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赵安民就把此行的目的与赵安国说了,赵安国一听,大怒:“你说什么?”
他爹也真是的!不是说不能把这事儿往外传吗!为什么还要跟赵安民说!
赵安民似乎没看到赵安国的怒意,老神在在地坐在凳子上,腆着脸,“哥,你咋就那么傻呢!怎么就把财神爷往外送?再说了,你养不起,交给我啊!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你跟我啊,去跟简医生说,这孩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现在我们后悔了,要拿回来养,你看怎么样?”
第15章
赵安国怒道:“我觉得不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回吧,这事我做不来,我今天就当没有见过你。”
赵安民起身,安抚般地拍了拍赵安国的后背,“哥,你别那么大的气嘛,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都是为了咱家好,你想想,咱爹咱妈年事已高,这两年天公不作美,收成不好,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去啃树皮,吃泥土,要被饿死了。
我听爹说,那女娃娃可神气得很,只要对着她说下雨,这天上就哗啦啦地下起雨来,你想想,昨儿个下的雨够耕种,可种下去之后呢?这天旱的可不是一天一天了,万一再干旱下去,种下去的不就浪费了?按我说啊,你们就不该那么快把那女娃娃送出去,就应该留在公社,为人民服务!如果真的不下去,你真的忍心村里那么多人饿死吗?”
赵安国看着赵安民为一副为他着想的表情,心里也在细细地思考这个事情。
“我知道,加贺的事情让你害怕了,不过没事,这不是有我呢吗?”赵安民看着他态度似乎有些松动,拍着胸口说道,“更何况,咱们也不需要自己冒险啊,这事有的是人想要。”
外面饿死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上头不让乱传,但是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了。他可不想饿死,现在有这种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他这哥哥就是死脑筋,要不是他当初犯了事,这队长也轮不到他当。在这位置,简直浪费了。
“你别说了,这事儿我不会同意的,你赶紧回去吧,加意加荣他们还在家等你呢。”赵安国拒绝道。正是因为害怕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才早早地把孩子送走。
“哥,这事儿……”赵安民还想再劝,被赵安国不耐烦地打断。赵安国把人拉到门外,大黄狗汪汪汪地叫着,他指着路口道:“今儿个就不留你吃饭了,你回吧。”
赵安民看他油盐不进,踹了路边的石子,满怀怨愤地离开了。不愿意?看娘要饿死,你还愿不愿意!
安家庆给赵加贺换了药,出来看到赵安国,“哥,刚才谁来了?”
他在房间听到声响,出来人都不见了。
赵安国烦躁地说:“没什么,我弟来找我有点事,加贺他的伤怎么样?”
“给他炒了点药换上了,没什么大碍。对了,哥,明天你也安排我上工吧,我总不能白吃白喝……”安家庆犹豫地说道。
“你刚来,还没熟悉呢,等过两天,我给你安排好了再上工也不迟。”
既然他这么说,安家庆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到房间,安佑铭在角落蹲着,把头埋得低低的。
“佑铭,过来。”安家庆觉得关了一下午,他应该知道错了,所以想跟他谈一谈。
安佑铭动都没动一下。
“我知道你喜欢妹妹,但是你也看到了,这里不是我们家,我们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怎么能好意思再养一个孩子?”安家庆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长叹一声。
安佑铭缓缓抬头,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声音嘶哑,“我会把我的那份全都给妹妹吃。”
“可你能照顾得了她呢?她还小,吃不了杂粮,要喝奶粉,要喝麦乳精,你有钱买吗?”安家庆把他抱起来,放在炕上,语重心长地说道:“爹不是不想养,但是是真的没有能力养,佑铭,你已经六岁了,等九月份就要去上学了,到时候妹妹在家,谁照顾呢?更何况,你今天不是去简医生家了,他们家是不是比我们家有钱?”
安佑铭低头没说话,似乎在默认安佑铭说的话。
“所以你要好好念书,以后有出息了,就能去接妹妹回来了,现在你还小,还没能力。而且妹妹和我们住的地方也离得不远啊,你有空可以去找她玩……”
安佑铭想起简逸仙的话,要做一个有本事的人,他伏在安家庆怀中,低低地问:“爹,怎么样才算是有本事?”
安家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估计是简医生跟他说的话呢,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有本事的人就是学习好的,能当上干部的,有权有势,还有地位的人。”
“我努力学习了,能成为有本事的人吗?”他仰头问道,眼底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每个人努力学习,都会成为有本事的人,等你有本事了,就能请妹妹回来了。”
安佑铭重重地嗯了一声,握紧拳头,“我要当一个有本事的人!”
