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别人的事,咱俩的事你可有好好想过?”他正色地问道。
姚玉苏一怔,他们的事,能怎么想?
“你啊。”他手指戳上她的额头,“别人的事情那么关心,到了自己的事反而不看重了。”
既然他这么能干,那她配合就好了,她咧出微笑,正准备说话——
“这件事你要主动。”他率先开口,阻断了她的“美梦”。
“怎么个主动法儿?”她嘴角一扯,端起茶杯。
“自然是昭告主权,向天下人宣布朕已经是你的人了。”他一本正经地道。
“噗——”茶水四溢。
活了二十三年,姚玉苏从未这般失态过。
自然,蔺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脸……滴下水来了。
——
回去的路上,玄宝一脸好奇地盯着姚玉苏看。
“怎么了?”她挑眉看他。
“母亲最近很爱笑。”
姚玉苏伸手抚上脸庞,的确摸到了上扬的嘴角。她压下嘴角,若无其事地看向玄宝,道:“母亲是为了你宋叔叔高兴,他今天成亲呢。”
“可新娘子跑了。”玄宝指出。
姚玉苏僵住,这小孩儿,竟然什么都知道。
好在他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猜测是谁劫走了新娘子。
“会不会是新娘子的情郎?”他开始展开丰富的联想。
姚玉苏被吓了一跳:“什么情郎,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
玄宝不以为意地道:“师娘那里啊,她在课后都会给我们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比如?”姚玉苏试探道。
“翻墙和情郎约会的崔莺莺,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玄宝开始如数家珍。
姚玉苏听得太阳穴嗡嗡作响,摆手喊停。
“看来我该去拜访一下你的师娘了。”她头疼地道。
玄宝却兴趣盎然,抚掌道:“母亲一定会喜欢师娘的,她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
对于这个“最有趣的人”,姚玉苏的眼皮一阵“上蹿下跳”,不置可否。
“所以,杜小姐到底是怎么被调包了的呢?”重回之前的话题,玄宝陷入了猜想当中。
姚玉苏脸色一沉,脑海里只有严楚二人。
第54章 博弈
大婚当日新娘子丢了, 这对于宋杜二家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即使两家人不约而同地想封锁消息, 但奈何婚宴上人多眼杂, 难以封住悠悠之口。
冯太后得知此消息后, 惊呼一声,险些摔倒。回过神来之后她又迅速地联想到了皇帝,这莫不是皇帝的手笔?
桑枝见她脸色瞬息万变, 便知她可能又将矛头对准了陛下。
“桑枝!”冯太后沉住气息喊了一声。
“娘娘。”桑枝随侍一旁。
冯太后脑子里过了很多的念头,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能像之前那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了, 她要亲自出马。
“走, 去乾元宫。”冯太后下定决心。
对于谁掳走了新娘子, 众人各有猜想。其中又以蔺郇和姚玉苏最为默契, 他们似乎想到了一处去。
刘德江早已得到风声, 说太后往乾元宫这边来了。他抬头看向御座上的男人, 他正专心批阅奏折, 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刘德江心里也纳闷儿了,他这整天跟着皇帝,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 怎么太后娘娘老是对陛下疑心颇重呢?虽说帝王家无情, 但毕竟是亲生母子, 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这般防范的呢?
“太后娘娘到!”
等了一刻多钟, 太后终于披着“战衣”上场了。
刘德江打起精神,出门迎候。
蔺郇也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抬腿往外面走去。
冯太后远远地看着陛下迎了出来, 心里五味杂陈。要说她完全不喜这个孩子也不可能,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要说多喜欢,似乎也没有。蔺郇从小就跟随老王爷出入,自小便不喜欢待在她身旁,要不是老王爷病逝,兴许母子俩见面的机会更少。此时见他气宇轩昂地走来,她心里想的却是状况频出的宋威,酸楚之感漫上心头。
“母后怎么亲自来了,你只需派人说一声,朕去慈仙宫看你便是。”蔺郇上前搀扶。
看,永远妥帖的儿子,毫不出错。
冯太后勉强一笑,道:“你政务繁忙,我这里又没什么大事,就不劳烦你跑来跑去了。”
蔺郇将人扶进殿里,母子俩一人坐了一边。
苏志喜招招手,宫女们立刻将准备好的花茶端了上来。
冯太后见着花茶,心里舒坦了一些,缓和了口吻,道:“哀家是听说宋家出事了,所以才来问问皇帝。”
蔺郇点头:“是,出了小点状况,朕已经派京卫防军帮忙寻人了,只要人还在京城就一定找得出来。”
冯太后叹息着摇了摇头,她已经不指望杜月如还能当宋家的儿媳妇了,这样失了名节的女子,怎能再登宋家的门?
