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人刚才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这位公子十分宠爱这个跌倒的丫鬟,人要是在他们铺子出了事,他们肯定要遭殃。
韩景渊拨开众人,上前扶住了顾玄茵,上下打量,“摔着哪儿了?”
顾玄茵这会儿屁股疼,脚踝也疼,她一手搭着韩景渊的胳膊才勉强站稳,“脚扭了。”
银霜摔得没有顾玄茵那么重,只是屁股有些疼,她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陛下受伤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公……公子,我们回去吧。”
韩景渊此刻也顾不得二楼的詹霖了,想一手扶一个往外走,却被银霜拒绝了,“我没事的,公子扶……扶她吧。”
掌柜的和伙计见三人不追究,忙不迭主动赔不是,又告诉了他们最近的医馆。
韩景渊没心情搭理他们,扶着顾玄茵出了首饰铺子。
顾玄茵的脚踝扭了,一瘸一拐地走路,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若是詹夙在就好了……
不对,詹夙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生气,可是以詹霖的性子,肯定会告诉詹夙。这件事无论如何瞒不过去。
顾玄茵在心里叹了口气,“直接去丞相府吧。”
楼下人仰马翻,楼上詹霖却也被吓得不轻,韩景渊和陛下——
这事儿一定得赶紧告诉她哥!
于是连首饰也顾不得细选,她便坐着车直奔丞相府。
顾玄茵他们比詹霖快了一步,马车直接停到了二门外,詹夙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跑出来,正站在车下。
顾玄茵一见他,二话不说就伸手求抱抱,“疼。”
詹夙把人抱起来,大步往堂屋走,一面走一面问跟着的银霜,“究竟怎么回事?”
银霜刚想开口,就听韩景渊道:“下官……”
“你闭嘴!”詹夙瞪了韩景渊一眼。
顾玄茵赶紧插科打诨,“快看看我的脚踝是不是肿了。”
她声音娇娇的,还带了几分可怜巴巴,可詹夙却丝毫不为所动,“活该!”
顾玄茵:“……”当着韩景渊和银霜的面,他竟然敢这样凶她,还是在她扭了脚的情况下。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阵委屈和气闷,挣扎着要下来。
此时恰好进了屋子,詹夙看了眼银霜和韩景渊,“先出去,回头本相再找你二人问话。”
二人立刻退了下去,银霜还是一脸状况外,“陛下和丞相这是?”
韩景渊忙把人拉到一旁,细细交代起来。
屋中,顾玄茵被詹夙扔到了软榻上,屁股又是一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别过目光,不去看居高临下瞧着他的男人。
“就是寻常姑娘家也有出门走动的权力,更何况朕与他们不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你管。”她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气却很冷,“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詹夙一愣,又好气又好笑,他坐到榻边,把她的小脑袋搬过来,“你以为我是为这个生气?”
顾玄茵不语,用手挡着脸,不让他碰。“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韩景渊吧?”
詹夙:“……”其实,韩景渊总带着顾玄茵出去,他心里多多少少的确有点发酸,但他知道顾玄茵不是那样的人,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听她自己提起,哼了一声,“知道还总和他一道出去。”
顾玄茵放下手,红着眼圈瞪他,“我倒是想和你一起出门,又不行!”二人眼下关系未明,若是一道出门,被人撞见了,恐生枝节。
詹夙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突然软了,反倒自责起来,他把人抱到腿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擦眼泪。“对不起。”
顾玄茵不防他突然道起歉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他是在为两个人现在不能公开的关系而内疚。“我……我不是怪你这个。”
皇帝宣布大婚是关系到朝局稳定的大事,这段时间,二人都在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然而这需要一个过程,要怪只能怪朝中可控的势力太少了。
顾玄茵不想和他为了这些一时解决不了的事情而纠结,于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撒娇“疼。”
詹夙忙掀起她的裙摆,去看她的脚踝,她的脚踝细瘦而白皙,就更衬得扭到的那一处十分明显。
正这时,大夫来了,詹夙忙把人放到榻上,让大夫过来检查。
大夫见是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也不好上手碰,只看了看伤处,便开了个活血化瘀的药酒,“不打紧,把淤血揉开就没事了。”
詹夙正想问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就听见外面传来詹霖的声音。
“我哥在里面吗?”
“姑娘稍候,里面有客人。”这是隆宝阻拦的声音。
“我有急事找他,你快进……”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詹霖的声音戛然而止。
詹夙叹气,索性推开门,“霖儿先去偏厅坐一坐,我马上过来。”说完打发走大夫,又去安顿顾玄茵。
顾玄茵拉住詹夙,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刚才在首饰铺子里的事情说了。“詹霖肯定是误会了,你去和她解释解释。”
詹夙头疼,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净给我添乱。”
顾玄茵,“也……也不能都怪我。”
詹夙无奈,让银霜进来给顾玄茵上药,自己则往偏厅去。
詹霖刚才看到银霜时,整个人都懵了,前一刻陛下还和韩景渊在一起,这会儿怎么就跑她哥屋里来了。
一见詹夙进来,就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哥?”
詹夙言简意赅把他和顾玄茵的事说了。
詹霖听完,愣在那儿消化了半天,才皱皱眉,“哥,你不会被骗了吧,陛下要是和韩议郎没关系,见了我慌什么?”
