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说不尽的威风。
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表情有几分狰狞,指着身旁的小皇帝,她高喊,“吾宁死,誓不从此无德之贼!!”
小皇帝:……??
一脸懵逼!!
“皇后,你这是做甚?”一旁,稳坐珠垂内的韩太后,心里咯蹬一声,暗道‘来了’,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姚青椒,正正跟她目光对视,见她满面沉稳,隐有安抚之意,韩太后不免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微拧眉头,她斥,“好端端的,你魔怔了不成?”
随着她这一声喊,殿内众人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不知今昔何所为?
话说……帝后大婚这种事,应该是没有皇后指着皇帝鼻子大骂这个流程吗?记得先帝那会儿,没这样的规矩啊?
难道是后添的?
不能啊,礼部尚书和内务府一块儿商议帝后大婚礼仪,上奏折禀告的时候,他们是一起围观过的,没有这道程序啊?
怎么个意思?
抬头看着貌似大义凛然,实则脸色发青,眼看就吓的够呛的徐皇后,殿内众人一致把目光投向徐国公。
喂,这是你闺女?你管管啊?
我们这还跪着呢!
“众位同僚,某受先帝爷大恩,舔做国公之位,更蒙爱戴,小女选做皇后,可母仪天下,本心中惶恐,欲誓死以报皇恩,然……日前得一消息,惊骇欲绝,辗转反侧,实不知如何是好。”出乎众人意料,眼见女儿‘疯了’,徐国公竟没惊骇,反而面色沉重,长长叹了口气,他跃重而出,目光凝视着昂然而立的徐皇后,“令紫,昨日,爹爹寻你,你不是说已然认命……何至如此啊?”
他悲声,一脸的痛心疾首。
“爹爹!”徐皇后眼泪落下,紧紧握着拳,她仿佛受了无尽屈辱一般,“女儿是良家闺秀,自幼受诗书礼教,便是身死,都不能忘国负恩,从那欺君妄想,混淆皇家血脉,苟居国位之贼!!!”她激动的嘶喊。
小皇帝:……
说的是朕吗?
“你这冒认逆贼,血脉污蠢之辈,怎有颜面舔居皇位……”徐皇后指着小皇帝,大声斥道:“你非先帝血脉,实则农妇之子!”
小皇帝:……
哦,说的是朕啊!
啊……说的是朕啊???
“皇后,你,你……”哪怕懵住,哪怕顽劣,小皇帝同样能听懂徐皇后的指责,大婚当日,天地之间,未来的一国之母说出来……
这是动摇地位的问题啊!
猛然站起身,他面目狞狰,眼睛都绿了,“徐令紫,你是被咒魇了吗?”
堂堂一国皇后,正大婚呢突然被诅咒了……这当然是非常不好听,甚至还会青史留名,然而……被咒魇疯魔,总比皇后指着皇帝鼻子骂娘来的强吧!!
“呸,无耻混种,吾耻与你为谋。”徐皇后大口啐出,迎面喷向小皇帝。
小皇帝抹了一把脸,满手水渍,恶心的不行。
殿内众人都看傻了,全体僵跪在那里,抬头……惊诧非常的看着皇帝皇后,这一对天下共主争吵,他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不好了。
毕竟,帝后骂娘就够可以的了,徐皇后骂的那内容还如此惊悚,什么叫‘非先帝血脉’?什么叫‘无耻混种’?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这不是摆明了说韩太后偷.人,给先帝戴绿帽子吗?
小皇帝都这么大了,眼瞧要亲政,这莫名其妙的闹出这么一通儿,朝臣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都不说话。
这时候,谁先开口谁是傻子?
他们一群外臣,管的着这破事儿吗?没瞧连宗室都没出头,万圣长公主还拧着眉,脸皱的跟屎一样,站那儿挺着呢!
