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胪来了第二回,在车外说道:“主公,洛阳来人了。”
游戏戛然而止,卫绾收起了探究的心思,对太子的敬畏故态复萌,惊愕于方才自己竟与他一对一错地猜了二十几把了。
他渐渐放松的面部,在高胪出声之后不动声色地恢复了冷淡的戒备状,继而,他起身走下了马车。
卫绾与常百草也忙跟随而上。
夏殊则道:“来者何人?”
高胪持剑退后两步,回话:“是徐夫人派人来的,要接齐王殿下回去。”
他便知道,徐夫人不可能点头,让齐王跟去穷山恶水的河西。夏殊则心知肚明被骗,只不过,他无法拒绝小五肆意而坦诚的央求。
齐王与徐夫人派来的人交涉之后,他蔫眉耷脑地跟着他们走过来,徐夫人的亲信朝夏殊则行礼,“太子殿下,齐王殿下私自离开洛阳,先前并未知会夫人,终归,是太子殿下身负皇命在身前往河西,齐王殿下不是静得下来的性子,若是发了雷霆,惹了羌人,恐坏陛下与殿下大事,不如就此折转,送殿下至此处,我等即刻带着齐王殿下启程。”
齐王耷拉着头,颇感丧气,“对不起三哥,我又骗了你。母妃还不知道……本以为我能混去河西的,但,母妃说得有道理,我怕坏你的事,便只好先回了。”
“去罢。”
夏殊则面容上并未见不豫之色,道:“代问夫人安。”
亲信回话:“多谢殿下谅解。”
齐王随着徐夫人的人走了之后,他的马还给了夏殊则,原先齐王的马仍是给了卫不疑。
他走之后,夏殊则不再登车,让女眷在车中安顿,一路西行。
四月下旬初,一行人抵达河西。
夏殊则将卫绾安置在陇县一户农庄之中,这庄院是太子田产,周遭静谧,左右无人,但隔着一里之地有一片村落,黄昏时分袅袅冒着几十户的炊烟,每日自有村人前来运送米粮。
将卫绾安顿好之后,太子受羌人之请,与石首部落首领会于白马山,一去半月。
说是化解两个部落争端,安顿羌人民生。
大魏自开国以来,再未遭受异族之乱,全因从高.祖以来两代帝王对羌人的绥抚,当朝太子的数度出面调解,终化干戈为玉帛,交下两族之好。
但卫绾却莫名地感到有些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河西之行,是感情突飞猛进(?)的时候,总之绾绾以后不会再怕太子吃人了2333
第 11 章
齐王殿下兴味索然回宫,徐夫人见他须发无伤,悬着的心落回腹中之后,便训斥道:“一日不看着你,你便要胡作非为。太子殿下是奉皇命前往河西,你是么?你跟去了,若是你父皇知晓,又要发怒起来。”
关于帝心偏颇之事,谁都知晓,但任谁都无可奈何。
二哥楚王可以不奉命北征,余人不行。这就是最让人无奈之处。
齐王起初心怀愤懑,心中怨怪陛下的偏心,为三哥不平,但大约见多了,人心麻木,也不会太过吃惊了。
他母妃在后宫多年,凭借母族权势,和多年隐忍体贴,也只不过敢在如今的局势里明哲保身而已,不但她自己,她也要挽着她儿子的手,不许他胡乱站队。
“你与太子自幼亲厚,我知晓,太子于咱们母子的深恩,母妃绝不是不知感念,只是,你莫做得出格。陛下的眼睛时刻盯着东宫的动静呢。”
齐王风尘仆仆回来,本来便心有不甘,母妃数落愈发教他郁郁不乐,索性不理会了,自个儿往胡床上一瘫倒,冷冷说道:“陛下当初怎么不废了太子,改立楚王?或者再早一点,废了皇后,再顺理成章扶持薛氏?何必费这周折,养虎为患。”
徐夫人蹙眉让他闭口。
两人曾冷静地谈论过这点,徐夫人知晓儿子一直为太子心中不平。“当初皇后乃是先帝指婚,陛下矜傲倔强,不肯被按头成婚,先帝屡番施压,才促成这桩婚事。陛下心中一直不喜皇后。后来,来了薛夫人,薛夫人起初也不得宠,不知为何,诞下楚王殿下之后,陛下对薛夫人的宠爱一日胜过一日,不出两年便从婕妤封了夫人。”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谁人不盼得陛下垂怜?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家族,为了儿子,薛夫人命里该有这帝王心,儿子也很是争气,才有今日,陛下敢扶持他与太子争上一争。”
宫中左右无人,徐夫人早屏退左右,心腹女史在殿外静候,悄然无息。
徐夫人面容清丽而端艳,犹如水雾海棠。但即便是这般姿容,在宫中也是不得陛下喜的。唯独薛夫人,才是陛下的心头之肉,眼中之瞳。
“太子过于早慧,十岁时已表现出惊人的才干,那时长他几岁的楚王殿下相形之下显得平庸无奇,我心知陛下对此引以为憾事,无奈只能仰仗太子平息羌人之患。太子也懂得利用权势之便,笼络人心……”
说至此处,她睨了眼齐王——你这小混蛋不就被收买得服服帖帖了?
齐王殿下的眼珠因为心虚直转,道:“我与旁人不同,三哥与我,除了老婆不分彼此。”
见徐夫人又气又笑,要扑过胡床来揍他,齐王忙起身告饶,“别别,母妃饶了我!三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呢,不然孩儿淹死在水中,母妃今日连教训孩儿都不能够呢。”
徐夫人罢手,顿时露出感慨愁容来,“是啊。偏偏,就是无以还报的救命之恩……”
*
初日越过篱笆墙,斜斜挂于一壁,将庄园笼罩的牛乳白的浓雾驱散。
卫绾睡醒了,与常百草在院中斗蛐蛐玩儿,扯两根尖细而长的草叶,扎了密密匝匝的小篱笆,在其间困了两只精神抖擞的黑甲大将军,便引着它们虎虎生风地攀咬着。
太子带走了高胪与卫不疑,仅只留下二三十个亲兵护卫着这庄园,但半月下来,卫绾与附近村落的村民处得极为融洽,毫不生事端。
只是不得出行,闷在庄园之中卫绾坐不住,眼看着半月之期已尽,她托人去打探太子一行人行踪,不出两日,太子便回来了。
他回来时,卫绾正与常百草在恬静得几乎只剩黄昏影动的篱笆院中斗蛐蛐儿,想来是闲得,卫不疑露出无奈之笑,问主公是否知会斗蛐蛐太过专心压根没发觉大帮敌军压境的卫绾。
夏殊则移步入里,走动了数步,他忽然顿住,回头对高胪道:“去屋外候着。”
高胪道:“诺。”便领命率众而去。
卫绾终于听到了动静,回眸望来,正好高胪已动身离开,倏地紧绷的心便放松下来,只是不可避免地在太子跟前无法自如,方才的轻松愉悦,在微微浮着红云的脸颊上消沉了。
她扯了一把常百草,对夏殊则见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