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当他瞎,还当他傻。
抽回包扎好的手臂,李景允磨牙:“你可以出去了。”
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床边的瓶瓶罐罐,花月抬眼问,“公子买的东西呢?”
“……”微微一愣,李景允气焰顿消,十分心虚地别开了头。
花月盯着他看了片刻,脸色骤沉:“公子食言?”
“这说来话长,也非我之过。”他含糊地道,“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没来得及去宝来阁。”
“公子出去的时候应允了奴婢。”
“我也正要去买,谁曾想……”李景允撇嘴,“要不明日你再让我出去一趟。”
“……”
花月假笑着指了指雕花大门,然后笃定地摇了摇头。
没门。
出去一次还不够,还想出去第二次?当她是什么?将军府的出府腰牌吗?
“公子好生休息。”她起身行礼,“奴婢就在门外候着。”
“诶……”他还待说什么,殷花月已经飞快地关上了门。
“呯”地一声响,带着些火气。
李景允是真想把她拉回来打一顿啊,哪有下人给主子甩脸子的?就算……就算是他有错在先,也没她这么嚣张的奴婢。
不就是个破簪子,什么时候买不是买?
气恼地躺下身子,李景允嫌弃地看了看手臂上包着的蝴蝶结,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明日找人去一趟宝来阁,让这龇牙咧嘴的狗消消气。
结果不等他动作,殷花月先动作了。
东院皆知这位公子爷有严重的起床气,任凭是谁去唤他,都得挨砸,花月反应一向敏锐,回回都能躲过他扔的手枕和挂件。
可今日一大早,花月没躲。
她拿了李景允最爱的八骏图,快准狠地将红木手枕给接了下来。
转身一周半,满分;落地姿势,满分;笑容真诚,满分。
只是八骏图破了个洞。
李景允终于睡醒,睁眼一看,差点被气得又昏过去。
“你做什么!”
花月万分怜惜地摸着八骏图,闻声就眼含责备地望向他:“公子在做什么?”
“我?”
“这图可是唐大师的手笔,将军花了好些功夫替您买回来的,全京华就这么一幅,论工笔论装裱,都是宝贝中的宝贝,您怎么舍得砸了的?”
“我……”
李景允很纳闷:“我砸的?”
花月看向身后站着的几个粗使奴才,目击证人们纷纷点头:“是公子砸的。”
“公子早起再不悦,也不能往画上砸啊,怪可惜的。”
李景允迷茫了片刻,表情逐渐狰狞:“你伺机报复我?”
“公子。”花月满眼不敢置信,“您怎会有此等想法,奴婢一心伺候公子,自然事事以公子为重。这画若不是公子的宝贝,奴婢断也不会如此在意。”
她的眼神实在太过真诚,以至于李景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想错了?
结果一转眼,他吃到了她端来的早膳,拉了半个时辰的肚子。
李景允给气乐了。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一公和一母。
簪子不用买了,他同殷花月不死不休!
春日天朗气清,将军府里百花盛开,可东院里却是硝烟弥漫,气氛凝重。
花月有了更多的活儿要做,基本是朝着累死她的方向去的,可她又不傻,出了门该找帮手就找帮手,实在找不了,自个儿忍一忍也不能让这位爷看了笑话。
李景允亦不甘示弱,变着花样地折腾她,为了显得有格调,还特意让人寻来《魏梁酷刑大集》、《前魏囹圄》等佳作以供参考。
一向清冷安静的东院,不知怎么的就热闹了起来。
没几日就到了韩家小姐的生辰,据可靠消息称,韩小姐已经归府,也给将军府递了请帖。
李景允翘着二郎腿躺在庭院里,听完下人传话,吐掉嘴里的橘子籽,嗤笑:“不去。”
秦生挠挠头:“将军府与韩家一向交好,按理说公子当去一回的。”
“爷没空。”
秦生纳闷了:“也好久不见公子去练兵场,都这么些天了,伤也应该好了,公子在忙些什么?”
侧头看向院子的某个角落,李景允十分不悦地努了努嘴。
秦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了顶着一碗水在除草的殷掌事。
“这……她做什么呢?”秦生不解,“练功?”
“殷掌事神功盖世,头上那一碗水,能整日都不洒半滴,还用练什么功?”
