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楞在屏风前许久,耳边是男子熟悉的喘息和女子孟浪的叫声。
那女子正叫的动情,却突然看见了我,惊叫一声,连忙将被子捂在身上,我恍惚瞧着她,似乎有几分眼熟。
男子也瞧见了我,衣衫都顾不得穿好,松散着头发慌慌张张的出来。
我的脑子还在初进来时的愣怔之中,见了男子,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我的相公,他竟是那个我喜欢的那个李墨寒。
那女子竟也抱了薄被子,从屏风后面出来,先是细嫩光滑的香肩,微微露出来,接着是她带着一丝慌张羞赧,小鹿一般的眼睛,那女子有一张仙女一般的脸。叫我忍不住透过李墨寒看那个屏风后面的女子。
容韶?!
瞧见来人是我,她也不躲闪,也不解释,眼中竟是慢慢出现了一丝丝的得意。那眼神像极了小时候,明明是她摔碎了父亲的广口哥窑瓶,她只要一露出这般可怜的面孔,所有人便都会指责说是我。
瞧清楚的那一刻,我竟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这个有些昏暗的小屋里,仿佛我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人一般。
又瞧瞧李墨寒,他此刻的表情一脸无奈和懊恼。眉眼还是那般好看,脸边微红,我仿佛也见过他这个模样。
我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连忙转了头快步走了出去。怎么会竟然慌张到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失神的冲出李府,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谁知道走着走着居然又到了洛霞斋,我愣了愣,两步进了去,溜子正在柜台前头。
他瞧着我的神色,也被吓了一跳,顿时忘了反应。
我轻声问他,嗓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嘶哑,“溜子,咱们这洛霞斋还有多余的地方住吗?”
“三……三少夫人,”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从柜台后头出来,伸手扶我也不是不扶我也不是,很是局促了一番,终究是扶了我一把,才开口道:“使不得啊,洛霞斋里头地方促狭的很,您可不能住的!”
“有什么不能住的,你快些带我去。”我微蹙了眉头,知道不强硬些,他定然不会答应。
只听他了口气,便带着我往楼上去了。
在桌上给我沏好了茶,又在柜子里翻找了许久,最终还是才去街上给我置办了些铺盖,贴心的铺好。
这地方小,却是干净的,透过敞亮的窗子,能看见许多商铺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立在我一旁,试探的问我:“三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一进来时便想制止他他这么称呼我,此刻,这个称呼当真是叫我抵触的,却是嘴边的话,仍吞了进去。
“我想睡一会儿,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冷硬。
他住了口,拱拱手便出去了。
我只脱了鞋,和衣躺在床上,这床很是简陋,不过一张木板,上头撑了张帐子罢了,同李府那张绣床当真是差了许多,也没有我喜欢的银杏绣花,可此刻我竟觉得这里才是顶顶舒服的地方。
昨晚到今日,耗了我太多精神,便是外面街上闹闹嚷嚷的,也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可梦里竟也没有消停。我梦见了死去的珍儿,她又活了过来,一脸气愤的告诫我,叫我小心容韶。
醒来时天还黑着,不知是何时辰,窗户已经被关上了,我摸摸头上的汗,又想起了在府里屏风跟前看到的那一幕。
想起我同他头一回圆房时,他叫我容儿,当时很是心动,如今竟不知道他是在叫谁了。
我竟无处可逃,不敢回娘家,也不能叫朝中其他人知晓,只敢来这里。
谁知道这半夜里竟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吹了油灯,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竟是将军带着李墨寒!
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怔了片刻,便只想逃。我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们定是想叫我回去。
连忙推了门往外走,却是来不及了。
我下楼时,将军带着李墨寒正要上楼,我瞧着李将军,他仿佛苍老了许多,眼下微青,一身常服,微微驼着背。
我转身进了屋,他们两个跟了进来,李将军反手把门关上,一脚将李墨寒踹倒在地,我瞧着他左脸上微肿的模样,仿佛在家中已经挨了打。
“韵儿,你且打他,打到消气为止!”李将军往椅子上一坐,很有一股大家长的风范。
我伸不出手来,李墨寒却突然站了起来,在我跟前伸出手道:“韵儿,跟我回家吧?”
