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秋试一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有几个不想要脑袋的,还敢偷梁换柱的找人替考不成?”
这话,是前段时间沈括被人生拉硬拽的拖到酒馆里听的。
当中的几个大人难得苦口婆心的劝慰,让他深刻感受了一回同僚之间的如沐春风。
奈何他当时不懂啊,举起三颗手指,指天对地的道:“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沈括虽人微言轻,但自问做事要凭的起良心,对的起圣上。几位大人的心意沈括心领了,但查访一事,必要重视起来。”
一席话,说的掏心巴肺的。
于是,心里头有鬼的人明白了,这是要银子啊。
没过几日,他兜里便被揣的鼓鼓囊囊的。人家这次换了个说法,说是沈大人是为圣上分忧,我等帮不上什么忙。便送些银子过来,让大人拿着买些吃食补一补身子。
沈括当时感动的泪眼婆娑。
只是打开那荷包一看,差点亮瞎自己的眼睛。他约莫合计了一下,要是这些银子都用来买老母鸡炖汤,他炖到棺材里也喝不完。
所以,他一面感念他们的恩情,一面以圣上不喜欢铺张浪费为由,干干脆脆的又给退回去了。
如此,那些人又悟了,丫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东西啊,那还客气什么?
暗杀吧?
现在风头正是紧的时候。
投毒吧?
又怕出了什么纰漏。
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恐-吓。
在撒了不计其数的狗血,丢了数只死老鼠之后,他们派了一个代表去对他说。
“沈大人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吧?为圣上奔波劳碌,可要注意着些身子骨。毕竟年纪大了,要是哪天走在路上断了气,也是未可知的。”
“家里妻儿都还年轻,我记得您还有个闺女尚未出嫁呢吧?可记得要让她少出门,现在这世道,可是乱的很。”
沈括这下明白了,合着门口无缘无故被泼的那几盆狗血不是担心他撞邪,给他驱晦气的。衡衡救活的那几只小东西,也不是被猫追的遍体鳞伤,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吓得一惊,没想到做个监考还要承受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他不担心他们对他的妻儿下手,而是担心他的妻儿们恼了,对他们下手。
谋害朝廷命官那可是大罪,他还不想自家祖宗的坟头被抹上这样的印记。
这事,必须尽早解决。
一日下朝之后,好不容易又见到了来上朝的千岁爷。他紧赶慢赶的追上去,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苏月锦斜靠在龙纹石阶上点了点头,却是问了句不着调的话。
“我听说,你经常给人送礼?”
沈括不明就里,老老实实的道:“臣私下里确实会送些东西,多是同僚之间的照抚,没有旁的意思。”
苏小千岁歪头。
“那我不算你的同僚吗?”
沈括一时怔在当场,云里雾里的点头。
“自,自然算是的。”只不过比之一般的同僚,这位的身份更显赫些。
“那你为何从没给我送过礼?”
他面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责备的意思,只是很认真的看着他。
可怜沈大人一大把年纪,头一回遇上主动要求送礼的,结结巴巴的说。
“殿下的礼,实在不是臣下不送,而是,不知道送些什么。”
送礼这东西,本来就是要投其所好。端亲王贵为皇子,随便买些瓷器花瓶,能送的出手吗?
沈括不是不想送,实在是,没钱送。
苏月锦闻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
“我喜欢兔子,越肥越好。”
其实他真的没那么难“打发”。
“兔,兔子?”
沈括睁大了眼睛。
“恩,会动的,红眼睛的东西,明日你让阿衡送几只过来。”
似乎怕他没能领悟这其中的真谛,千岁爷又慢慢悠悠的加了这一句。
沈括看着那道飘然离去的身影,表示很有压力。
沈府后宅。
沈大小姐嚼着个鸡腿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爹正蹲在院子里给一堆活蹦乱跳的兔子戴小花。
淡粉色的木芙蓉被一根根红线穿着,绑在肥肥的兔耳朵上。带着它独有的清淡香味,蔓延在整个院中。
她挪着步子朝前凑了凑,奇怪的道。
“您这是打算带兔子相亲去?”打扮的这么漂亮做什么?
沈括忙的焦头烂额,头也不抬的道:“送礼。”
送礼?
沈衡随手提起一只:“您平日里不是都送字画的吗?哪位大人会稀罕这类东西,这路数也太偏了吧?”
“上头人的心思,我们哪里知道,你快些将那个拿过来,等下那花又要掉了。”
虽说人家要的简单,但总得妆点一下不是?
“上头的人?”沈衡蹙眉,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话音刚落,便听见他爹十分郑重的说。
“是端王爷要的。而且他指名让你送过去,等下我将这些兔子都用绳子绑在一起,你去跑一趟。”
苏月锦十六岁被封王,十七岁的时候便搬出皇宫单住了。
那一座庄严大气的端亲王府是庆元二十四年北靖帝着宫里的御用工匠历时三年时间,精心建造的。说是一座奢华行宫,也无甚不可。
王府所处的位置也是上京最繁华的地段,为的便是让苏月锦上下朝方便,也是朝臣们下朝之后的必经之所。
沈衡手拿红绳,赶着一堆肥兔子招摇过街之时,好死不死便赶上这个时候。
一众身穿朝服的体面官员在看到这样“盛大”的场景之后,无不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是,沈大人家的千金吧,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要去哪啊?”
几个同她爹交好的官员走上前来关切。
沈衡尽量让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扯着嘴角道。
“家父,让小女来给端王爷送几只兔子。”
一句话,引来无数惊愕。
“给王爷送兔子?”这礼送的也太随意了点吧?
“正,正是。”
沈衡不自在的搓了搓衣角。
“几位大人要是没什么事,小女便先送过去了,总不好让千岁等的太久了。”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这么青天白日的赶着一堆兔子上街。实在是她爹说了,王爷不让用车拉,说是担心兔子会,晕车!!
在场的人自然点头称是,只是每个人的目光,都伴着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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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小衡?”
一道清悦的声音突然自人群中传出来,声音不是很大,却让沈衡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这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占据了她整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光。
“果真是你。”
他走近,俊秀的容颜经过几年的锤炼,早已脱去了往日的青涩,显出几分在官场上练就的客套老练。
沈衡盯着他那身深紫朝服上面的鹤衔灵芝,手紧了又紧,最后抬起头微笑。
“林大人,好久不见。”
她怎么忘了,既然是下朝时间,难免会遇见些,不该遇见,亦或最好不见的人。
面前的人,正是后者。
现在位列当朝正三品的太仆寺少卿,林曦和。
“方才看着那背影就觉得像你,便绕过来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多年未见,依旧能攀谈的如此熟稔。
沈衡不得不承认,林大公子的气度,精进良多。
“诚如大人所见,沈衡正在给兔子们搬家呢。”
她指着那些在地上活蹦乱跳的东西如是说。
“搬家?”他蹙眉。
“这种事情让下人做便好了。你一个姑娘家,怎好这样抛头露面的出来。”
林曦和有一张好皮相,即便是说教时,那儒生的气质还是那般温润。
她当年极喜欢听他唠叨,老气横秋的样子,却又是那样年轻的一张脸。宠溺的,带着些许无奈。
然而今时今日,她却分外不想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家里的下人都在忙,只有我一个闲人,便出来跑跑腿。林大人若是没什么吩咐,沈衡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