“宋威年轻气盛,思虑不周,哀家听说他在婚宴上口出狂言,彻底将杜家得罪了。”冯太后忧心地还是与左丞的姻亲关系。本来是想借着左丞的力打进内阁,培植人手,这下可好,亲家做不成反倒成了冤家,真是南辕北辙。
蔺郇沉吟了一番,道:“宋威毕竟是武将,直来直往,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左丞那里朕可以帮忙解释,但道歉的事儿还得他亲自登门了。”
“是,肯定是要道歉的。”冯太后叹气。杜家丢了女儿本就伤心,结果还被宋威倒打一耙,认为是杜家女儿刻意不想嫁给他而逃婚,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情。早在大婚之前冯太后就见过杜家姑娘多次了,言行端庄,脾性温顺,言谈之中对与宋威的婚事并无排斥,倒是看得出一些待嫁之女的羞涩来。这样的姑娘,怎么会逃婚。
眼看着小儿子在自己规划的路上越走越偏,大儿子却逐渐稳坐江山,这怎能让冯太后不着急。
“关于宋威身世一事,陛下是如何看的?”冯太后终于开了口。
蔺郇挑眉,笑着道:“父皇就朕一个儿子也稍显寂寞了些,若宋威真的是父皇骨血,朕不介意将他认回皇室。”
冯太后心里一喜,面上却作出一副哀伤的模样来,她道:“你父皇也是,哀家并非不能容人之人,怎么就让宋威母子在外面这么多年呢?宋威一直在眼前,你父皇竟然也狠心不认。”
这种话,冯太后说起来倒是不觉得亏心。
蔺郇嘴角一扯,道:“父皇走了这么多年,真相早已不知了,咱们也莫要再论他的不是了。”
冯太后知道蔺郇与高祖皇帝感情颇深,适可而止,笑道:“你和你父皇最是亲密不过的了,这样很好。不过,宋威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如今他亲生母亲也找上门了,太傅也作了证,难道就让他这么在外面晃荡着?”
“母后的意思是尽快将他认回宗室来?”蔺郇问道。
冯太后叹息一声,道:“哀家是觉得对不住高祖皇帝啊。他顾及着哀家没有将皇子认回来,如今人走了也吃不了一碗儿子的供饭,想想都让人难受。陛下要是调查清楚了就赶紧将人认回来吧,也算了却高祖皇帝的一件憾事。”
“可只凭陈氏和太傅的话,朕不敢轻下决断。”蔺郇犹豫着道。
冯太后抿紧了嘴唇,眉头微蹙。
气氛一时僵住,两人都没有开口。
突然,冯太后捻起帕子拭泪,蔺郇侧头一看,这才发现她泪流满面,似伤心至极。
“母后这是怎么了?”蔺郇惊讶地道。
“哀家……只觉得心里难受。”冯太后边哭便道,“哀家年轻的时候太过霸道了,以至于高祖皇帝在外生下了孩子都不敢带回。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孩子都已经这般大了,却还因咱们母子而回不了宗族……”
“母后,这怎么能是因为咱们俩呢?皇家血脉不能混淆,若是查错了一宗,那可是贻害无穷啊。”蔺郇耐心劝道,“咱们如今这般仔细也是想宋威名正言顺,是为了他好啊。”
“为他好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给他一个名分吗?”冯太后抬头,泪眼婆娑,“陛下,哀家已经错了这么多年,若是让宋威不能认祖归宗,那哀家到地下如何有颜面对高祖皇帝?哀家只会落得一个妒妇的恶名啊!”
“这——”蔺郇左右摇摆,面色为难。
见状,冯太后的哭声越发大了起来,便哭便道:“哀家有罪啊,哀家是罪人,对不起高祖皇帝啊——”
蔺郇:“……”
殿内,众人噤声,呼吸都不敢喘出声儿。
“母后。”蔺郇无奈地道,“这不是小事。”
冯太后像是打定主意要哭到他服气为止,捏着手帕不言不语,只在那里哭。
“这样罢,朕现在就召集宗室、内阁,一起来评定此事,若众人认为朕应该代替高祖皇帝认回宋威,朕便认了。”
冯太后这才抬头,犹犹豫豫地道:“宗室倒也罢了,怎么还扯上内阁了……”
内阁不在她的掌控当中,若是那些人不许,宋威难以被认回。
“如今朕膝下无子,若真有了兄弟,那便要牵扯到储君一事了,自然要请内阁一同商议。”蔺郇道。
储君……冯太后心头一跳,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点点头,为了这“储君”二字,她也要和这些老狐狸正面斗上一斗。
——
天气渐热了起来,园子里的花草也有些缺水了,姚玉苏正握着水壶给花儿浇水,一道矫捷的白色身影忽然落在她肩头,灵活的小脑袋四下转动,两只爪子牢牢地按住她的肩膀。
“小东西又来了。”姚玉苏似习以为常了,她笑着放下水壶,亲自将信鸽从肩膀上“摘”了下来。
红枣上前,帮忙从它的腿上摘下小竹棍。
这信鸽来历可不一般,由蔺郇亲自驯养,千里之外都能原路返回,识路能力超乎寻常。
今天出门的这只是白的,另外还有一只黑的在家休息。这一对儿信鸽是前些日子程刚亲自送来的,两个小东西机灵十足,专为蔺郇和姚玉苏沟通而用,十分方便。
姚玉苏正逗着这扬起头颅的高傲小东西,红枣已经从小竹棍里取下信纸,压平后递给她。
“嗖——”
姚玉苏一伸手,小白鸽腾空而起,顿时飞上了屋檐去了。
“好像长胖了不少。”姚玉苏抬手遮住额头,眺望那转动脑袋的小东西,语气充满了慈爱。
红枣笑着道:“主子喜欢这信鸽倒是胜于陛下送给主子的初衷了。”
本来是“信使”,如今的待遇却像“宠物”,可不是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