娃娃捏在手里，低声道：“这个，谁教你的？”
江舒橙又不说话了。
“不告诉我，我就拿给你爸爸看了。”
“不要！”江舒橙祈求的看着花语，“求求你，姐姐，不要！爹地会觉得我是坏孩子，会不要我的……妈妈已经不要我了，我不能没有爹地……”
花语舒了口气，“那你告诉我，这个是谁教你的？这个娃娃又是谁做的？”
“……娃娃是我自己用旧衣服做的。”江舒橙又低下头，哽咽着道：“……我见过妈咪……见过妈咪这样，她说这样子可以诅咒别人……”
“你这么小知道诅咒是什么？”花语被江舒橙的话震惊了，哪个母亲会给小孩子看这个？！
“……妈咪说。”江舒橙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低声道：“这样子的话，爹地就会死，会被别人杀死，再也回不来了，这样她就自由了……”
这下子花语简直是没话说了。
这孩子的亲妈天天没事干在家没事干扎孩子他爸的小人？还跟自己女儿说要咒死自己老公？这女人怕不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
但是无论有多震惊，花语还是纠正道：“你妈咪骗你的。”
她看着江舒橙的眼睛，道：“这个办法没有用，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压胜的方法，你这样子也没办法弄死顾书依。”
江舒橙睁大眼睛，有点转不过弯。
以前的保姆看见她这样，都是吓得尖叫，然后立刻辞职，要不然就是一直打她，让她不住做这种事，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花语继续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或者说恨顾书依？”
这个问题比谁教的扎小人还要让江舒橙难以回答，她张了张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花语一言不发的脱掉她身上穿着的、厚重的、对小孩子来说简直是折磨的裙子，露出她的身体，一片白嫩，似乎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花语太清楚那些下作手段了，翻过小姑娘的胳膊，果然看见贴着身体的那一面被人扎了不少的针眼，非常的小，但是非常的多，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花语心想这个顾书依是容嬷嬷转世不成，就算是容嬷嬷扎紫薇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狠毒啊。
小孩子的皮肉那么嫩，接近腋下的地方更是娇嫩，这一针针的下去，该有多疼？！
接下来，花语又在江舒橙另外一只胳膊上找到了同样的针眼，脚底下还有被烫出来的疤痕，这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身上简直可以用伤痕累累来形容了。
她大概可以理解江舒橙对顾书依的恨意了。
被发现了伤痕，江舒橙非但没有告状，反而非常害怕：“我……我不听话，我是乖孩子……坏孩子要受到惩罚……”
花语用轻薄的空调被裹住她，柔声道：“顾书依还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我会让她永远不能伤害你的……”
江舒橙从被子里抬起头，小声说：“可是姐姐，顾阿姨要当我的新妈咪了，她会一直跟我住在一起，一直陪着我……你能当我的新妈咪吗？你是好人，你一定不会因为我不听话就欺负我的……”
花语默默的想就算我愿意我家那位也不愿意啊，为了安抚小朋友的情绪，她只好含糊道：“妈咪是做不了了，但是我可以当你干妈。”
生活在m国的小丫头只有c国话说的溜而已：“干妈是什么？”
花语：“……就跟妈咪一样的。”
江舒橙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那就太好啦……”
花语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江舒橙道：“顾阿姨说，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会告诉爹地我是个坏孩子，爹地知道了，就会不要我……”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爹地，如果你是坏孩子他还要不要你？”
江舒橙赶紧摇头：“我不敢问，因为、因为……”
她痛苦的说：“……因为妈咪就是不听话，被爹地杀死了，我害怕、害怕……”
花语：“……”
江问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渣。
正在和余靳淮商业吹捧的江问懿：“……啊切。”
这孩子的妈整天咒自己的男人去死，然后被自己男人知道了，这小姑娘又被一个变态虐待……
花语完全能理解自己刚刚进门看到的那一幕是怎么回事了。
说老实话，这要是花语，直接拎菜刀弄死顾书依了。
花语将江舒橙搂进怀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橙橙，你看，现在顾书依不在，你爹地也不在，没事的，不要害怕……”
江舒橙细细白白的手指捏住了花语的衣襟，“姐姐，你是好人。”
花语：“……”我不想要这张好人卡。
叹口气，花语道：“你为什么害怕娃娃？”
“我……最喜欢的娃娃，沾上妈咪的血了。”小姑娘低不可闻的说，“妈咪身上全是血，我吓到了，手上的娃娃掉在了妈咪身边，娃娃身上也全是血，和妈咪一模一样……”
心理阴影。
难怪顾书依说是“心理阴影”。
花语有点后悔明知道江舒橙害怕娃娃还让顾怡把东西送出去了。
她安抚了小姑娘好一会儿，起身去衣柜里找了套小姑娘的皮卡丘睡衣给她穿上，又把她头上那顶、曾经被她用来羞辱顾家人的王冠取下来，然后把她抱到阳台上的躺椅里，将黑森林蛋糕放在了小茶几上，道：“虽然不是你的生日蛋糕，但是我觉得你也不喜欢你的大蛋糕，这个呢，是我送给你的蛋糕，你尝尝看？”
小孩子对甜食总是向往的，江舒橙抽了抽鼻子，拿起了叉子，小心翼翼的叉起了一小块蛋糕，塞进了嘴里。
就着夜色和微风，花语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橙橙，就算你是坏孩子，你爹地也不会不要你的，没有哪个父亲，会不要自己的亲生孩子。”
第601章 道个歉
江舒橙咬着勺子，闷闷的摇头：“……不是的，我爹地很凶的。”
花语无奈的叹口气，江问懿在他女儿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啊，但是看小姑娘的样子，对父亲挺依赖的啊。
其实她也没必要弄清楚这些事，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顾书依那句“心理阴影”而心怀愧疚，知道了小姑娘的遭遇，她能够伸手襄助就帮一帮，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