他哥在某些方面太过单纯,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戴了绿帽子。
詹夙淡淡瞥她一眼,“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詹霖见他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道;“不是我说,哥你和韩议郎比一比,除了官职高,哪点比他强,又老又无趣还……”
她想说“还丑”,但他哥剑眉星目,五官英挺,不但不丑,而且还十分俊朗,但耐不住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自是不像韩景渊那样夺人眼球。
詹夙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就是欠收拾,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现在连我你都敢排揎了。”
“哥……”詹霖也觉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只得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是想提醒你……”
‘行了行了,就不劳你操心了。“詹夙赶人,“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你快回去吧。”
打发走詹霖,詹夙回到堂屋,银霜已经给顾玄茵上过药,顾玄茵正乖乖坐在榻上等他回来。
见他进来,她忙站起来,想扑进他怀里好好撒个娇,可是右脚不嫩使力,还没站稳,她就疼得一个趔趄。
詹夙忙上前把她扶住,“别乱动。”
顾玄茵搂住他的腰,仰着脸看他,“詹霖没说什么吧。”
詹夙坐下,扶她坐到自己腿上,“她说韩景渊长得好看又会哄女孩子开心,让我当心被截胡。”
詹夙说得直白,顾玄茵忍不住笑了,“你确实要当心,以后对我好点。”
詹夙正看她脚踝的扭伤,听她又满嘴跑马,忍不住冷笑一声,“我当心有什么用,我本来就老,等过几年,你嫌弃我了,想找别人,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玄茵听傻了,结结巴巴问道:“谁……谁说你老了?”
“我比你大了十岁。”詹夙抬眸与小姑娘对视。
顾玄茵眨巴眨巴眼睛,“可是这不重要啊。”她伸手去摸詹夙的脸,“你不要这样嘛,像个怨妇一样,好像明日朕就要把你打到冷宫了似的。”
詹夙也不想这样,他做任何事都是遵从自己的本心,从来不患得患失,可在他和顾玄茵的关系里,他却像是个小媳妇一样,不但自己担心,就连周围人也忍不住替他担心。
毕竟她是君他是臣,她对他的爱,天生就带了几分居高临下,只要是她想,或是扩充后宫,或是休夫再嫁,都是天经地义的。
他倒不是不能改变这一切,可真走到那一步,他们的感情也基本到了尽头。
他眸中神色复杂,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偏头吻上她的唇,似乎只有这样唇齿相接,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今天这事儿让顾玄茵又委屈又内疚,詹夙虽不会真吃醋,但多多少少该是有些不爽的。她于是乖乖任他纠缠。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今晚留下来。”
顾玄茵被亲得晕乎乎,缓了缓才警惕道:“你要干嘛,我脚还疼呢。”
詹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想的什么,哭笑不得地点点她的额头,“我怕你回去不听话乱动,银霜又管不住你,你想哪儿去了,嗯?”
顾玄茵红着脸轻咳一声,“算了算了,还要让人收拾屋子,怪麻烦的,我回宫去不动便是了。”
詹夙道:“你就睡我的床,我睡书房,你要是嫌弃,我让人换套床褥就好了。”
顾玄茵:“换换换,嫌弃死了。”
在詹夙面前,顾玄茵就可着劲儿的娇气,只是扭了脚,偏要闹得和摔断腿一样。詹夙就由着她闹,吃过晚饭,他要批公文,就让顾玄茵坐在一旁看书。
顾玄茵哪儿看得进去书,动不动就要抬头瞧瞧詹夙,“这本书不好看,你去给我换一本。”
詹夙于是给她换了本游记,顾玄茵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在椅子上蹭来蹭去,伸着脑袋东看看西看看。
“你要是实在闲着无聊,索性帮我看公文得了。”詹夙叹了口气,给顾玄茵扔了本公文,“乖。”
顾玄茵:“……”
于是,顾玄茵在丞相府过得第一个夜晚,以两个人看公文到三更而结束,詹夙把人抱回他的卧房,动作轻柔地替她按摩脚踝。
在药酒的作用下,手下的滑腻肌肤逐渐发烫,詹夙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顾玄茵还火上浇油地夸了一句,“你揉得好舒服呀。”
詹夙:“……”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啊!
顾玄茵是觉得詹夙辛苦,今天他又受委屈了,才软着声音夸了一句。毕竟以她对詹夙的了解,男人最喜欢听她夸了。
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了夸奖一点也不高兴,而且突然站了起来,“我让银霜进来服侍你梳洗,当心,走路慢一点。”
顾玄茵心中疑惑,却也并没放在心上,看了一晚上公文,眼睛都花了,她这会儿恨不得立即倒头就睡。
詹夙回到书房,用冷水洗了把脸,躺到榻上,脑子里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想着小姑娘那白玉般的细瘦脚腕,还有那清清亮亮的眸子,以及抱着她时,蹭在他胸膛上的两团绵软,而这个人现在还正躺在他睡过的床上。
詹夙鬼使神差地从床边的暗格中把小姑娘画得自画像拿了出来,他本是想看两眼,以解相思之苦,可结果却是越看越苦。
次日,顾玄茵一大早就醒了,却躺在床上懒得动弹,翻了个身,想抱着被子赖一会儿床,却想起詹夙也在这个床上睡过。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害羞,喊银霜进来伺候她起身。一面洗脸一面问银霜:“丞相呢?”
银霜道;"丞相已经起来了,在书房和韩大人商议事情呢。"
顾玄茵皱了皱鼻子,“这才什么时辰,就开始商议事情了,他用早饭了吗?”
“丞相说等陛下起来一起用。”经过了一晚上的消化,银霜总算是能接受自家陛下和丞相的关系了,正如韩景渊说的,他们二人互相扶持,互相依靠,本就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丞相对他们陛下真的是很好了。
詹夙听说顾玄茵醒了,立刻扔下韩景渊,跑了过来。见了小姑娘他又不由自主想起昨天晚上,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罪恶感,他怎么能对着她的画像做出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