安家庆看到儿子已经想通,心满意足地牵着他的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黄狗大声地叫嚷着,以及赵安国愤怒的声音,还有两道尖锐的女高音。
有人在吵架!
安家庆蹲下对安佑铭说:“儿子,你别出去,爹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说完,安家庆就把门给掩上了,安佑铭看看门,又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推开门跟在他爹身后。
“……分家之后你就不把你娘放在眼里了?你这败家子!就这么把财神爷拱手让人!你就想看着你娘饿死是吧?你倒是大方了,那就让我饿死吧!”张大丫怒骂道,她今天一听老头子说的话,心就痒痒的,想让安民过来探探口风,没想到安国这不孝子竟然一口回绝。
“娘,别在这丢人现眼行不?”赵安国把人拉到屋内,但是他娘就跟脚长根了似的,硬是没拉动。
“我都要饿死了,我害怕什么丢人现眼?”张大丫甩开他的手,抓着赵安民的手,“安民,娘去跟你把孩子带回来!”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一听有人吵架,大家纷纷聚拢过来,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赵安国生怕他娘把事情闹大,连忙在她耳边说道:“回屋,回屋商量!”
张大丫得意地冲着赵安民挑眉,老娘出马,一个顶俩。
赵定邦站在人群中,脸色灰暗,有人问他:“赵大叔,你家怎么回事儿啊?”
“家事,家事啊!”他低头说道,然后灰溜溜地走了,都怪他,没事跟老婆子说什么稀奇事!这下可好,安国不得恨死他,还是赶紧走吧。
大家看他们进屋,大黄狗又在叫嚷,张望了一会儿,看天快黑了,慢慢的也离开了。
进了屋,张大丫坐在主位上,脸拉得很长,让她那张驴脸看起来有些阴森。
赵安民和他媳妇儿张梅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边,有点狗仗人势的模样。
“说吧,你跟不跟我去把孩子抱回来?”张大丫开口道。
赵安国为难地说道:“娘,这孩子都送出去了,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我管你什么情礼不合!你有这好事都不告诉我!你娘我要饿死了你难道不心疼吗?”说着,张大丫被赵安民掐了一下,语气又缓和下来,“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如果那娃真的那么神奇,咱们啊就让她多下点雨,到时候有收成了,咱们也能好好地待她,你说是不是?”
“不然咱们就把她送到组织上面去,换点粮食米面回来,你看看娘,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加意加荣,这俩孩子要上初中的,现在吃这些糙米,哪还有精神上学?不是说加贺出事了吗?也给他换点补品回来,补补身体,还有你爹,他没跟你说,他晚上啊,那老寒腿……”
“娘!”赵安国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当初弟妹说分家他还不乐意,还好同意了,若是跟她一块住,他一天不知道要崩溃几次。
“你吼什么吼!”张大丫撒泼撒惯了,听到二儿子这么对她,眼泪就马上下来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拔大,就是让你来吼我的吗?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你要装好人也不看看你家什么情况!”
“今儿个你不去,我就跟你弟过去!我豁出我这张老脸,也要把那娃娃带回来!”张大丫站起来,对着赵安民道:“安民,咱们走,我就不信,这外乡来的大夫还能把我家孩子私藏了不成!”
安民说了,要是上了户口,那孩子就真的成了简医生家的,所以要在那之前把孩子抢回来。
于是,一行三人便往简逸仙家去了。
安家庆看到他们离开,才慌忙出来,“哥,这怎么办?”
“我娘她就是这个样子,先跟上去看看吧。”他当初三申五令不让他爹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可谁曾想还没到一天,他就按捺不住地告诉他娘了。
安家庆叹气,“我要是不跟大爷说这件事……”
“这不怪你。”赵安国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不要让事情闹大。”
两人连忙跟了上去,谁也没看到,后面有个小尾巴跟上了。
宁雪正在给宝宝试衣服,她用一块棉布做了三件小衣服,现在正给孩子试穿,合适的话,宝宝就有新衣服穿了。
简逸仙正在厨房准备晚餐,饭菜刚端出来,门口大铁门突然哐哐地响起来。
“简医生你出来!”
