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妄议世子爷,嬷嬷虽然心里赞同夫人说的,但却不好开口。
只能捡着高兴的事情说:“好在咱们大爷本事,这回考了全院第一名,下回指定秋闱夺得头名。”
这两日只要一提起叶萧,刑氏就是高兴的。
刑氏一夜没睡,次日一早得了消息,说是樊英已经被关押进京兆府大牢,基本上是定了罪。只是立案判书走流程需要些时日,暂且判决文书还没有下来。但京兆尹开堂审理的时候,是打了板子又定了罪的。
看着那意思,怎么着也得吃几个月牢饭的。
叶萧回来把公堂上的细节一一说与母亲听,刑氏听后,倒是心中暗暗钦佩这魏二爷的聪慧与手腕。
公堂上原告呈词,不是告樊英掳劫良家贵女之罪,而是控告樊英为了一点私人恩怨动了杀心。这样的话,一来,可以免了女儿侄女们名声受损的危险,二来,虽则没有真正伤着人,但犯人被当场抓获,又动机明显,钻点律法的空子,的确是够那樊英吃几年牢饭的。
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又把当初荣国公府叶樊两家姑娘赛马的事情说了一遍,细节之处一一说清道明,甚至特意点了樊昕为了赢得比赛,拔刀子伤了顾家一匹马的事。
特意点出这件事情来,也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府尹,若不是当时有人立即将人救下,或许叶侯府两位姑娘的下场,便是荣国公府那匹马的下场。
如此,也更能坐实樊英意图杀人的目的。
刑氏以前只觉得这魏二不过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又没什么上进心。如今细细品来,只觉得是这孩子藏拙了。
又知道儿子自从与魏二走得近后考试成绩突飞猛进,不由心里又记了他一个好。
“公堂上既是提了顾家,府尹应该是要派人去顾家探问情况的。顾家人怎么说?”
叶萧如实道:“本来是该当堂就差人去问的,只是毕竟是荣国公府,当时已是深更半夜,府尹不敢半夜打搅。所以,应该是今儿早上去。”
刑氏却眼皮一跳,心下有些担心。转身缓缓落座后,才慢悠悠道:“唐樊两家交情深,那唐统跟樊宾可以算是异姓的亲弟兄。这些年,樊家唐家早就拧成了一股绳,如今樊家出了事儿,唐统肯定会帮着筹谋。”
“唐统与顾旭私下有些交情,说不定会早先一步去顾家求情。若顾家的人不肯作证,樊英估计会少判几个月,甚至可能只关几日就放出来……那我榕儿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份罪?”
叶萧觉得不可能:“樊昕赛马拔刀是事实,顾家怎么可能会睁眼说瞎话?”
刑氏心里想的是,其实这件事情与顾家无关,是为了多判樊英一些罪,硬将顾家拽进来的。相当于是叶家拿顾家做了把刀,朝樊家砍去。樊家与顾家确实也有些关系,如今虽然闹了矛盾,但顾家未必会愿意为了叶家彻底不顾樊家。
刑氏私心上当然是希望顾家站在叶家这边的,但她换位思考了下,若是她如今站在顾家的位置,其实未必会为了一点不相干的事情得罪人。所以,这样一来,刑氏就不确定顾家人的想法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顾家二爷对樊家小姐十分上心,若顾昶极力求家中长辈,顾家总归还是会顾及顾昶的情绪的。就算不会睁眼说瞎话,但只要保持中立的态度,表示不掺和进这件事情中来,案子中,这项罪责,估计就成立不了。
刑氏不由得又疑心起魏昭的意图来,毕竟他那么聪明的性子,那么缜密的思维,不可能不会明白这件事情中把顾家拉进来的严重性。他若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
目的是什么。
刑氏正想着魏昭的目的,外面有丫鬟进来禀告说:“魏二爷来了,说是来探望府上两位姑娘的。”
刑氏忙问:“魏二爷现在人在哪里?”