我瞧着那个好看的手,曾几何时,我是多么愿意牵着他。
“是我错了,你是正妻,便是纳妾,也要询了你的意愿再决定。”他一脸的无奈,继续道:“今日是为夫多喝了两口,没忍住。”
“回去吧。”我轻叹一口气,“我在这里小住几日。”
李墨寒突然有些急了,道:“你怎么能在这里住呢?这里这般简陋,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都是什么人……”
“住口!”他还待继续说,却是李将军将他的话打断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道:“韵儿想在这里住,便住。明日为父派了马车过来接你。你且放心,只要有为父一日,那容韶便休想进我李家的大门。”
说完,那父子俩便又走了。
半夜里竟是来了这么一出,对李墨寒的种种态度我有所预料,却始终没想到,李将军竟会为了我一个没什么出身,也没什么用处的儿媳,亲自过来。
公父的话叫我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我在容府,自幼时起,除了珍儿,便是所有人都袒护着容韶的,我向来是一定会犯错的那一个,也是不能被原谅且要受罚的那个。她容韶是天上下凡而来的仙子,能犯得什么错?即使向来自诩公允的父亲容祁,实际上也是明里暗里向着她的。
我以前似乎从未直面过自己心里的这份恶,可那份肮脏的心思却在今日暴露无遗。
我的自卑、我的愤懑、我的委屈。我想回去,想回到李府里头,想把那个自幼便是天人的女子,踩在脚下。大声告诉她:这是我家,容不得你放肆,且滚远些。
我承认这有些扭曲,可这点心思跟她故意与自己的妹夫睡在一张床上相比,大约要纯善许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内容本来想半章写完的,但是没刹住车,写了整整一章,emmmm,求小天使们原酿…emmmmm…
第20章 第19章
翌日一早,将军府的马车来到这喧嚷的闹市。我梳洗打扮好,从隔壁买了石榴红的绣花罗裙,头上戴了应季新出的红玉簪子,步摇轻轻动。用着洛霞坊的脂粉,化了妆,额间轻点一个银杏的形状。
我在众人的围观之中上了车。
很快就到了将军府,到西偏院时,屋里刚把床换好,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地忙着打扫。
一见我进来,众人连连凑过来,向我请安,齐声道一句:“三少夫人好!”
杏儿面上很是高兴,上前一步,笑道:“少夫人,您快进去看看吧!”
我未做什么旁的表情,只镇定的跟着往里走,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昨日的场景来。
她径直带着我往里屋走,我瞧着屏风换了一个,是我喜欢的海棠木,上头镂空纹,不透光的地方刻了许多银杏的叶子,栩栩如生。
里头的床也换了,床边上凹陷着纷繁复杂的蝙蝠纹,帐子上吊着许多福袋,闻着有些若有似无的香气,那味道清甜,没有一丝的腻味。
可却是他同我姐姐,昨日欢好过的地方。
李墨寒刚从外面回来,见我这身装扮便是一愣,遣退了下人,开口道:“韵儿,这屏风和床,你可喜欢?”
我坐在床边上,褥子铺的厚厚的,很软。自顾自的动作,即不瞧他,也不理他。
他微蹙了眉,一步上前来,道:“韵儿你可是还在怨我?”他轻轻执起我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了过去。
我连忙将手抽回来,斜睨着他,有些不耐。
“我今后每日都回来陪你!”他定定的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真挚,“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听他说了这样的话,我心中也难免不是滋味。可像父亲母亲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始终相亲相敬的,终究还是极少数。
虽然听了他的保证,我却仍是心中暗暗叹气,浑身像是被人用冷水浇透了一般,心脏都在颤抖着。微微蹙着眉,喉间有一丝丝腥甜味,没想到开口竟是带着哽咽,“你若是看上哪个姑娘了,便是带回府里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他却突然一愣,眸子怔怔的看着我,带着许多无奈,“对不起,韵儿。我……我不会了……”
我瞧一眼他无奈的表情,他伸手要抱我,我本该抱住他,却是心里仍接受不了,我总觉得他身上还隐隐留着容韶的气味。
一想到那坚实的臂膀昨日里还抱过别人,我心里便无比的恶心。
他明显感觉到了,只淡淡的错过身,带着分尴尬把身子坐正,轻叹一声,“我这两天先睡地上吧……”