人家皇帝亲姑姑都一言不发,他们做何先出声?到得万岁爷记恨注目。
朝臣们打定主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到把一脸大义凛然的徐皇后架在半空,进退不得,很是尴尬。
微微抽了抽嘴角,看着面目扭曲的小皇帝,眼见他举起手来,想起近日风传,这人打死宫妃乳母,端是暴..虐不堪,徐皇后心里徒生恐惧,忍不住后退一步。
韩太后见此状,赶紧伸手要拽她。
被人家母子俩前后‘夹.击’,徐皇后颇有几分进退两难之势。
“徐国公,你方才所言,是为何解?”就在这当口儿,乔蒙挺身而出,朗声追问,瞬间聚集了殿内所有人的视线。
大伙儿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而乔蒙身后,乔阁老和乔承业两人合伙都没拽住他,如今满脸俱是懊悔之色。
大伙儿把同情的目光送给了他们。
“乔世子~~”眼见有‘小伙伴’搭台子,这场大戏终能唱下来,徐国公暗暗松了口气,给了乔蒙一个赞赏眼神,他转身面向群臣,尤其是宗室,“我徐家深受先帝大恩,得此惊骇秘闻,实不忍令先帝蒙羞,大晋蒙难……”
他高声说着,抬手指向韩太后,“此女并非韩家女,乃乡间农妇,且早有婚育。韩载道亲女早年私.奔,已被其亲手诛杀,如今高坐太后位置,受天下贡奉者,非世族贵女,不过野鲁村妇,就连此逆种……”他眼神横向小皇帝,冷语着,“亦是血脉有疑。”
“韩氏农妇选秀前便已成亲,生有一子,早非清白之躯,她进宫育有逆种……”语气微顿,徐国公没说下去。
然而,那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质疑小皇帝的血脉。
哪怕他是足月而生,但是,要真有个冒认贵女进宫的农妇亲娘……那就是‘黄泥抹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了。
“韩氏逆袭,欺君妄上,混淆皇家血脉,着实罪该万死。”把枪头转向韩家,徐国公高声斥责。
韩载道:……
终于反应过来了,“你放屁!!”大步奔上前,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面脸红耳赤,额角青筋乱暴,那模样仿佛随时会爆血管一样,他冲向徐国公,伸手就要拽他衣领,“你,你,你这信口雌黄之辈,胆敢随口污蔑万岁爷和太后娘娘,你,你才是乱逆之辈,合该诛灭九族……”
大声斥骂着,他揪着徐国公,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呸!”徐国公伸手推了他个跟头,迎头啐了他一口,“无耻小人,吾不屑与你争辩!”
你们父女怎么都这毛病??韩载道大怒,顶着满脸‘晶亮’,转身悲戚戚高喊,“万岁爷,臣冤枉啊~~”他跪地叩首,满脸都是泪。
实则,心里都虚的不行了!!
怎地?好端端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儿,他先头怎么一点风声没得着,徐国公不是疯子,帝后大典,他敢让女儿这么闹,手里肯定是握着证据……韩载道额头触地,狠狠咬着牙。
立在一旁的承恩公府——韩家一众人,同样面色难堪,齐齐出声,高呼‘冤枉’。
当然,他们大多数人是真觉得‘冤枉’……太后娘娘是假的?不是他们家姑娘?这怎么可能?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说瞎话都说不出利落的!!
昔日,他们家的姑娘乃是燕京贵女圈儿的风云人物,见过她的人不下百余,他们做假给换了?怎么换的?脸竟然还一模一样?他们难道有给人换颜的通天本事?