那丫鬟回道:“魏二爷听说老侯爷在家,先去拜访了,说是一会儿再过来探望咱们姑娘。”
刑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打发了那丫鬟,刑氏又看向儿子道:
“你一回来就往我这里跑了,你祖父祖母也在等消息,你也亲自过去一趟吧。”
“是,母亲,儿子这就去。”
第28章
魏昭很快从老侯爷那边过来, 原该是叶世子接待的, 不过, 当初在梅花庄的时候, 魏昭得罪了叶世子, 所以, 叶世子只托病称不便接待,所以只能是刑氏这个主母接待。
本来刑氏也没指望叶世子能出来干什么实事, 而魏昭过来也不是探叶世子的。所以, 他出不出来, 其实没所谓, 没人在乎。
一见到魏昭,刑氏就非常感激的说:“魏二爷,您于小女有救命之恩。待她好了,我定带着她亲自登门拜谢。”
刑氏十分客气, 魏昭直言不敢当。
“叶大姑娘可还好?”既是来探病的,肯定要关心几句。
刑氏招呼魏昭坐下, 之后她也坐了下来后, 才说:“倒是没有太伤着哪里,只两只手臂被抓得淤青了。不过, 也的确吓着了, 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后, 睡下还没醒。”
魏昭点点头,说的严肃又认真:“当时晚辈就站在离叶家两位姑娘不远的地方,那樊英刚出手, 就被晚辈发现了。所以,夫人不必担心。”
魏昭没明说,但暗示的意思,刑氏是明白的。意思是告诉她,叶家两位姑娘的名声并未受损。
魏昭是聪明人,刑氏也是。所以,两人说起话来纵然有些拐弯抹角没有直言,但彼此也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刑氏依旧十分感激:“京兆府衙门的事情,萧儿都告诉我了。魏二爷当真是百般替我榕儿筹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刑氏面上慈祥,语气温和,态度也十分好,但话锋一转,却意有所指,“你替小女考虑,定死了樊家那畜生的罪,也搬出了荣国公府来,想必那畜生得下狱吃牢饭。”
“樊家这个年,指定是过不好了。”
魏昭垂眸轻笑,徐徐道:“说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话,我魏昭既与叶兄是至交,那他的妹妹,便是我魏昭的妹妹。有人欺负我的妹妹,我自当不会手软。”
魏昭虽混账不务正业,但为人爽朗豪气,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所以,刑氏一时倒是相信他的话。
不管有没有目的,但至少是做了对榕儿好的事情。若是换作她,她当时若是在衙门,定也会为了定死樊家那畜生的罪,而冒着得罪顾家的风险。
刑氏开明,也懂得感恩。没道理人家救了自己闺女,还得反过来质疑人家的用意。
不管是不是别有用意,既然他没说,刑氏都当作是没有。
只是,魏昭沉默一瞬,又道:“晚辈听叶兄说,夫人您十分看重荣国公府的顾大爷。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瞧一瞧,看顾家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家。”
刑氏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她倒也想看看,顾家最终会怎么选择。
“夫人,二夫人并四姑娘来了。”丫鬟来禀告。
刑氏立即起身迎出去,看到叶桐,她心疼道:“桐丫头怎么也来了?她该好好歇着才是。”又说,“若不是有贵客在,我该去看看桐丫头的。”
二夫人道:“正是听说贵客在,弟媳这才来的。桐儿倒是没事,她从昨晚上开始就愧疚,说如果不是她缠着榕儿出去玩,也不会出这种事情。她过来,想看看她大姐姐。”
“外头冷,快进来说。”
叶桐母女先去了叶榕房里,既然知道魏昭也是来探病的,刑氏便也邀了魏昭一道过去。虽然不太合规矩,但魏昭是两个丫头的恩人,既来探望,总不好拒之门外。
再说,这么多人在呢,说不了闲话。到时候,有屏风隔着,谁也看不到谁。
叶榕刚刚醒,才梳洗好换好衣裳。听说魏昭来了,她又躲进了内卧。
叶桐进内卧与姐姐说话,魏昭则立在屏风外面。刑氏说:“榕儿桐儿,魏二爷来探望你们了。”
叶榕立即起身,朝着屏风福下身子行礼,方说:“榕儿谢过魏二爷救命之恩。”
叶桐也道:“桐儿也多谢魏二哥。”
魏昭一身雪青色锦袍,仙人之姿,高大儒雅,闻声略颔首道:“两位妹妹客气了,昨儿也是我的失误,害两位妹妹受了惊吓。也不必往心里去,更不必担心外头人怎么说。明事理的人,都只会替二位妹妹鸣不平。”
叶榕又欠身:“多谢二爷宽慰。”
既是已来探望过,全了礼数,魏昭也不便久留,只侧头对刑氏说:“晚辈告辞。”
刑氏亲自送人出去。
屋内,叶桐坐在床边哭:“都怪我不好,是我贪玩的缘故,险些害了长姐。”
叶榕握住叶桐手,安抚她道:“是贼人起了歹心,如何能怪到你头上去?樊家既是想害我,肯定是筹谋已久了的,即便不是昨天,也是日后。所以,你万不要自责。说起来,你还受了我牵连,昨儿吓着你了。”