他轻声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我只木然看着他出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却是真真正正遵从内心的。
果真如他所言,他夜夜回来还自发的宿在地上,到真是叫我放心了几分。容韶自那日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说是回了宫里,我便只好暂时作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看似平静的过,公父竟是把家中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我,我便更是醉心于商事,没心思多关注旁的东西。
突然这日,齐渊递了信来,邀我到南坞去看一批玉石坯子,说是坯石上佳,却有许多商户争相竞拍。可南坞始终是有些远的,我很是犹豫,一个来回,哪怕马不停蹄的也起码要半月。
本来就打算放弃了,哪知却是叫墨寒知道了,他竟直接替我禀了公父,公父一听只道了一句:家里的商事是由韵儿控着的,由着她自己决定便好。
我倒是满心想去的,却仍是有些担心,我虽然清楚边疆的大军并没有靠京城太近,半月也生不了什么大的变动,却仍是免不了要担心的。自然,对公父曾经答应过的事,我也是有信心的。
可终究是放心不下父亲母亲,便找了溜子,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多留心着些,万万不可疏忽了。他倒是回回都耐心听着,细细地回应着我。
最终还是起程往南坞去了,瞧着我只带了阿杏,公父竟是叫了管家也陪着我上路,本来就有几个将军府的侍卫变了装护着我,多了管家变更是能令我放心了。将军府的男子大都是练过的,据说当年管家也是剑术厉害的很。
却是这路越走越觉得不对,细细想来,总觉得他们好像有意识地将我往外推,尤其是李墨寒,他虽然嘴上从来不说,我却知道,他对我从商这件事情,向来是反感的。有些质疑,却也没再多想。
出了京,慢慢的行了两天。这天夜里,没找到宿的地方,那几个侍卫当真是从过军的,就地扎营动作娴熟,还生起了篝火,暖暖的将我同阿杏围在中间。
却是管家突然拔剑,周围的几个侍卫也应声掏出武器,将我和阿杏围挡住。
一时竟从暗处跳出来十几个歹徒,管家轻轻地靠近了我和阿杏,低声道:“三少夫人,这些人明显都是练家子,一看便知道组织有素。您且做好逃的准备,若是不敌,您便和阿杏骑了马先去南坞,我们来断后。”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只得点点头,心里却不解,这般情况,定是要往京城里返的。头一次见这种场面,我心中很是慌张,面前的人跟那些歹徒瞬间出招,一场厮杀惨烈,我和阿杏在管家的几番催促下,不得已骑了马先往回疾驰,我和阿杏多半是帮不上忙的甚至是拖后腿的。好在他们拖住了大部分人,可仍有两个人追了上来。
我们两个马不停蹄的往京城里赶,只盼着能活着去搬到些救兵。
路上,我忍不住心中疑虑:我出来的事情本就极为隐秘,知之者甚少。所以我便一直替别人考量着,从未想过自己也会遇此险状。对方不仅知道我出来了,还派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人来,瞧着仿佛也知道我带了多少人,可我出了京城的第二天便如此猴急地出手,当真是有些沉不住气的。
阿杏体质差了些,却也不敢停下半分,我们二人骑着马没命地往京城里狂奔。快到时,已是清晨。
谁知道那两个人竟此时追了上来,城门还未开,我同阿杏连忙下了马,拼了命敲城门,却没有人理会我们。
我心存一丝侥幸,天子脚下,随时城门未开,却也总有人巡视,我只盼着他们不敢在此地明目张胆地动手。
却是错了,冰冷的刀,在还有些微亮的月下闪着寒光,随着他们的动作,即刻就要将我和阿杏杀死在这城门前头,我们都已经避无可避,本能地紧闭了眼睛,瑟缩成一团。
可等了一会儿,刀,并没有落下。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些戏谑,“哟,这是谁啊?啧啧,缩成一团跟鹌鹑一模一样啊。”
我睁了眼睛,几乎要当场哭出来,却是连忙拱手道谢。
齐渊却是一派闲适模样,顾不得问他为何此时不在南坞,却来了京城。我连忙求他,求他找些人救救管家他们。
他却向我打了保票,说那些人没事,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已经去救人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想等着日出了,城门一开,便赶紧回京去。毕竟那批歹徒身份和意图都不明确,我甚至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不想叫我回京还是不想叫我去南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