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退出来,双手将她腰往上一提:“等什么?”
“不不不不行,”宋宜扭头看他,眼神委屈得不行,“嬷嬷没教过我这个,我不会。”
沈度动作一顿。
宋宜见有转机,赶紧道:“你当日让我跟你走的时候,可说过要让着我点的。”
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将沈度才刚狠下来的心搅得稀烂,他方才一时没忍住说要做这事,到了又怕她未好全,这才临时起意想要先看看她膝盖的情况,故意将她摆成了这姿势,后面也不过是想逗逗她玩。他知她怕羞,不至于一开始就要她这般难堪,却不想她竟然当真了。
他将她翻了个身朝上,板着脸警告:“再拿这眼神出来唬我,饶不了你。”
他话音刚落,宋宜抽了下鼻子,似乎要落泪了。
沈度今日当真是饱受她这装模作样的摧残,压根懒得再搭理她这无比做作的假哭,将中衣脱下往边上一扔,倾身压了上来。
宋宜忽然舍了她那点装得不太像的抽泣,破罐破摔,冷哼了声:“谁怕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却在这一刻,贴在她耳边,柔声说:“放心,今日之后,再不必向谁屈膝。”
得,宋宜直接原地炸成了烟花,心理防线被全线击溃,默默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到来。
吻与抱他们已重复了太多次,情绪也已足够,她抚上他的背,他也不再酝酿,直入主题。
宋宜被这一击惹得嘤咛了声,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一旁,西斜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她随着这光影的寸寸移动,逐渐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与身下的滚烫。
日影渐渐移到床边,她在这昏黄但温暖的光晕里,想起五年前,朱雀大道上进士及第春风得意的他;想起一年半前,陪都初见的小寒夜,他在沁园里躬身为她拾起的黄铜手炉,其上一朵梅花孤苦伶仃。
再后来啊,北衙昭狱里,他端跪在她身前为她上药,听她要见刘昶而气急败坏,神武门下死谏,宣室殿前执伞。再之后,含元殿里在她唇上留下第一道伤,为她寻来朱雀大道上最后一支海棠春,带她去山寺折桃花,为她移植满园新树,随手仿制她所绘过的梅花,以及梧桐树下在她锁骨上添下一道痛在心上的伤。
最后的最后,梧桐树下的久站,为她的伤而在自己身上试过的针尝过的百草,新婚夜特地为她酿的甘甜的合卺酒,亲手修缮的玉佛……
明明杂乱无章,她却发觉,她好像能将每一个场景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林总总,历历在目。
她想,她真的好爱他啊。
可他,也许比她爱他,要更爱她一些吧。
身下的动静和床的颤颤悠悠,将她拉回现实。
她也不知她刚才为何会在这种场景下失神,可她终于是触及到了他,用自己包裹住了他。
她终于全身心地投入进来,将她所能给予的所有世俗温热一并虔诚奉上。
等他躺倒在她身上时,她终于敢做她方才动过念头但怕打扰他而放弃的事,她抚上他的脸颊,以指为笔,重复了一遍曾经无数次用目光用心做过的动作,安安静静地将他的眉眼绘了一遍。
她手指点上他的额头,轻声笑:“这是能当大官的面相。”
还是不要当大官好了,她迅速往下,描摹了一道眉毛,见他顺从地闭上了眼,又轻轻抚过他眼周,有些痴地笑了:“沈度,你眼睛好亮诶,你是不是偷了宋珩给我摘的星星?”
沈度狐疑地睁开眼环视了四周一遍,虽没发现酒杯,也没闻到酒味,但还是怀疑她今日是不是背着他喝酒了,怎莫名其妙地就醉了,宋珩不可能给她摘过星星不说,他方才闭着眼呐。
宋宜轻轻呵斥了声:“你闭眼。”
他乖乖闭上眼,她手指往下滑,在他鼻翼处停留了许久。有点痒,他忍不住想动,她开口阻了他动作:“沈度,你怎么连鼻子都生得这般好看?”
沈度放弃抵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宋宜目光落到他唇上,是薄唇,娘亲那时总说起这是没福气的面相,她后来才知,说的原来是他母亲。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福气呢?