宁雪皱眉,心中不安越来越重,她下意识地抓住简逸仙的手,“阿逸,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风吹,煤油灯的烛火摇曳着,像是恶魔在跳舞。
简逸仙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简逸仙起身,面容冷峻,听这声音,来者不善啊。
第16章
简逸仙不紧不慢地给宁雪盛好饭菜才走到门前,刚一露面,张二丫就朝着他嚷嚷,“简医生,我家安国不懂事,误以为养不起孩子,所以现在我是来把孩子抱回去的。”
简逸仙皱眉,声音冷淡,“为什么?”
张大丫看他态度不对,也知道他的脾性,于是也不装腔作势了,双手叉腰,神色桀骜,“还能为什么!这孩子是我们家的,我们决定自己养,我们能养得起,所以你现在赶紧把孩子还给我们。”
赵安民在他娘身后挺胸,眼神凶恶地看着简逸仙,他也点头说道:“对,没错,孩子是我们家的,我们还没同意让我哥把孩子送出去,不算数!你赶紧把孩子给我们还回来!”
就张大丫这大嗓门,早已把很多人给吸引过来,现在已经下工,这傍晚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夕阳映照着山村,倒是格外适合看戏。
有吃了晚饭的就挤在人群最前面蹲着,还没吃饭的,手里捧着大碗,碗里装着大白粥,粥里还飘着山里最常见的有些苦涩的野草,一边吸溜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甚至还有半大不小的孩子爬上隔壁家的围栏上,占据最佳视野。
在简医生家门口闹事,胆子可真的不小,自从小雅的爷爷去世后,村里就没人敢得罪简医生了。
李菊芬听说有人在简医生家门口闹事,想到中午简逸仙给她的耻辱,以及回来后被丈夫扇的几巴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快意,她扒拉几口粥,趁着丈夫赵铁柱没留意,把孩子抱在怀里,急忙往简逸仙家走。
简逸仙大门都没开,神色冷淡,“如果不是来看病,大家就请回吧。”
“你站住!”张大丫看他油盐不进,大声地呵斥道,看到简逸仙停下来,她马上转变脸色,苦口婆心地说道:“简医生,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就霸占了我们家的孩子啊!”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她视线一转,就朝着众人嚷嚷。
张大丫最清楚怎么样能让人哑巴吃黄连,她就不信,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能不认账!
得罪他又怎么样?她儿子是队长,大儿子还在城里干活,把那神奇的女娃娃卖掉后,不愁没有钱,到时候害怕他一个没什么来路的医生?
“张大娘,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忙了一整天,我都没还没吃饭呢,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简逸仙打算来个死不认账,跟这种人胡搅蛮缠,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今天不是把了一个女娃回来了吗?”李菊芬一脸怨愤地从人群中钻出来,怀里抱着她那一岁大的孩子,她这一嗓子,周围惊了两秒,然后便传来各种低声讨论的声音。
“这铁柱他媳妇儿脸上怎么肿肿的?”
“还能怎么样!肯定是被铁柱打的,我听说啊,今天铁柱他媳妇抱着大柱跑来跟简逸仙说让他养,简医生气急了就说以后不给他们家看病了,这铁柱肯定生气了。”
“那简医生真的抱走了赵队长家的孩子?可我没听说安民他们家什么时候有了小孩啊。”
“是他那表弟的,养不起了就送给简医生养呗,不过不知道怎么又突然反悔了。”
李菊芬听到村民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她今天就是要被赵铁柱打死,她也不能让简逸仙好过!
“我可怜你跟你媳妇儿没孩子,以后老了没人替你们养老送终,好心好意地把我家娃娃抱来给你们养,这乡里乡亲的,老了以后也有个照应,可没想到你竟然说我……说我以后都不能来你这看病!”
“天地良心!我可没一点私心!你看我家孩子养得多好,白白嫩嫩的,你说我这好心好意的,难道做错了吗?!”李菊芬哀切地说道,声泪俱下,让不明所以的人都误以为她真的是为了简逸仙着想。
“是啊,谁家会想把男娃送出去啊,这肯定是为了简医生好,这简医生……”李菊芬话音刚落,就有人应和了,是二丫家的堂哥,他爷爷去世的时候,真的是恨死简逸仙了,要不是他不救人,他爷爷现在都还在世呢。他最拿手的手艺还没传给他们呢,就这么死了!
要是还活着,他会点手艺,现在生活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一旦有人带头,场面就开始难以控制,大家纷纷出声指责简逸仙抱了人家的孩子不愿还。
很快,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话传了几遍后,就开始失去原本的意思了,于是最后变成了,简逸仙夫妻俩没孩子,看别人家孩子过于可爱,就给抱回去了。现在人家来抱回孩子,他们不愿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