韩家一众纷纷出声,你一言我一语,嚷的人耳朵嗡嗡响。
他们人多势重,承恩公府足足到场二十多人,徐国公孤单单一个‘双拳难敌四手’,根本辩不过他们,“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如此丑态,不能蒙天之眼。”
几番争辩,都被韩家人给怼回来,徐国公急了,甩袖大吼。
殿内局面有些乱了。
韩太后一手拽着小皇帝,一手捂着胸口,面白如纸,余光扫向姚青椒,内里满是寻问之意……
姚青椒微微摇了摇头。
韩太后便抿了抿唇,无声看着韩家人‘围攻’徐国公。
而徐皇后,亦被愤怒的小皇子握着手腕,面现痛楚之色。
殿内的乱相,姚千枝根本没有注意,她的目光一直凝聚楚敏身上,根本没有移开。
什么徐国公、徐皇后,都不过是先锋官罢了,楚敏才是压轴的大戏,他不上场,姚千枝就不会轻易出手。
不过……余光微微扫向殿内,她垂下眸子,徐家父女俩打头,乔蒙协助……这场大戏,楚敏还会‘参加’吗?
他会选择隐于幕后,让豫州一系做个‘皇袍加身’的无可奈何之人?
姚千枝扯了扯嘴角,沉默注视着。
“妄逆!!”
“无耻!!”
“大胆!!”
“污蔑!!”
大殿里,韩家一众把徐国公团团围住,一个个的大罪,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
把个徐国公砸的头昏脑胀的。
朝臣们沉默的沉默,合稀泥的合稀泥,只有乔蒙声声揪住这事,帮着助攻打圆场~~
“国公爷,你不是有证据吗?眼下天地做证,先帝有灵,你到是呈上来啊!”他把徐国公从韩家众手里‘解救’出来,急切的道。
“这……”徐国公老脸阴沉。
他是新进投靠豫亲王的,还是被抓住了把柄。如今肯做出头鸟,这足够表忠心了,难不成还想让他全担着?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楚敏并非尽信他,几个重要人证,不过给他个小小丫鬟,根本不丁事儿啊!
那不过是个三等,根本未曾伺候过‘韩姑娘’身侧,只隐约知晓她闺中跟马夫有私.情,连点实证都没有,用个屁用?
徐国公咬牙,眼神使向楚敏。
楚敏微微蹙起眉头,余光扫向身侧跪着的几人。
“国公,莫要犹豫,先帝看着呢。”乔蒙高声。
乔阁老和乔承业看着他,恨的眼珠子发蓝,恨不得把他原地打死。
“放肆!”几声‘先帝’激怒了万圣长公主,一身宽袖大袍,她缓步行至殿中央,目光环视,面色阴沉,她厉声喝着,“都给本宫住口。”
做为宗室圈儿里的‘大拿’,在燕京这地介儿,万圣长公主还是很有威仪的,她出面了,殿内一众——包括韩家人在内,俱都静了音,将目光投射过来。
“天地不豫,今日大婚不吉,典礼暂缓,诸君且散吧。”她沉声道,又转头望徐国公父女,“你二人暂且留下。”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打发了诸臣‘外人’,在关起门来自家商讨。
太后身份遭疑,皇帝或许不是先帝血脉……这事儿若搁在盛世朝堂,那几乎就是震天撼地之祸,不杀个流血成河,尸横遍野,那都不能算完。然而,就目前大晋国这局面……呵呵,指不定哪天就亡了!朝臣们大多各有异心,哪怕投靠了旁个‘主子’,都还是以自保为重。
小皇帝是不是真的?看眼前这情况,徐国公父女不依不饶的,早晚能掰扯清楚,他们又何需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非得看个现场呢?
二手消息一样是消息嘛。
效果差不多。
‘墙头草们’从容准备告退。
至于殿内那稀有的一、二忠诚之人,面对小皇帝这样的‘圣主’,他们的‘忠诚’目标其实不过家国百姓,皇帝血脉不纯正这等‘惊案’,对已经坠坠崖边的大晋,实是太沉重的打击,根本就承受不了,他们巴不得这是假的,甚至,哪怕是真的,最好也别追究,打成假的……
至于倒霉催,被换了帽子颜色的先帝……
——死都死了,为了大晋锦绣江山,您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