她吃吃笑了声,凑上去闻了闻:“沈度,你是什么味道的啊?我想尝尝诶。”
她被他压在身下,想往上蹭蹭,但动不了,沈度忍不住笑了声:“我能睁眼了么?”
欢爱之后,他的声音格外的低沉而沙哑,像是拿羽毛在她心上忽轻忽重地刮了几下,她只觉得连心都在微微发着颤,但还是故意冷冰冰地道:“不行。”
沈度忍着心里那股痒,心道都这么说了还不让我动,什么毛病?
她手指最后滑到他喉结上,不动了。
沈度喉结滚过两转,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去他娘的,他不想忍了。
他猝然睁开眼,撞上她的视线,她有些心虚,手陡然一缩,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沈度把人捞回来,手指贴上她的唇,让她噤声。他忽然发现,未点口脂的微微干涩的唇瓣比平常更具触感,他颇为新奇地拿指腹摩挲了下,才拿开手,轻声道:“想尝尝?那便满足你就是。”
他如今越来越温柔,再不舍得让她受半点伤,这个吻更是缠绵而温和,久到宋宜以为,他们几乎是要在此相拥一整夜了。
可他终于放开了她,将手臂枕在她头下,侧躺着看着她,不出声,眼神也并不露骨,可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星移斗转,夜幕降临。
宋宜没看他,就这么平躺着,眼神四下游离,最后轻轻唤了声:“沈度。”
他“嗯”了声。
这其实是个无聊至极的游戏,但她总是乐此不疲,一声一声地重复唤他。
回应她的始终是那句话,并没有半分不耐烦,反倒是极致的温柔:“我在啊。”
—作话赠送五百字—
作者有话要说:
等她玩够了,他凑上来看她,宋宜羞愤地翻了个身,避开他的视线。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从背后揽住她。
她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水雾,她素来体寒,他几乎从未从她身上感受到过这样的温度。
他好似终于踩上了实地,他眼前其实并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海棠花神,而是他触手可及的温热。
他将她拥在怀里,两具身躯紧紧依偎。
他脑子里忽然涌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去他娘的灵魂惺惺相惜,哪比得上赤身裸|体坦诚相对来得快活?
他被自己这想法惊到,没来由地笑了笑,嗓音轻轻落入宋宜耳中,温热的气息轻轻打在她脖颈上,她觉得有些痒而难以自持,身子不自觉地往往外挪了挪,沈度将她捞回来,紧紧箍在怀里,轻声唤:“婉婉。”
除了刚得知时新鲜上几天,他后来再没这般唤过她,她一愣,听他又唤了一声:“婉婉。”
这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唤上一声的闺名啊。
她忽然有点想哭,从前宋珩就总嫌她这点烦,总是会为一丁点小事就委屈或感动。
可这明明不是小事啊,她轻轻抽泣了声,应了他一声“嗯”。
窗外日头彻底西沉,夜幕掩盖下,这间小院落与寻常人家并无二致,辛苦一日的郎君回到家,与心爱的妻子相拥缠绵。
哪管曾经历过的雨雪风霜呢?
过往各有不同,可相爱大抵一般无二,不过是发乎情而忠于心罢了。
第56章
宋宜后来不知怎地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还懒绵绵地不想起。
成亲之后,灵芝自然无法再同往日那般宿在外间伺候,只得等她唤人才能进来。等她真正绵到午时,灵芝先一步忍不住了,在外头敲了敲窗试探她醒没醒,宋宜下意识地让她进来,等房门被轻轻推开,她才意识到糟了,她还没来得及将自个儿草草收拾下。
她猛地将被子往上一拉,开始在被窝里找中衣,摸索了半点没找到,她闷在被子里,露出一只手来示意,瓮声瓮气地问:“灵芝,找找我中衣呢。”
灵芝默默看了眼她露出来的半截手臂,有些难以启齿:“您身上呢。”
宋宜一愣,掀开被子,她衣服穿得好好的,身下床单也整洁如初,愣了愣,灵芝反应过来,低声回禀:“姑爷昨夜传过些物什呢。”
这话含蓄,想来是她睡着,他没好叫人进来伺候,只好自个儿替她收拾干净了,宋宜面色讪讪,她这是睡得得有多沉?