秦生满眼敬佩,然后好奇地问:“要是洒了会如何?”
“也不会如何。”李景允嚼着橘子道,“就去掌事院领十个鞭子罢了。”
秦生:“……”
李景允左看右看,分外不舒坦:“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整整她?”
“公子,殷掌事一介女流,您同她计较什么。”
“一介什么?女流?”李景允掰着秦生的脑袋朝向殷花月的方向,不敢置信地道,“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放去练兵场,那就是个齐落,刀剑枪不入,五毒不侵。”
“何至于……”
“不信是吧?”李景允拍拍他的肩,“你能想个法子让她滚出东院,爷把炼青坊新送来的宝刀赠你。”
秦生觉得李景允太过幼稚,他堂堂男儿,怎么可能为一把刀就去对付女人?
眼珠子一转,秦生义正言辞地道:“公子,属下有个好主意。”
第10章 油煎糖醋鱼
莫名消失的韩小姐又回来了,韩府没有任何声张,只发了生辰请帖,邀将军府过去用宴。
花月虽然很好奇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下人,她也不会多嘴,只替李景允更衣束发、准备贺礼。
这位公子爷难得乖顺,没出任何幺蛾子,老老实实地站在内室,任由她摆布。
花月有点不习惯。
“公子。”她轻声道,“将军吩咐,贺礼由您亲自赠与韩小姐。”
“嗯。”李景允点头,没挣扎,也没反抗。
花月觉得不对劲:“公子没有别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他张开双臂穿上她递来的外袍,合拢衣襟,斜眼道,“总归是要做的,推也推脱不掉。”
一夜之间竟能有如此长进?花月觉得稀奇,倒也开心,他肯听话,那她就省事多了。
打开佩饰盒子,花月找了找,疑惑:“公子那日出府戴的鸳鸯佩怎么不见了。”
李景允跟着看了一眼,满不在意:“不见就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好物件,俗得很。”
那可是宝来阁的珍品白玉,请上好的工匠雕的,在他嘴里还不是好物件了。花月唏嘘,真是朱门自有酒肉臭,取腰间明珠作狩。
换了个七竹环结佩给他戴上,花月正要转身去收拾别的,手腕冷不防就被他抓住了。
“你今日要随爷一起出门,总不能丢了爷的脸面。”抬眼打量她那空无一物的发髻,李景允嫌弃地捏了个东西往她头上一戴。
花月一愣,顺手去摸,就碰着个冰凉的东西。
盘竹玉叶簪,与他那七竹环节佩是相衬的一套,李景允嫌它女气,一直没戴过。
“哎,别摘,东西贵着呢,也就借你今日撑撑场面。”他拉下她的手,左右看看,“等回府记得还我。”
都这么说了,花月也就作罢,老实戴着。
庄氏惯常不出门,将军今日也推说朝中有事,故而去韩府的只有李景允这一辆马车。不过韩家夫人与长公主交好,来庆贺其爱女生辰的人自然也不少,几个侧门都挤满了车马奴仆。
花月以为要等上片刻才进得门去,谁曾想他们的车刚一停,就有小丫鬟跑来,将他们引到紧闭而无一人的东侧门。
“我家小姐说了,李家公子人中龙凤,断不能与鱼虾同流,这门呀,她来替公子开。”小丫鬟笑得甜,说得话也甜得能掐出蜜来。
花月忍不住唏嘘,这年头皮相是真值钱啊,就算李景允脾气差不理人,韩家小姐也愿意为他敞开一片芳心。
她下意识地看了旁边这人一眼。
李景允没看那说话的小丫鬟,倒是倚在车边看她,神情专注。
见她看过来,他也不避,墨瞳里浅光流转,别有深意。
“……”花月莫名打了个寒战。
东侧门应声而开。
“景允哥哥。”韩霜扑将出来,像只小蝴蝶一般,到他跟前堪堪停下,欢喜地行礼,“你可来了。”
花月只看一眼就知道她今日定是打扮了许久,唇妍眼媚,花钿缀眉,望向李景允,满目都是小女儿欢喜。
再看李景允,人是生得挺好,鬓裁眉削,身量挺拔,若是站着不开口,倒也衬得上旁人赞他“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可惜,不消片刻,这位爷就开口了。
“我来送礼。”
“……”花月恨不得朝他后颈来一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