叶桐胆子小,的确是吓着了。呆在一边,就一个劲哭,叶榕便一直安慰她。
叶桐母女离开后,刑氏进了女儿内卧来,说了衙门里的情况。听后,叶榕有一瞬的沉默。若不是窥得天机知道日后魏家要遭灭满门之罪,她也会十分感激魏昭的。可既然知道天机,她就不会把魏昭想得那么简单了。
拖顾家下水,想来不是为了她,或许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顾家难堪。左右是得罪人,就看顾家怎么选择了。
是选樊唐两家,还是选叶侯府。
叶榕母女是无话不谈的,既然叶榕有想法,自然与母亲说:“自来文臣武将水火不容,魏家一门文臣,顾家满门武将,都是处于权势的中心。魏二爷这样做,可能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女儿,但也不排除想顺带为难一下顾家。”
女儿明白的,母亲自然明白。
刑氏说:“她救了你,又在京兆府据理力争帮你,这个恩情,咱们得领。不管他为的是什么,只要他说的,咱们心里可以不信,嘴上一定要相信。”
叶榕赞同母亲的说法,点头:“女儿知道了。”
刑氏又道:“马上过年了,这些日子你好好歇着。等过完年,寻个日子,娘带你去魏国公府拜年。”
叶榕明白母亲的意思,是要带着她去谢恩的,叶榕应下了。
顾家那边,唐统倒是没去求情,但夜里樊家人知道樊英伤人被抓押送衙门的时候,就求去顾家了。樊宾夫妻带着女儿樊昕,跪在顾府大门口,求顾家开门让他们进去。
外面天寒地冻的,又是深夜,顾家怕闹出人命来,于是请了樊家人进去,好好招待。
别人没出来,只顾大夫人露了个面见了樊家三口。樊家什么里子面子全都不要了,只求顾家救救他们家阿英。
樊宾还算好,毕竟是男人,没彻底失去理智。但是樊昕母女俩,已经给顾大夫人下跪好几回了。
今天街上发生的事情闹得大,顾家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也明白樊家求上门来的原因。不过,顾大夫人给不了他们承诺。
安抚住人后,顾大夫人吩咐了下去,让好好招待樊家一家。之后,她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屋里,此刻顾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在,皆是等着顾大夫人回来。
顾家与樊家本来也没什么交情,这下顾昶跟樊昕的亲事也掰了,两家更是无交情。何况,也的确是樊英起了歹念,如今的一切,都是樊家人咎由自取,是活该。
本该一口回绝樊家的,只是他们家有个不争气的老二,偏瞧上了人家姑娘,这下日子一直闹着呢。现在知道樊英出了事求上门来了,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到底心疼孙儿,老夫人便犹豫了。
顾大夫人回来后,如实说:“这樊家母女都给我跪下了,我是寻了借口这才得以脱身的。母亲,这事还得您拿主意。”
顾二夫人是万般瞧不上那樊昕的,只是可恨儿子惦念着,她怕刺激得儿子太过,以后儿子会与家里反目成仇。这个死孩子,是头倔驴,死劝都不听。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若是关系闹得太僵,她也怕啊。
再说,其实也无需顾家特意做什么,不过保持中立态度、让叶家告不成便行。
于是顾二夫人建议道:“那樊家就樊英一个儿子,若是真敲定文书定了罪,留了案底,这辈子的仕途前程可就毁了。我听说,已经打过他板子了,他也吃了苦头,没必要赶尽杀绝逼人走死路。”
顾三夫人素来心直口快,立即反驳:“二嫂此言差矣。这怎么能说是叶家赶尽杀绝呢?分明是那樊英有错在先。好在叶家姑娘没什么大事,若真出了事,那可是人命。”
顾二夫人狡辩:“可不就是没事嘛?若真有事,我也不会这样说了。”
顾三夫人:“若真出事,那樊英可得受极刑拿命去抵的,岂是吃牢饭可以解决的?”不顾二夫人脸色,三夫人继续道,“我看这事儿完全怪樊家,小门小户出身,眼界窄,心胸也不宽阔。那樊家丫头既输不起,为何还要跟人比?就因为妹妹输了比赛丢了亲事,攀不上高枝儿了,哥哥就把账算在别人头上?”
“竟然还起贼心当街行凶,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坏。”
“像这种心术不正的,就该关进去好好治治他,免得危害百姓。”
“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今天怎么跟我干上了?”二夫人甩脸色。
三夫人根本不在怕的,只说:“二嫂有私心,谁看不出来。你关心你儿子,怎么不替大嫂想想?那叶家姑娘,可是入了母亲跟大嫂的眼的,说不定,就是咱们家未来的嫡长媳。为了一个樊家得罪叶家,可不值当。”
二夫人气得要死,却理亏,根本说不过三夫人。
老夫人懒得理她们俩,直接问大房的:“你们是怎么想的?”