她身体里那股酥软尚未消失殆尽,下地的姿势实在丢人,几乎是挨着床沿蹭下去的,灵芝想搭把手,刚上前两步,被她羞愤之下直接赶了出去。
她这才放心地拿过灵芝备好的衣服,她昨夜被折腾了个够,她皮肤本就嫩,不用看也知是个怎样惨烈的场景,反正她是不好意思让灵芝看见这光景的。
她自个儿简单拾掇了下,在梳妆台前枯坐了会,门忽然被推开,她想斥来人两句,却发现是沈度,有些发懵地问:“怎这会儿回来了?今日不忙?”
沈度从铜镜中看她一眼:“回来看看你,一会再去。”
宋宜发着闷没出声,他柔声问:“不舒服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羞得不行,他还往枪口上撞,宋宜摇头:“你赶紧去忙你的事。”
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再施钗粉,默默起了身,刚走了一小步,觉着身下不对劲,赶紧顿住了脚步,腆着脸坐了回去,沈度看得发笑:“已经很好了,丽质天成。”
宋宜白他一眼,气鼓鼓地看向窗外那株海棠,心想一会要叫人将花苞全打下来才能消气,他却忽然道:“我给你画眉吧?”
宋宜想也没想就张口揶揄道:“大人想学张敞?可人家是京兆尹,您就是一小小知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度默默将刚拿起来的黛粉盒子扔了回去:“宋宜,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他手刚一动,宋宜意识到危机,也顾不上姿势丢人不丢人了,赶紧小跑着往外逃命,边跑边学着大娘的语气唤他:“对不住,我又说错话了,官老爷饶命。”
沈度失笑,暂时放过了她,跟着她到了饭厅,命人上好菜后,又将人都屏退了去,宋宜一愣,听他道:“来吧,算账。”
“算什么账?”
“昨夜把你那份算了,”沈度懒洋洋地往圈椅上一靠,“灵芝那份呢?”
他挽了挽右手的袖子,动作间,昨日采药时留下的伤口无意中露了出来。
他旁的事都可让人代为,独独对于宋宜的伤,除了熬药抓药这等可以交给灵芝的细活,其他悉数亲自为之。宋宜理亏,弱弱问:“怎么算?”
沈度指了指桌上的菜,今日菜品比平常丰盛上许多。宋宜头皮发麻,直觉没好事,他道:“你要替从犯一并担了,这事就算了,我也不想同一个小丫鬟计较太多。”
宋宜一愣:“当您还是御史大人呢?就算还在御史台,审案这事也轮不上察院。”
她话一出口,反应过来失言。他虽从没提起过这事,但不意味着他不想回去,现下不过是百般迁就着她罢了。
她讪讪地看向他,想说些什么将这话遮掩过去,嗫嚅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他看在眼里,没顾忌她心思,朗声笑了笑:“宋宜,你以前就挺不乖的,现在更是欠收拾。”
宋宜不吭声了,等着被判刑,他却兴致未减,故意逗弄她:“不是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么?哑巴了?”
宋宜继续装死,争当一名合格的哑巴。
沈度看得发笑,越发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报报菜名,让我高兴高兴,这事就算了了,懒得同你俩计较。”
“就这样?”
沈度点了点头,宋宜没想到这这么容易翻篇,心里一阵窃喜,一抬头见他嘴角挂着抹笑,这才觉出不对劲,想要反悔,被他扫过来的一记眼刀逼得赶鸭子上了架。果然,之前和他闹腾几下还不觉异样,现下报起一长串的菜名来,周遭又没有杂音,她这才发觉,她声音早已哑透了。
这人又是故意要她难堪呢,他私底下好像总是喜欢这般。
她尴尬地住了口,见沈度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懒懒散散地落在她身上,偏偏有种说一不二的震慑力。她咬了咬唇,想着反正左右没人,也不算丢脸,硬着头皮重新开了口,她每念一道菜,他就好整以暇地夹上一筷子放入她碗中,逗得她更加难堪。
等她终于报完了这一桌菜名,羞得满脸通红,她从桌下悄悄伸出手去拽了拽他未挽起的那只袖子,讨好般地摇了摇:“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